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遇乞聽到李元昊心中有數,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他還真怕李元昊被怒火燒昏了腦袋,在沙州城前死磕,最後將他們全部葬送在沙州城外。


    雖說在草原上作戰,宋軍比他們弱了一線。


    但人家人馬眾多,兵器精良,朱能、楊文廣等人,也是能征善戰之輩,隻要不出茬子,人家用人數堆,也能堆死他們。


    再加上寇季手裏的那些鬼神莫測的火器,他們會死的很慘。


    寇季手裏的火器,特別是那個爆炸聲最大,能夠遠射的火器,對騎兵的克製性極大。


    在沒有弄清楚那種武器如何預防的情況下,野利遇乞不願意在有寇季的地方死磕攻防戰。


    野利遇乞出了帳篷,去點齊兵馬。


    李元昊在帳篷裏,麵目猙獰的在低吼,“寇季……總有一日我要將你碎屍萬斷……”


    鐵鷂子是西夏耗盡了國財,打造出的重甲騎。


    李德明、李元昊父子,不僅想仗著鐵鷂子建功,還準備借著鐵鷂子的強橫,稱霸天下。


    可一切才剛剛開始,就被寇季用火器給轟迴了原地。


    李元昊對寇季的恨意,可以說是深入骨髓。


    然而。


    李元昊有多恨寇季,寇季不知道。


    寇季隻知道,沙州城內的人很恨他。


    可惜卻拿他沒辦法,沙州城裏的人,隻能懷著滿腔的恨意,倒在龍神二衛兵馬的刀下,去地下找閻王訴說自己的怨恨。


    寇季給了楊文廣一個白天的時間,讓楊文廣領著龍神二衛,清理沙州城外。


    然而,寇季小遜了將士們心中的怒火,也小遜了楊文廣心中的怒火。


    晌午過後。


    沙州城外城,就被殺的沒多少活人了,所有沙州城內的屋舍,被付之一炬。


    血水侵濕了沙州城外城的一切,不等狂風吹過,就被熊熊燃燒的大火給烤幹了。


    死在龍神二衛刀下的屍骸,全部被丟盡了火堆裏,燒成了灰燼。


    繳獲的金銀珠寶、玉石銅錢,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足足裝了五六車。


    俘虜的女子,有三萬之數。


    當楊文廣派人將文書呈遞到寇季麵前以後,寇季掃了一遍,吩咐劉亨道:“你去將那些女子,找個地方安置下。


    然後再去軍中、民夫中,找一找願意在西域立足的鰥夫、寡漢,讓他們去安置女子的地方看看。”


    劉亨拿過了寇季遞給他的文書,一臉狐疑,“四哥打算給那些鰥夫、寡漢發婆娘?”


    寇季挑起眉頭,“不可以嗎?”


    劉亨遲疑道:“可以倒是可以,隻是我不知道四哥如此做,有什麽用意?”


    官方保媒拉纖,在大宋朝並不是什麽新鮮事。


    為了促進人口的增長,官方有一係列保媒拉纖的長成。


    但凡女子、男子,到了一定年齡,就會有官方人找上門,為其保媒拉纖。


    大宋朝還優雅一些,沒有生拉硬送。


    秦、漢、唐時期,到了年齡不成婚,那是要罰款的,還得規定日期,讓你盡快成婚。


    抵死不從的話,官方就會派人生拉硬拽的讓你成婚。


    必要的時候還會給你發妻子。


    比如宮中放良的宮娥,教坊放良的清倌人。


    官方不會在意你婚後快不快樂,夫妻過的和不和睦。


    官方隻在乎你成婚以後能不能添丁,添的丁口是不是帶把的,能不能為官方做貢獻,能不能成年以後幫朝廷出去打仗。


    所以,劉亨一點兒也不驚奇寇季給那些鰥夫、寡漢們發妻子。


    他隻在乎寇季這麽做的用意。


    寇季聽到了劉亨的疑問,淡淡的道:“拿下了沙州城,拿下了沙州,總不能就這麽扔著吧。得有人占據它,得有人在此耕種、產出。


    讓朝廷遷移人過來,恐怕沒人願意。


    還不如我們想辦法,將軍中、民夫中間一些能留下來的人留下。”


    劉亨瞪起了眼,沉聲道:“四哥準備將沙州納入大宋版圖?”


