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們聽到寇季發問,趕忙取過了圖紙,遞到了寇季麵前。


    “這是保州派人送過來的圖紙,上麵已經表明了問題所在。”


    寇季瞅了一眼,嘴角抽搐道:“誰讓他們給馬匹披甲的?披的還是重甲?腦子有坑嗎?”


    匠人們遲疑道:“是李府派遣過去的老卒說的,說是在西夏戰場上碰見了一種連人帶馬皆披著戰甲的兵卒,異常兇猛。


    所以就想試試……”


    寇季聽到這裏,微微一愣。


    李府老卒口中的連人帶馬都披著戰甲的兵卒,八成是鐵鷂子,又或者是鐵鷂子的前身。


    他們在大宋征討西夏的時候,沒有大放異彩,那就說明他們還在創建中,並沒有形成一定的規模。


    但李府老卒能在鐵鷂子創建的過程中,就看出鐵鷂子的厲害,足以說明這位李府老卒的眼力不弱。


    寇季拿著圖紙,認真的道:“那是重甲騎,對馬匹的要求非常好。非上上等的好馬,絕對達不到重甲騎所需的水準。


    我從遼國帶迴來的馬匹,雖然都是上等的良馬,但是距離重甲騎所需要的標準,還差一大截。


    五千匹良馬中,能有五十匹良馬能達到重甲騎所需要的標準,就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給馬匹大批量的披甲,目前為止不可取。


    而且那些馬匹尚在繁衍當中,在馬群數量達到一定的標準之前,讓它們磨礪在重甲之下,是在扼殺他們。


    我們跟西夏不同,西夏每年都有數千的上上等的好馬出現,而我們手裏的五千匹良馬,每年能繁衍出三四匹上上等的好馬,就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給馬披甲,不可取。


    至少現在不可取。”


    匠人們聽到了寇季的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寇季繼續說道:“馬我們缺,優秀的騎兵我們更缺。在馬匹沒有到位的情況下,我們要先裝備起將士們,讓他們在馬背上不斷的熟悉,變成一個個合格的騎兵。


    隻要我們有了合格的騎兵,馬匹就不算是問題。


    到時候,不論是坑蒙拐騙,還是花大價錢從藩屬手裏購買,都不是事。”


    匠人們愣愣的盯著寇季。


    寇季也愣了一下,隨後苦笑道:“我跟你們說這些幹嘛……這些話我應該告訴寫信告訴狄青……”


    寇季苦笑著說完這番話,對匠人們吩咐道:“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裝備好我們的將士們。幫他們打造好盔甲、靴子、兵刃。”


    “小人們明白。”


    匠人們答應了一聲。


    “幫我準備一些刻板,還有膠泥、鐵錠、銀子,再準備爐子,我有點東西要做……”


    寇季吩咐了一聲。


    匠人們一瞬間眼睛都直了,“小少爺,您又要打造東西,小人們能不能在一旁觀看。”


    寇季搖頭道:“這一次鍛造的東西,事關重大,你們不能偷看。”


    匠人們聞言,一臉失望。


    寇季又道:“但是在我鍛造完了東西以後,我可以教導你們如何鍛造鋼!”


    “鋼?”


    匠人們一瞬間又激動了。


    匠人頭目激動的道:“小少爺,您說的鋼,是您上次鍛造出來的那種材質嗎?”


    匠人頭目口中提到的鋼材,正是寇季當初製作火槍槍管的時候,偷偷弄出來的鋼材。


    匠人們對那種鋼材,可是印象深刻。


    為了弄出一個合格的槍管,寇季可是弄出了一大批的鐵柱,讓他們負責鑽眼的。


    最後還是那位會製作鬼工球的老匠人,用一種特殊的礦石打造出的三角鑽頭,幫寇季鑽出了一個合格的槍管的。


    寇季見匠人們一臉熱切,就緩緩點頭道:“是那種材質……”


    匠人們聞言,激動的說不出話。


    匠人頭目趕緊招唿了一大幫學徒,去幫寇季準備他要用的東西。


    寇季拿到了東西以後,鑽進了工坊內,開始製作。


    期間,寇季有讓人拿了許多的顏料、墨錠進入到了房內,供他使用。


    寇季在工坊裏待了三日,才製作出了一版他比較滿意的交子印刷模板。


    同時,也調配出了一種旁人模仿不了的彩墨。


    寇季拿著一疊印刷出來的交子,出了工坊的門,想找工坊裏的匠人們品評一下。


    剛出了門,一個五旬上下的匠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匠人身穿一身粗布麻衣,蹲在地上,盯著寇季從工坊裏扔出來的一堆膠泥發呆。


    寇季湊上前,疑問道:“我做的膠泥印,有問題?”


