雲西的腦中過電影一般飛速閃現著有關唐七星的每一個畫麵片段。


    她眼前的密室也在驚疑不定情緒中,明明滅滅,愈發顯得晦暗莫測,詭異神秘。


    究竟哪一個環節出了錯?


    究竟哪一處推理跑了偏?


    她真的想不明白。


    她像是在迷宮中自信前行的一個旅人,所有的計算都指向一個出口。可是當她歷盡千辛萬苦,一步一挪的來到那個出口時,卻發現前方的路突然被一堵不可逾越的銅牆隔斷!


    那不過是個死胡同,除了後退,她再無選擇。


    又像是一個種滿了菜辛勤農民,到了豐收的時刻,才驚覺滿園的菜都被人偷得一顆不剩。


    巨大的挫敗感令她隻想破口大罵、想掀桌、想一拳錘死那個該死的堯光白!


    她在心裏怒號了一萬遍:堯光白!敢耍老子,老子一定弄死你!


    正當她氣得渾身都在顫抖時,右手忽覺受力,隨後一個冰冷的觸感將她的手輕輕包裹。


    「挑戰才剛開始,不要急。」


    雲西抬眸望去,雲南正目視著前方,眉目舒展,俊逸的側臉微揚,表情淡然平和。


    所有的不安煩躁都在一瞬間破了功,他的聲音輕細溫柔,像是入夜的春雨,浸潤人心於無形。


    雲西不覺垂下了眼簾。


    她浮躁的心,剎那間就恢復了理性。


    她不該如此浮躁。


    她不過是才入推理之門不久的門外漢,之前幾次勝利已經於無形之間教她浮躁驕傲起來。


    其實這樣孩子氣的心性,早在上一世就被她徹底的拋起。


    或許,如果上一世,她身邊也有一個護她佑她的雲南,她也會驕縱得如此喜怒形於色,驕縱得天真起來。


    不過,她不會認輸,雲西永遠不會認輸!她的挑戰才剛開始。


    正當她的思緒一點點恢復理性,她的餘光卻瞥到了一個驚人的畫麵!


    她垂下的視線剛好看到楊領隊的後腰部位,而那個部位的棉衣,正在密室昏暗的空氣裏隱隱的發著光!


    一顆冷汗瞬間自她的額上滑下,她恍然抬頭,就看到楊領隊正支支吾吾的站在原地,不肯上前放血。圍在桌邊的唐七星,李儒,楊拓沒有一個發覺,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唐七星正在包紮的傷口上。


    雲西暗暗拉了一下雲南的手,雲南默契的低了頭,一眼就看到了楊領隊可疑的腰部。


    於是兩個人默契的開始小幅度移起雙腳。


    雲西已經把剛才的狠話完全放在一邊了,好漢不吃眼前虧才是真格的!


    楊領隊的功夫,他們早有聽聞。那是得到了楊拓的大力推舉,所以才放了他在密室裏專門對付唐七星。盡管輕功與暗器沒有堯光白與殷三雨強,但是近身肉搏,絕對是隻擅長輕功的堯光白難以抗衡的。


    如果他們兩個一旦開喊,「白練珠在他身上!」


    那他們這兩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弱勢人群,一定會第一時間就被楊領隊出手攻擊,或擄為人質,或一刀斃命。


    他們保護楊洲和白練珠本就不太情願,更不會自動充當炮灰池魚,白給楊家當替死鬼。


    於是,在無人察覺間,雲西雲南兩個幾乎是麵不改色的平行移動著,最大程度的遠離楊領隊。


    「楊領隊,來吧,該你了。」唐七星的手臂已經包紮完畢,他握了握酸痛的手腕,抬頭沖楊領隊招唿著。


    隨著他這一聲招唿,眾人的視線再度聚集到了楊領隊的身上。


    「呃···好···好吧。」楊領隊有些不情願的撓了撓頭,終於邁開了前進的第一步。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雲西拉著雲南一個跨步就跳到了楊拓李儒的身後,雲西指著楊領隊,扯著嗓子大喊道:「唐緹騎!珠子就在他身上!」


    首當其衝的楊拓登時怔在了當場,還是李儒反應快一些,他張開手臂,就像麵對老鷹的母雞一樣,霎時將楊拓護在了身後。


    隻因為,雲西那一嗓子剛剛喊出,楊領隊就條件反射般的迅速後撤一步,腰上金魂寨特製的軟劍嗤啦一聲被抽出,在昏暗的密室裏,閃著蛇形的銀色寒光!


