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什麽之前?」李貨郎喃喃重複,聲音含糊不清,頭也越來越低,似乎終於熬不過疲勞的困頓,意識已經開始渙散。


    雲南斜睨了一眼,拿著火鉗的手驟然發力,狠狠揮向銅爐鏤空的蓋子,重重敲擊!


    金屬特有的尖銳撞擊聲帶著輕微的顫音刺得人的耳朵生疼!


    嚇得李元立刻打了一個哆嗦!已經疲乏無比的眼睛又掙紮著再度睜開。


    「如實迴答,就有水,就能睡。」雲南麵色陰冷似鐵。


    對於這個承諾,李元顯然十分在意。


    他盡力的甩了甩頭,好像在逼迫自己再清醒一些,想張嘴,卻一時發不出聲,咳了一下才繼續道:「在為慧娘治病之前,小民並不認識賈四。」


    雲南眼中寒光乍現,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穿破皮肉,直刺進人的心髒,「沒有賣過任何東西給他?比如你那些野藥?」


    李元皺起眉,似乎在努力的迴想著,片刻之後,終還是搖搖頭,「小民賣的貨雖然雜七雜八,什麽都有,但主顧多是婦人,那賈四家中並無妻小,家資無多,也鮮少出門,在那之前,與小民一次交道都沒有過,野藥也從沒有過。」


    「呂德才呢,之前與你打過交道嗎?」


    這一次,李元迴答得很幹脆,「沒有。」


    「與李慧娘的私會,能被賈四撞破,呂德才卻始終一無所有知?」


    「真的一次也沒有,我隻知道他挺兇的,村裏也就曹老八能跟他說得上話。因為曹老八也是獵戶出身,後來遊手好閑,山裏又多來了兩個獵戶,曹老八見謀生更難,才把臨近山林的屋子賣給呂德才,自己換了村中的一所房子,幹點偷雞摸狗的事。如此他們也算能說的上話。」


    雲西不禁冷笑一聲,道:「曹老八也算是威脅過你,與他為伍,你心裏不惱麽?」


    李元抬起頭,微眯了眼睛才看清雲南身後的雲西,木訥的迴道:「起初也惱,但曹老八是個聰明人,在他的幫襯下,也能做成很多事,所以後來就成了我的幫手。」


    雲西的聲音陡然尖利;「賈四卻很愚蠢,同樣威脅了你,卻成為你一個巨大的隱患!所以你才設毒計,一石二鳥,激得賈四殺了呂德才!」


    「不,」李元遲滯的瞪著驚恐的眼睛,「這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慧娘,都是那個女人的毒計!」


    雲西一步上前,猛揪起李雲的衣領,目光狠戾,「是罪名就全扔給女人!你打量我們像是傻子嗎?!」


    李元掙紮著身子,拚命搖著頭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最早我隻是要帶她走,但她不走!她說要走也必須要殺死呂德才,因為呂德才威脅她,要是再偷人再想跑,就去殺了她的老娘!」


    雲西殘忍一笑,「這就是了,所以還是你設計殺的人!然後再把李慧娘拐走賣掉!」


    「不是!」李元越來越激動,布滿血絲的眼睛中已經迸出淚來,「不是的!我本來要放棄拐她的,但沒想到被賈四發現了,賈四不僅斷了我和她的聯繫,更幾次三番的勒索我,我再抽身已經無法。想要一石二鳥的是李慧娘!就是那個賤人,告訴賈四她迴娘家之後,可以趁夜殺死呂德才的也是她!她還告訴賈四,呂德才有筆橫財,殺死呂德才,她就可以帶著那筆錢,跟賈四一起去城裏養活孩子!我做的隻是幫她脫身而已!」


    雲西攥著他衣領的手慢慢鬆開,模仿著雲南的語氣,語氣冰冷,「沒有一石二鳥,那就是一石一鳥!你是個人販子,生怕賈四真的出去胡說,即便隻是說你偷人,恐怕這幾年丟了女兒的人家也會算到你的頭上,而且一旦牽連到兗州府的菱藕香,你便是百死莫贖的罪過!所以,至少對於賈四,你一定會出手!」


