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奚盯著那條夜光小魚眨了眨眼,坐起身從車上下去。下午第一場就是打戲。南淵進師門後沒過多久就是上元節,伏槐鬧著要去山下人間的燈市玩,雲長歌也想去,就跟其他幾個師門兄弟一起偷偷地喬裝改扮下山。本來伏槐隻是想邀小師姐一個人,沒想到居然跟來這麽多電燈泡,而且小師姐還把南淵也叫來了,伏槐一路都在生悶氣。誰想燈市也沒去成,他們被攔在了魔界。有心上人在麵前,伏槐自然想保護好她,拿著劍就想衝上去,卻被南淵一把拉住。南淵握著他的手腕,把他擋到了自己身後,洶湧陰毒的魔氣在前方劃出一道屏障,隻有南淵一個人在屏障之外。這場打鬥中眾人最後都或多或少掛了彩,南淵身上本來就有傷,坐在一旁調息,伏槐抱劍站在樹下,一句話翻來覆去在心裏糾結,頭一次叫了他一聲“師兄”。少年清淩淩的一把嗓子,語氣有點不情不願,南淵睜開眼,很低地應了一聲。每次場記一打板,鬱奚就能直接出戲,顯得安靜又沉默,他猶豫要不要去拉傅遊年一把,畢竟隻有他在這邊站著。“傅老師。”鬱奚糾結片刻,還是向他伸出手。傅遊年正拿過劇本低頭看了下自己剛才那幾句台詞,餘光看到麵前伸過來一隻白皙纖瘦的手,隻有指尖泛著淡淡的紅色,六月悶熱的片場裏,卻像是被凍得微紅。“有血漿。”傅遊年給他看了下自己畫著猙獰傷口的手心,上麵滿是逼真血跡,沒有去握鬱奚的手。拍完這段鬱奚稍微有些累,而且站久了小腿發麻。之前他被砸傷頭部,做完手術後在病床上躺了將近五個月,起來複健時也經常會有這種感覺。周小遲遞給他一杯溫水,又用便攜式的智能血壓儀給他簡單測了一下,還在正常數值內。鬱奚本來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可看到周小遲手裏的東西,忽然感覺略微頭暈,也不清楚是不是原主遺留的心理作用。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不見,後天見~⊙▽⊙第12章 算了鬱奚坐在角落的塑料椅子上休息,低頭捏了捏小腿酸脹的肌肉,感覺從腿彎一直到腳踝上方內側都有些僵硬。周小遲也在他旁邊坐下,身上穿了件寬鬆短袖,早就被汗濕透了,後背洇出一片濕痕。“哥,你不熱麽?”周小遲恨不得直接坐到片場入口去,吹上幾股穿堂風。鬱奚搖了下頭,然後把手裏的小風扇遞給了他。“不用不用,哥你拿著吧,”周小遲連忙擺手,不敢去接,他習慣了鬱奚以前拒人千裏的態度,現在摻雜了一點時不時冒頭的溫和,反而心裏惴惴不安,“我去旁邊拿瓶冰水過來。”鬱奚就沒再管他,自己拿著小風扇,調到最低檔,對著白袍寬敞的袖口往裏吹了吹。他確實沒怎麽覺得熱,甚至身上都幾乎沒有出汗,隻是稍微有些悶。後麵那場戲是男二第一次出場的重頭戲,鬱奚抬頭看到祁念換好了衣服,正在旁邊聽導演講戲。男二叫沈清玦,是青崖山眾弟子從小就聽說,卻從未見過的一位師叔,神秘莫測,沒有人能知道他的行蹤,包括伏槐他們的師父也不清楚。而且甚至於他的年齡和相貌都蒙著謎團,有人說他須發花白,是位長者,也有人說他年少時就勘破臻境,與天地長生,容顏不老。雲長歌平常去後山采藥,幾次經過沈清玦靜養的寒洞,聽到裏麵隱約有流水潺潺,撫琴弄弦之聲,沒忍住駐足聽了幾曲,後來那幾乎成了她和洞中之人的一種默契。這一次雲長歌他們私自下山,南淵身上原本傷勢就重,現在為護著他們又添了新傷,魔氣入體,隻能去請沈清玦過來看看。祁念倒確實有副好皮相,雖然略有些陰柔,但換上一身白衣,妝容多了幾分病態,意外地很符合人設。