    匠人仰起頭,瞥了一眼,見是寇季,趕忙起身,施禮道:“見過小少爺……”


    寇季點了點頭。


    匠人遲疑道:“迴小少爺的話,小人隻是覺得,您用膠泥做印的法子,跟小人心裏的一些法子相吻合。所以才忍不住駐足觀看,想從中得到一些啟示。”


    寇季一愣,詢問道:“你想用膠泥印做什麽?”


    匠人沉吟道:“小人想了想,是不是可以用膠泥印,代替原有的雕版,做印刷。”


    寇季張了張嘴,急忙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匠人愣了愣,躬身道:“小人畢昇……”


    (畢昇,約公元970年生人,慶曆年間(1041~1048)發明出活字印刷術……)


    寇季笑了。


    笑容十分燦爛。


    畢昇一臉狐疑,不明白寇季為何聽到了他的名字,會發笑。


    寇季笑吟吟的問道:“你可是蘄州蘄水人?”


    畢昇古怪的點了點頭,“小人正是蘄州蘄水人……”


    頓了頓,畢昇盯著寇季疑問道:“小少爺調查過小人?”


    寇季果斷搖頭,笑道:“沒有……”


    不等畢昇繼續發問,寇季又道:“此前寇忠見我屢次往工坊裏跑,就把你們的身份背景,給我講述了一遍。你的名字很特別,所以我記住了。”


    畢昇也沒有多疑,緩緩點了點頭。


    他猶豫了一下,詢問寇季道:“小少爺,小人能不能拿走這些膠泥印?”


    寇季點頭笑道:“當然可以……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我用的膠泥印上,是一印兩字,或者三字,而且並沒有進行過燒製,並不能用於長久的印刷。”


    畢昇愣愣的僵直在原地,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樣。


    寇季的話,像是一根線,鑽進了他的腦海裏,把他腦海裏的許多雜亂的思緒串聯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條完整的思緒鏈。


    寇季盯著著如同中了定身咒一樣的畢昇,會心一笑。


    從剛才畢昇的舉動判斷,畢昇還沒有發明出活字印刷術。活字印刷術在畢昇的腦海裏似乎還僅僅是一個雛形,若是沒有他的提醒,畢昇估計還得琢磨很久,才能明白活字印刷術的訣竅。


    他今日一語,或許會讓活字印刷術很快的出現在世人麵前。


    他並沒有打擾畢昇,而是繞過了畢昇,去找其他匠人們。


    寇季找到了其他匠人,吩咐他們不要去打擾正在頓悟的畢昇。


    然後把手裏印刷好的交子遞給他們。


    “你們幫我看看,看看我印出的交子中,有多少處辨別真偽的暗標。誰找到最多,重重有賞。”


    匠人們搶過了寇季手裏的交子,分別觀看。


    他們每人翻看一張,仔細在裏麵尋找暗標。


    至於寇季口中提到的賞賜,他們一點兒也不在乎。


    他們皆是當世頂尖的一批匠人,求他們打造東西,又或者求他們收徒傳授技藝的人多不勝數。


    甚至還有不少人背地裏花重金,想要從他們手裏買走他們的技藝。


    他們對此都不予理睬,由此可見,他們對錢財並不看重。


    他們更看中工藝、技藝。


    “我發現了三處……”


    “不不不,有六處……”


    “什麽六處,分明是十二處……”


    “……”


    “不,你們說的都不對,有二十一處!二十一處!”


    “小少爺果然手藝高超,我在裏麵足足找出了二十八處暗標。”


    “怎麽可能?”


    “……”


    一群匠人們拿著交子,湊到寇季麵前,想讓寇季給一個最終的答案。


    寇季淡然笑道:“一共有……三十六處!”


    “不可能!”


