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遊年覺得他越說越不像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閉嘴,睡覺。”鬱奚垂下眼,視線落到傅遊年手背的那條傷疤上,取掉了紗布,但還沒有完全愈合,傷口周圍還能看到一些淤青的痕跡。傅遊年還是留在病房裏睡了一晚,不過被鬱奚趕去了套間靠裏的那個臥室。第二天早上,鬱奚莫名醒得很早,睜開眼拿過手機看了一下,發現才不到七點。他披上外套起身出去,看到兜兜的病床已經空了。她平常放在角落裏的那幾隻小熊也不見了,床頭櫃上空無一物,窗簾被微冷的晨風吹拂鼓動著,好像這個小女孩從沒來過。隻有地上掉著一個藍色的星星發卡,估計是她爸媽不小心落下的。鬱奚俯身撿起那枚小星星,放在自己病服兜裏,在那間病房門口站了很久,直到護士過來給他送藥,才迴了自己的病房。傅遊年想當作昨晚什麽都沒發生過,還是照常陪著鬱奚做治療。結果鬱奚鐵了心想讓他走,輸液時又提了一遍。“可是我沒有覺得累。”傅遊年對他說。鬱奚隻是看著他,“你昨晚答應我了,今天會走。”“……再等一段時間,”傅遊年站在床尾,手搭在護欄邊緣,“等你稍微好一點,我再迴去休息。”傅遊年陪鬱奚住院的這幾個月,至少消瘦了七八斤,不光是在醫院裏跟著鬱奚做治療,照顧他,隔小半個月還會去一趟國外,當麵見一下楊雀鳴媽媽告訴他的那幾家私立醫院的血液科專家,每次時差都來不及倒,頂多在飛機上睡幾個小時。等到迴國,下了飛機,又來醫院找鬱奚。鬱奚眼底的情緒很複雜。他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看著傅遊年,在傅遊年以為他的態度終於要鬆動的時候,他伸手直接把輸液針拔掉了。血一瞬間順著蒼白的手背淌了下去,落到指尖,又滴到了地麵,沒過多久匯成了一小灘。傅遊年愣了幾秒。他看到鬱奚就打算那樣直接躺下睡覺,才終於迴過神來,大步走過去,按下床頭的唿叫鈴,然後拉過他的手腕,用幹淨紗布捂住出血的地方。鬱奚現在出血很難止住,他的血小板比普通人要低很多,一旦出血就是場災難。“……你就是要折磨我。”血濡濕了紗布,傅遊年感覺到他按著紗布的指尖濕漉漉的,聲音微啞幹澀,低低地說。鬱奚不太認同,他無動於衷地看著自己的手,說:“我是不想折磨你了。”護士匆忙趕來,替鬱奚處理了傷口。直到十幾分鍾後,才終於不再像剛才那樣出血,但隱隱約約還是能看到紗布底下滲出的血跡。“要小心一點,別再碰掉針了,”護士把輸液架挪到另一邊,重新給鬱奚紮上輸液針,低頭囑咐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鬱奚還朝她笑了笑,眼底的光明明滅滅,暗了幾分。等護士走了,帶上了病房門,傅遊年才問他:“疼不疼?”“不疼。”鬱奚輕輕地說。“你們都沒想過,可能我是心甘情願受折磨。”傅遊年靠著身後冰冷的牆麵,過了半晌開口說。“嗯?”鬱奚沒聽懂他這個‘你們’是哪兒來的。傅遊年沒跟鬱奚說過自己的弟弟到底是怎麽死的,隻說是得了白血病。他也不想告訴鬱奚,畢竟不是多愉快的迴憶。他父母去世的時候,他還很小,要讀書,自己都還需要別人照顧,就算每天都會去醫院,也沒有時時刻刻守在那裏,看著一個人到底是如何重病到最後臥床不起的。就算是傅如琢死的那一年,他也隻是個高中生而已,而且那時忙著賺醫藥費,醫院那邊主要還是叔叔他們在照顧。對他們的死,就始終像是隔著一層霧,甚至沒怎麽掉過眼淚。但得知鬱奚生病的那天起,他就覺得耳邊像是有無數個虛幻的泡泡破滅掉了,剩下的都是鮮明到刺目的真實。鬱奚這次老老實實地輸完了液。傅遊年端給他中藥,又苦又腥的一碗,還泛著淡淡的酸味,鬱奚聞到就開始反胃,但也沒說什麽,端起來就麵不改色地喝掉了。一整天他們都沒怎麽說話。鬱奚隻是縮在被子裏睡覺,有時睜開眼,勉強去走廊裏走走,沒過幾分鍾就又迴了病房,再要麽就拿著平板看一會兒比賽,他反複地看,卻隻是戴著耳機看街舞。但他大概是再也跳不了了,連簡單的抬腿動作都做不到位,吃了止痛藥都消磨不掉那陣細細密密的骨痛。傅遊年有時想說話,鬱奚卻總是聽不見。他不是故意不搭理傅遊年,隻是耳鳴的症狀越來越明顯,腦子裏亂成一團,時常會聽不到。雖然不是每時每刻都在發作,但發作起來,必須得傅遊年拉著他,坐在他麵前對他說,他才能分辨。等到天色逐漸昏暗,外麵街上亮起了路燈,鬱奚抬起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又對傅遊年說:“你迴去吧,我自己會吃飯的。”傅遊年拿著餐盒的手一頓,沒有說話,把餐盒放到了桌上,然後在病床邊坐了下來。鬱奚卻沒有要動筷子的意思。他又轉過身歪在床上,發呆地隔著窗玻璃去看夜空。這段時間有點倒春寒,很冷,星星卻格外得多,而且很清晰地落滿整片夜幕。飯菜都涼透了,豬骨湯凝著一層乳白的油脂浮在表麵,看著又腥又膩。傅遊年又拿去熱了一遍,鬱奚還是不打算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病弱白月光後我每天崩人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將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將渝並收藏穿成病弱白月光後我每天崩人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