鬱奚的戲份前期不是很重,基本就是每場戲裏去跟男女主搭幾句台詞,但又很零散,所以隻能一直在片場待著等,找了一個空白的本子,看其他人拍戲時偶爾記幾句,或者無聊畫畫分鏡。鬱奚隻是在旁觀拍攝,祁念卻總覺得是在針對他,想起那天在電梯裏鬱奚對他的態度,那口氣梗得心裏憋屈。而且鬱奚的演技什麽樣,沒人不清楚,他不是科班出身,之前頭一部戲開拍進組前也沒受過幾天專業的培訓,祁念一直懷疑他能進《青崖》劇組有什麽貓膩。尤其上周鬱奚跟他經紀人鬧掰的消息在公司私下裏已經傳開了,常徹透露了一點口風,說是手下藝人背著他用不入流的手段競爭,還感歎現在的年輕人太過於浮躁,急功近利。“不過倒是真豁得出去,要能一直這麽走下去也算是他的本事,就是不知道人能年輕幾年。”常徹在吸煙室裏語氣無奈又帶著點兒憐憫地跟旁邊另一個經紀人說。祁念剛開始不太相信,畢竟常徹的名聲更臭,他說的話未必有準,但看到鬱奚真的接到了這個角色,他感覺再沒有其他合理解釋了,頓時看著鬱奚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鄙夷。鬱奚低頭在紙上寫東西,察覺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抬眼看到是祁念,又懶散冷漠到幾乎是無視地垂下眼簾。祁念差點繃不住那副清冷師叔的表情,鬱奚總能不動聲色地把他氣死,然而心裏罵了幾百句,嘴上還得光風霽月地說台詞。還好前幾天的拍攝,鬱奚跟他都沒有同一場戲。周末本來要去拍一場外景,結果從早上七八點鍾就開始下雨,到中午還沒停,隻能臨時調整了一下拍攝計劃,拍伏槐去給小師姐送花那一場。雲長歌為了治南淵的傷,偷偷跑去師門禁地取藥,被師父發現後關了禁閉,不許任何人去見她。伏槐就去折了幾枝桃花,趁著傍晚沒人看守,翻|牆進去找她。這地方被師父封住了靈氣,任何人進來都隻能像普通人一樣,無法施展術法,伏槐這輩子還是頭一迴翻|牆翻得這麽狼狽,衣擺都紮在腰間,坐在將近兩丈高的牆頭上,看著底下的地麵,有點不敢往下跳。他還在低頭找合適的落腳點,身後卻突然有一隻手落在他肩上,嚇得他差點摔下去,幸好那個人及時把他拽了迴來。傅遊年的手從身後摟在他腰上,鬱奚感覺有點癢,他們坐的當然不是那麽高的牆頭,隻是一個半人多高的道具,傅遊年腳還在地上踩著,不過鬱奚卻是兩腳懸空。伏槐喜歡雲長歌的事沒人知道,隻是他藏在心裏偷偷地喜歡,這還是頭一次被人幾乎是直截了當地撞破了心思,頓時握著的那幾枝桃花都有些燙手,目光閃爍,窘迫地連耳根都在泛紅。“怎麽上哪兒都能碰見你?多管閑事。”伏槐壓著聲音怕被在屋裏磨藥的雲長歌聽到。之前幾次碰麵,包括在酒店那一迴,傅遊年其實都沒怎麽注意過鬱奚,隱約對他有個印象,見麵能認出來而已。這場戲卻離得太近,讓他不得不把視線落在鬱奚身上,看到他被爛漫的桃花枝遮住的半張臉白皙精致,眼尾的紅淚痣讓他更不像個名門正派修道的弟子,多了幾分妖異。南淵鬆開他,自己先從牆頭上跳了下去,不費吹灰之力。伏槐看得咬牙切齒,被他這麽一激,也不再猶豫,直接跳下去,拿著桃花枝去雲長歌窗外。迴頭看到南淵沒跟過來,遠遠地站著,就鼓起勇氣叩了幾下窗扉,灼灼桃花在眼前一晃,雲長歌再過去的時候卻沒看到人,伏槐心慌意亂地跑了,他像個初次動心的少年,滿腔愛意裏包裹著青澀和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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