    寇季淡然道:“不行嗎?”


    劉亨沉吟了一下,道:“朝廷未必願意要……沙州地處偏遠,又沒有跟我大宋勾連在一起……就算四哥想辦法讓官家認下了這塊疆土,恐怕也沒人願意過來管理此地……開疆拓土的功勞,也落不到四哥你身上……”


    寇季盯著劉亨道:“開疆拓土的功勞,我可以不要。但這一塊地方既然埋下了我大宋兒郎的骸骨,那它就應當是屬於我大宋的疆土。


    沒人管理那更好,我可以自己管。


    等到以後我可以派人管。


    到時候此地繁華了,有人想過來摘桃子,那就的問一問,我願不願意。”


    劉亨聞言,哭笑不得的道:“四哥既然決定了,那我就不多說什麽了……一切聽從四哥的就是……若是有人因此為難四哥,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寇季緩緩點了點頭,又道:“此事就暫時交給你了,楊文廣已經打到了內城城下,我也該過去看看了。”


    劉亨點點頭,準備離開。


    寇季也準備趕往內城城門處,走了兩步,寇季似乎想起了什麽,對劉亨道:“聽說底下那些監軍、文書之類的隨軍文官,對我入了沙州城以後的舉動頗有微詞。”


    劉亨腳下一頓,沉吟了一下,苦著臉道:“不錯……有人已經準備好了彈劾你的奏疏……”


    寇季點頭道:“那很好!你派人去將他們聚攏在一起,給他們每個人手裏發一柄刀,讓他們到內城城門處報道。


    遲到,或者無故推辭的,以不從皇命為由,就地處決。


    他們既然對我處置沙州城的事情不滿意,那就讓他們參與一下覆滅沙州城的戰事。


    讓他們好好看一看,這仗該不該打。”


    劉亨臉色更苦,“四哥,你這又是何必呢。他們要是死在了戰場上,朝堂上的那些文官,士林中的讀書人,非吃了你不可。”


    “那他們得有一個好牙口。”


    “四哥!”


    “不必多言,照我的吩咐去做。”


    “……”


    劉亨神色複雜的站在原地。


    寇季已經背負雙手下了城牆。


    下了城牆,在巡馬衛漢子們的守衛下,挎著馬,一路狂奔到了沙州城內城的城門口。


    沙州城內城。


    城牆上,沙州迴鶻兵馬,一個個從低矮的城牆上探出半個腦袋,顫顫巍巍的盯著城外的宋軍。


    楊文廣率領四萬兵馬,將沙州城內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四萬兵馬剛剛殺完了人,一個個提著滴血的長刀,匯聚在一起,十分攝人。


    一位年輕的沙州迴鶻貴族男子,在城牆上衝著楊文廣喊話。


    楊文廣端坐在馬背上,充耳不聞。


    等寇季跨馬到了以後,兵馬自動分出了一條道路,讓寇季一行跨馬到了軍前。


    楊文廣領著四萬兵馬,向寇季施禮。


    場麵十分壯觀。


    寇季在楊文廣施禮以後,點了點頭,策馬到了楊文廣身邊,沒有言語。


    楊文廣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握著手裏的一杆長槍,等候著寇季的命令。


    城頭上年輕的沙州迴鶻貴族男子,見到了寇季出現,在一位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的授意下,向寇季喊話。


    “可是上邦天使當麵?”


    “……”


    對方喊了數次。


    寇季充耳不聞。


    對方喊話的目的是什麽,寇季一清二楚。


    無非是為了討饒而已。


    可寇季不接受他們討饒。


    年輕的沙州迴鶻貴族喊了許久,不見寇季迴應,隻能哆哆嗦嗦的退到了一旁。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親自上陣,衝著寇季道:“上邦天使率軍圍困我沙州迴鶻王城,意欲何為?”


    寇季依舊沒搭理他們。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漲紅了臉,沉聲道:“上邦天使難道忘了我沙洲迴鶻和大宋締結的盟約,難道忘了我沙州迴鶻和大宋交換的國書,難道忘了大宋國相跟我王定下的約法三章?”