    匠人們紛紛開口,情緒有些激動。


    寇季拿著交子,挨個給他們講解交子上的暗標。


    但寇季隻講了三十處,剩下的六處並沒有多講。


    那六處是他留下的暗手,為的就是防止交子鋪以後出現變故,他好借此鉗製於人。


    匠人們見寇季講到了三十處以後,不肯再多講,他們心裏癢癢的慌,可卻沒有一個人攀著寇季,讓寇季繼續講下去。


    做東西留一手的規矩,他們都懂,他們也常用。


    所以他們不會纏著寇季刨根問底,因為他們知道規矩。


    匠人們懷著疑惑,開始追問寇季如何鍛造鋼。


    寇季帶著他們到了鍛鐵的工坊裏,借著鍛鐵工坊裏的一些器具,細細的給他們講解了一番。


    他們皆是能工巧匠,很多東西不需要寇季細說,他們就能舉一反三。


    寇季講了一遍過程,他們就已經全部記下。


    不需要寇季做掩飾,匠人們已經開始去準備動手試試了。


    寇季在匠人們散開之前,找到了匠人頭目,吩咐他,照顧一下畢昇,同時讓匠人頭目給畢昇準備了一些研究活字印刷術要用的東西。


    至於單獨的工坊,寇季到沒有吩咐。


    畢昇可不單單隻會印刷工藝,他手裏還掌握著許多工藝,在寇府上也是一位大匠,他有自己單獨的工坊,不需要特殊安排。


    寇季吩咐了匠人頭目以後,離開了匠人工坊。


    迴到四君園以後,就看到了向嫣如同一陣風一樣從他身邊飄過。


    他有心拽著向嫣攀談一兩句,不過看向嫣急吼吼的往外走,他也就沒攔著。


    這三日,不光寇季在忙。


    向嫣更忙。


    見識了寇府那個深不見底的府庫以後,向嫣整個人都懵了。


    為了清點出裏麵堆積如山的錢財,她日以繼夜的在府庫裏忙碌。


    向嫣領著寇忠、寇府賬房,以及上百的賬房先生,一起點算寇府的錢財,花了三天時間,點算出來的錢財,才不到庫房裏的十分之一。


    還有十分之九,沒有清點。


    寇季迴到房裏以後,活動了一下勞累的筋骨,洗漱了一番,躺下睡了一覺。


    直到深更半夜的時候,才緩緩蘇醒。


    寇季迷迷糊糊中一摸身邊,摸了個空,睜開眼,就看到了向嫣兒趴在房裏的桌上,點著蠟燭,握著筆,在盤算賬目。


    寇季緩緩起身,感覺到有點冷,又披了一件外衣。


    順手拿起了一件披風,走到向嫣身邊,給她披上,然後從背後抱住他,輕聲道:“這麽晚了,還在忙?”


    向嫣放下筆,揉了揉泛酸的手腕,依偎在寇季懷裏,低聲笑道:“府上的錢財太多,不忙一點,根本點算不過來。”


    寇季淡然道:“交給寇忠去搭理就行了啊?”


    向嫣仰起頭,不樂意的道:“那怎麽行?寇忠的忠誠,妾身不懷疑。可下麵的其他人就不好說了。他們若是在搬運錢財的時候,趁機貪墨了一些,誰能知道。


    長此以往,寇府還不得被他們搬空不可?


    妾身就是要盡快點清府上的財物,然後跟賬房對對賬,看看賬房裏的賬目,跟府庫裏的錢財,有沒有出入,有多大出入。


    然後再查一查,看看有沒有人貪府上的錢。”


    寇季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向嫣見此,不滿的道:“你搖什麽頭啊?妾身跟你說的可是正事。”


    寇季笑道:“沒什麽……你說,我都聽著呢。”


    向嫣重新依偎在了寇季懷裏,道:“妾身在清點府庫的時候,發現府庫裏的許多錢,都發黴了,上麵長了一層綠毛。


    那些銀子疙瘩,都快鏽成石頭疙瘩了。


    咱們得想辦法把這些錢財花出去……


    最好用它們購置鋪麵、地……


    府上存的一些字畫,也有受潮的痕跡,需要好好處理一番……


    還有府上的銅錢當中,許多銅錢都大小不一,重量也不相同,價值自然也就不同了……


    妾身想著……”


    向嫣絮絮叨叨的說著,說了一大堆的話,愣是把寇季給說睡著了。


    最後寇季還是在向嫣不滿的唿喚聲中,才幽幽轉醒的。


    眼見向嫣撅著嘴,一臉埋怨。


    寇季趕忙道:“就按你說的辦……”


    向嫣立馬咧嘴笑了。


    “你且先去睡,妾身再忙一會兒……”


    寇季無奈的點點頭,往床邊走去。


    向嫣見寇季一個人爬上床,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她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你若是覺得被窩裏不夠暖和,妾身叫春兒進來幫你暖暖。”


    寇季縮進了被窩裏,淡淡的道:“不用了……”


    “你是害羞嗎?”


    “沒有……”


    “那你為何不讓春兒幫你暖暖……”


    “不習慣……”


    “春兒是妾身的陪嫁丫頭,也是你房裏的人,她以後肯定是要給你暖床的……”


    “……”


    寇季捂著被子,丟下了一句‘我睡了’,便不在跟向嫣言語。


    他怕再跟向嫣說下去,向嫣會硬生生的把春兒塞進他被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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