    李元不斷的喘著粗氣,似乎之前的激動已經耗費了他僅餘的力氣。


    他無力的耷拉下腦袋,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我承認,我針對的是賈四。」


    「你給賈四山賊的木牌,也是布局的一部分?」


    「木牌是慧娘給賈四的,不是我,我隻是出了個主意,讓賈四假造山賊搶劫的假象,這樣賈四才不用懼怕官府追查,才敢動手殺人。」


    「那筆橫財呢?已經被你得手了?」


    李元艱難的搖搖頭,「那筆橫財,我也隻是聽說,連半個銅板都沒見過。呂德才的地本來是屬於曹老八,一旦發生了命案,我便可以通過曹老八的關係,暫時占下那塊地。」


    雲西視線陡然一凜,追問道:「曹老八知道這筆錢的事?」


    「他不知道,一旦讓他知道,就會橫生枝節,所以我沒有向他吐半個字。」


    問到這裏,事情已然明了。


    雲南拍了拍雲西的肩膀,隨後逕自抬步走出了車棚。


    雲西也撤步迴身,隨他一同走出,隻是最後又迴頭看了李元一眼。


    睏倦至極的李元已經垂下了沉重的頭,昏昏然似乎再無半點力氣。


    雲西神色微變,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


    出了車棚,她看到雲南已經立於路旁,白色的衣角在寒風中飄飛舞動,他凝視著遠方白色原野,寂然無聲。


    雲西走向前,意味深長的說道:「真話與謊言,表麵的案情與隱藏的案情,基本水落石出。剩下的該怎麽做?」


    「證據!」雲南迴過頭,目光犀利,白皙的臉上一片肅然。


    「分幾條線去尋?」雲西目光清寒。


    「三條。」雲南伸出一隻手,攤在雲西麵前。


    雲西立刻掏出自己的紙筆放到他的手中。


    那是她根據現代人書寫的習慣,特意尋了合適的炭條,外麵裹了一層不髒手的棉布打造的。


    既然當了書吏,自然要多寫多記,但毛筆對於她絕對是一種折磨。


    好在她的直接上司是雲南,所以隻要記得自己與他看得懂就行了。


    看著雲南纖長白皙的手指捏著自己醜陋的炭筆,她心裏萬分慶幸。


    幸虧他的核心構造是她的血,這樣才能聽懂她的異世大白話,看得懂也寫得出二十一世紀的簡體字。


    不過此時,他寫的卻是繁體字。


    「這些是要交代殷三雨的嗎?」雲西好奇問道。


    雲南輕輕點頭,隨手將條撕下,交給雲西,「兵分兩路,讓他帶著慧娘與李元先走——」


    他的話忽然頓住,雲西不覺抬頭,順著雲南的視線看去,隻見打著哈欠的殷三雨剛剛下了車,正站在車前伸展懶腰。


    雲西不禁莞爾一笑,俏皮的挑了挑眉,轉身就向殷三雨走去。


    雲南默契的轉過身,負手傲然而立,遠目極眺,眉宇間澄淨一片。


    「三雨兄!」走到近前的雲西脆生生的喚了一句,伸手就將那張紙片遞到了他的麵前。


    懶腰正伸到半空中的殷三雨,神色一時間有些恍惚,他側了頭,詫異的望著她皙白如瓷的臉,淺淡卻明媚異常的笑顏,終於也露出些許欣然的笑意。


    「雲書吏。」他輕聲迴道。


    「車上兩人,煩勞三雨兄先行帶迴衙。」雲西淺笑著說道。


    殷三雨正了身子,接過她手中紙條,一手扳著脖子,一手甩開紙條。


    他的頸椎骨節才發出兩聲脆響,姿勢就瞬間僵硬。


    他濃濃的眉毛緊緊蹙起,一臉驚詫的望著她。


    「難道是他?」


    ------題外話------


    我是九尾o(n_n)o哈哈~,


    時至今日,至此一章,真兇可以說是唿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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