    雲西拉著雲南迅疾後撤,早已抽出繡春刀的唐七星卻在同一時間飛身躍起,踏上麵前的座椅,腳下用力一蹬,整個人就似離弦的箭般,直指著刃鋒雪白的繡春刀,從楊拓李儒的頭上飛過,劈空襲向已經兇相畢露的楊領隊!


    後麵的雲西仰頭看著這一切,感覺身上汗毛都根根豎起。


    靠!古代的絕世武功就是布靈布靈閃花人眼啊!


    下一秒,金屬兵器劇烈碰撞與刺耳聲瞬間充斥整間密室,一下下迸著火星兒的聲響,紮得人耳鼓生疼,一招招刀光劍影,閃得人應接不暇。


    「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會是他?!」已經被李儒拉到一旁的楊拓,怔怔的看著屋中央顫鬥不休的兩個人,一臉驚懼。


    此時的雲西其實很能理解楊拓的心情。


    本來他們已經約定好,特派楊領隊來轄製唐七星。


    沒想到事情發生到了這個地步,竟然完全反了過來!


    預計的幫手成了真正敵人,而預想中的敵人倒在此時變為了真正的幫手。


    雲西自己懊惱得都想撞牆,更何況是一力推舉楊領隊的楊拓。


    李儒則理智得多,他一麵死命護著楊拓,一麵拉著他全力往出口走。


    雲西雲南卻根本不用人多說,早已經侯在了出口樓梯處,隻等著楊拓李儒來給他們開門了。


    現在的地下室就是一個布滿了岩漿的煉獄場,不及時跑路,絕對就會被灼燙的刀鋒岩漿奪了卿卿性命。


    三十六計,向來是走為上計!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終於,在一片如火如荼的打鬥聲中,楊拓開啟了密室的大門。


    「唐緹騎受傷體弱,我們先去搬救兵!」


    李儒聞聲一驚抬頭,卻見兩道身影閃電般的就從剛開了半扇門的通道閃走!


    李儒一口老血險些沒有噴出,這兩個下屬小吏不應該殷勤護衛著典史楊拓先行撤走嗎?


    不想沒有拉大人一把,還如此厚顏閃身顛了?!


    但是情勢發展已經不容他再多想,刀兵撞擊之聲越來響,越來越刺耳!


    他驚恐迴頭,原來更善於近身肉搏的楊領隊此時果然已經成功的壓製住了唐七星。


    又加上唐七星本來就一身傷口,手臂更是新受了割傷,手上一個不穩,造型精緻的繡春刀就被擊飛了出去!


    一個迴身,提著精鋼軟劍的楊領隊,甩眼就看到了豁然洞開的密室天井大門,他目光一凜,將軟劍反手背在身後,壓低身子,豹子一般的就向懸梯奔來!


    李儒雙腿幾乎瞬間嚇軟,此時的楊領隊一反平日裏低調寬厚的樣子,臉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顫著陰狠的殺意,充血怒瞪的雙眼裏更是噴著烈火一般嗜血光芒!


    他如風如電,正直直奔著自己與楊拓而來!