    寇季聽到這話,終於有了迴應,淡淡的道:“你在質問我?”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咬牙道:“不錯……”


    寇季冷哼一聲,“你也配?!”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的臉頰,一瞬間漲的通紅,但他卻不敢說一句狠話,隻能咬牙道:“我是不配,但上邦天使率軍圍困我沙州迴鶻王城,有撕毀我沙州迴鶻和大宋締結的盟約之嫌。


    大宋乃是禮儀之邦,最重禮儀,最重承諾。


    上邦天使此舉,會讓大宋失信於天下。


    不僅大宋的美譽會受損,以後諸國也不會再與大宋相交。”


    寇季淡然道:“把你們都宰了,推到西夏人頭上,誰會知道我大宋撕毀了盟約?”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剛要反駁,就聽寇季又道:“此事若真是傳揚出去了,我大宋也不會太在乎。不願意跟我大宋相交的,不交也罷。不願意臣服我大宋的,打服就是了。”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生生將反駁寇季的話壓迴了肚子裏,開誠布公的道:“此次大宋相助我沙州迴鶻,我沙州迴鶻沒有近到地主之誼,是我們的過錯。


    但此事是我王一人定奪的,我們身為人臣,無從反駁。


    如今,在我們的勸誡下,我王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我王願意跟隨上邦天使一起返迴大宋,聆聽大宋皇帝陛下的訓示。


    同時,我沙州迴鶻會獻出一部分的錢糧、牛羊,犒賞大宋天兵。”


    寇季似笑非笑的道:“能獻出多少?”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的話裏,有許多耐人尋味的消息。


    寇季仔細分析了一下,就發現了一個十分值得注意的消息。


    歸義軍節度使曹賢順,似乎已經淪為了傀儡。


    難怪他派遣自己的王妃出城乞命的時候,隻字不提錢財之類的補償,隻是一個勁的用情義說話。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聽到寇季發問,趕忙道:“一千頭牛,三萬隻羊,珠寶玉石十箱,黃金萬兩……另有重禮送給上邦天使……”


    寇季眉頭一挑,“哦?”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見此,急忙補充道:“再加一千頭牛……”


    寇季譏笑道:“你們當我是叫花子?”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嚇了一跳,趕忙道:“送給上邦天使的重禮,十分豐厚……”


    ‘豐厚’二字,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咬的十分重。


    寇季在馬背上坐直了身,指了指自己,笑問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稱讚道:“此前曾經聽大宋的國相講過,大宋有一位少年英才,弱冠之齡,就已經身居重臣之列。


    想必您就是那位少年英才。”


    寇季緩緩搖頭,道:“看來你對我的身份是一知半解。我不僅是一個重臣,還是一位豪商。我的錢有多少,我自己都數不過來。


    你覺得我能看上你們送的那點兒不值一提的‘重禮’?


    你覺得,你那點所謂的‘重禮’,能換迴我大宋數萬兒郎的性命嗎?”


    寇季說到最後,大聲咆哮,“血債,自然需要血來償!”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


    寇季的話說到了將士們心坎上了,將士們揮舞著手裏的長刀,聲嘶力竭的呐喊。


    聲音傳遍了沙州城,餘音未覺。


    可見其心中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


    又其實區區錢財能夠平服的。


    城頭上的沙州迴鶻貴族、沙州迴鶻兵馬見此,嚇的兩股打顫,有人甚至被嚇的跌坐在了地上。


    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顫抖著道:“王城之內,尚有精兵數萬,仍有一拚之力,你我雙方攻伐,就不怕西夏兵馬趁機來撿便宜嗎?”


    寇季冷冷的盯著城頭上年邁的沙州迴鶻貴族,冷聲道:“西夏膽敢來攻,也得看看他們有沒有好牙口。至於你們,有什麽資格跟我們為敵?


    原本我還想等人齊了,再收拾你們。


    既然你們迫切的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們。”


    “楊文廣?!”


    “末將在!”


    “區區一丈六尺的城牆,一鼓能不能拿下?你若一鼓拿不下,我便換人。”


    “一鼓之內拿不下,請欽差取末將上人頭!”


    “那還等什麽?給我殺進去!”


    寇季咆哮著下令。


    四萬將士,眼珠子一下就紅了。


    刀槍劍戟,齊齊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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