    已經邁上兩個台階的李儒再顧不得什麽禮儀尊卑,抱著還沒迴過神來的楊拓滾身就跌向一旁的空地。時間放佛是經過精準掐算的,就在李儒抱著楊拓一同重重跌在堅硬的灰石磚地上,殺紅了眼的楊領隊就飛步越上了高高的台階。


    後麵還緊緊跟著已經拾刀追趕上來的唐七星,他嘴角淌著血,身上淌著血,甚至每一步的腳印裏都滴著血。


    仰躺在地上的李儒已經絕望,如此身負多處創傷的唐七星已然不再會是楊領隊的對手。


    他甚至看到了別在楊領隊後腰上那處圓形的突起物,正一晃一晃的發著光。


    事情怎麽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難道是堯光白易容成了楊領隊,偷天換日來這裏偷盜嗎?


    不,絕不可能,楊領隊的臉經過用力的搓洗,根本沒有一點易容的可能。而且他的聲音,他的步伐,他麵對楊拓謙卑而又敦厚的樣子,都不是堯光白能模仿的來的。


    那麽事情又怎麽會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這個楊領隊,不再是楊那個從小與他們一起長大的楊大哥了嗎?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他眼睜睜的看著楊領隊奔逃的腳步一下一下敲擊的懸梯台階。


    他眼睜睜的看著唐七星追上台階的步伐越來越漂浮,越來越搖晃。


    就這樣被他逃跑了嗎?


    白練珠也就這樣被他偷走了嗎?


    看著楊領隊黑色的身影在明亮的方形出口中,越變越小。


    李儒放掉了身體所有的力氣,就這樣放棄所有的希望,無力的躺在地上。這樣的事實他無法麵對,同樣,這樣的創傷楊拓也會無法麵對。


    他甚至不知道,最後的結局到來之時,他該去怎樣安慰楊拓。


    正在他神思混沌之時,亮得刺眼的天井門口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嘶喊聲,伴隨著一起而來的是眾人交錯紛亂的腳步聲,與兵刃紛紛被拔出鞘的摩擦聲。是雲書吏!


    聽到聲音的李儒雙眼驟然一亮!


    他恍然坐起身,之前的畫麵過電一般出現在他眼前。


    「唐緹騎重傷身弱,我們去叫人!」


    雲西當時就這麽喊的,她真的及時放進救兵來了!


    渾身的血液也似在瞬間激活,李儒滿臉漲紅,激動的喊道:「大人,大人,楊大哥被劫住了!白練珠追迴來了!」


    他趕緊迴身,攙扶起趴在地上的楊拓。


    卻不成想,這一聲大哥,竟令趴在地上的楊拓,怔愣的神思瞬間清醒。他伏地頓了片刻,隨後雙手撐地,一個用力,便挺身站起。


    「大人···」李儒忙上前攙扶。卻不料楊拓一個拂手,狠狠揮開他的手。


    楊拓轉過身,狹長的眸子死死盯著明亮的天井出口,閃著狠戾的光!


    「捉住楊礪者,賞金百兩!無論生死!」他突然爆發的戾氣,令一旁的李儒都吃驚不小。


    眼見就要奔到出口的楊領隊一個猝不及防,幾乎與湧進的金魂寨高手撞了個滿懷。


    但楊礪畢竟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他及時止步,反手一甩,手上軟劍便蛇一樣的襲上第一個衝進通道的打手咽喉。


    待到那人看清是楊領隊時,臉上立時露出了驚駭的表情。


    但是他雖然遲滯了,楊領隊手上軟劍卻沒有遲滯半分,帶著唿嘯的風聲,瞬間破開那人顫抖的喉管,腥熱鮮紅的血霎時噴射如柱!


    那人徒勞的張大了嘴,連著暴突的眼睛一起張到了極限,卻終是一聲驚唿也發不出了。


    鮮血,熱氣噴張,如雨如泉,瞬間噴濺了楊領隊一臉,令他手中的軟劍一滯。


    「楊礪!你在幹什麽!這些都是我們的兄弟啊!」


    一聲爆喝炸雷般突然自人群背後傳來,驚得楊領隊雙手一顫,手中軟劍終於哐啷一聲,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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