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鬱奚很輕地笑了一下,把劇本放到桌上,然後拿出筆,在封麵上專注地寫著什麽。路湛也沒看他在寫什麽,問:“你怎麽看到我一點兒也不意外?”“意外什麽?”鬱奚反問他。路湛憋不住話,鬱奚不問,他就自己說了,“還是你早就知道我是內定的?”鬱奚還真不知道,他也不是完全不驚訝,隻是沒有像路湛一樣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路湛見他又不說話了,也沒再問什麽,幾年過去鬱奚在這一方麵沒怎麽變,冷冷清清的,但又跟原來好像不太一樣,許久沒見,他也不好說。會議室外說話聲忽然變得有些嘈雜,路湛出去湊熱鬧,鬱奚合上筆蓋,打算去趟洗手間。隔著樹影斑駁的長廊,他看到張導跟傅遊年在前麵不遠處金魚池邊站著,就避開了那條路。張斐然跟傅遊年其實年紀差不多,兩個人認識幾年,算是朋友。“多虧你這次來給我捧場,要不然還不知道選角得選到猴年馬月。”張斐然跟他吐槽,抬手擋住旁邊的細風給他借火。“總有能演的人。”傅遊年敷衍,他今天穿得很休閑,銀灰色襯衫領口微敞,西裝褲包裹著兩條長腿,戴著銀色腕表,隨性散漫,叼著煙蒂靠在金魚池的欄杆邊,吊兒郎當的樣子讓經紀人李堯看到,恐怕又要嘮叨。“那怎麽能一樣,”張斐然一拍他肩膀,“戛納影帝的排麵別人可輕易比不了。”“拉倒吧。”傅遊年看他故意拿自己開玩笑,懶得跟他多說。張斐然也收斂起那副玩鬧態度,說:“好了,走吧,咱先進去圍讀,等中午我請你吃飯。”傅遊年跟著張斐然身後進了會議室,看到右邊靠窗還有空位,就直接過去坐下。他再往左側就是過道,右邊看上去有人,但是不在。他低頭隨意掃了一眼,旁邊桌麵上放著一個劇本,頁邊翻卷微皺,很明顯翻看過很多次,劇本素白的封麵上,右下角被用藍色圓珠筆畫了條很簡單甚至有些稚氣的小魚。第9章 麻煩迴到會議室時,鬱奚一抬頭才發現他旁邊的那個空位,居然坐著傅遊年,腳步不由得頓了一下。傅遊年正低頭翻看著劇本,襯衫袖口微挽,手裏握著一支黑色鋼筆在上麵勾畫,他似乎有些輕微的近視,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卻並沒有因此而多了幾分斯文,氣息仍舊鋒利。鬱奚多少感覺有些尷尬,看到傅遊年就不免想到那件事。他的記憶仍舊斷層,想不起當晚發生的事,晚宴過後再次醒來就是在療養院的病房,渾身酸痛,太陽穴微脹,醉酒的後遺症讓人渾身乏力,什麽都沒有精力去迴憶。而再過幾天,就是出院在半路被人綁架。“怎麽站在這兒不進去?”路湛在他身後納悶地出聲,探著頭想看看鬱奚在看什麽地方。鬱奚這才迴過神,發覺自己有些擋路,邁開腳步往座位的方向走。在走到傅遊年旁邊時,禮貌地問了聲“傅老師好。”傅遊年抬起頭,好像沒想到會是他,有些意外,視線又從他桌上劇本封皮的那條小魚滑過,語氣毫無波瀾地說:“你好。”劇組其餘演員也陸續到場,祁念一進門就看到了鬱奚,臉色很難看,眉頭皺起,從他麵前快步經過,似乎不屑於多停留一秒,然後到離導演和總編劇較近的那處座位坐好。“他什麽毛病?頭都快抬到天上去了。”路湛壓低了聲音跟鬱奚說。之前在一個綜藝節目上,路湛就見過祁念,對他印象很差。那是個知名度不高的小節目,祁念算是嘉賓裏最紅的一個,近半觀眾都是他的粉絲,節目組也是想方設法捧著他,後期剪輯完全為祁念一個人的完美人設服務,其餘人或多或少被拉踩抹黑。當時祁念對他們就是這種態度,仰著頭完全是拿鼻孔看人。鬱奚本來沒搭理祁念,聽路湛說才隨意看了一眼。“頸椎病吧。”鬱奚淡淡地說。路湛差點直接笑出聲,捂住嘴低頭悶悶地敲了幾下大腿。他們倆說話聲音雖然低,但畢竟坐得很近,路湛壓低音量,鬱奚卻沒有很刻意,傅遊年聽得清楚,很輕地挑了下眉。鬱奚聽到旁邊低而短暫的笑聲,下意識迴過頭看了看,不知道傅遊年是不是在笑他,抿了抿唇。導演開始從頭捋拍攝脈絡,以及對於一些角色的定位,鬱奚收迴心,找了張空白的紙,在上麵記筆記。路湛偶爾會湊過來小聲地跟他說幾句話。鬱奚的字跡並不算多工整,但清秀又不失鋒芒,在張導講重要的幾幕戲時,他還在旁邊空白處簡單畫了幾個分鏡圖,雖然不是特別專業,但在路湛看來已經是他看不懂的高難度。“好厲害,我看到這些東西就頭疼。”路湛拿劇本擋著嘴小聲地說。鬱奚不知道該迴答什麽,就朝他略微笑笑。傅遊年跟張斐然合作過不止這一部戲,很了解他圍讀這天會講些什麽。尤其張斐然很容易自己說著說著就開始沉浸其中,像個完全陶醉在自己高深難懂的解題步驟裏,拋下滿教室學生n臉呆滯都不管的數學老師。沒聽到一半,傅遊年就沒再管他講什麽,自己往後接著看劇本,從頭到尾又讀完一遍。等他合上劇本,張斐然還在滔滔不絕,更稀罕的是,周圍人都忍不住打瞌睡,鬱奚居然還在認認真真做筆記,而且跟得上張斐然天馬行空的思路,分鏡畫得很清晰。他甚至在其中一小格的分鏡圖裏看到了自己要演的南淵,那個簡單的火柴小人穿著道袍,手裏一柄出鞘長劍,半張臉被反噬毀容,戴著麵具。劇本圍讀到進行了幾個小時才結束,散場後張斐然叫住傅遊年到樓上包間吃飯。“這家的荔枝烤魚不錯,我記得你能吃辣?”張斐然問他。“嗯。”傅遊年點了下頭,在張斐然對麵坐下。“也就這一頓了,開拍以後熬著吧。”張斐然笑了笑,古裝戲這點很麻煩,但凡稍微重一些,加上層層疊疊的衣服,上鏡就很顯,所以一般要控製一□□重。尤其仙俠,拍出來不仙,不管劇情如何,畫麵已經垮掉一半。“之前聽你說男三找了韓一銘,怎麽又換人了?”傅遊年忽然開口問。“哦,你說他啊,”張斐然也有點兒遺憾,“他那個腰,老毛病了,最近得動手術,本來想過來拍完殺青之後再說,可能實在撐不住了,這劇肯定是要經常吊威亞的。當時他經紀人就說估計得看情況,前幾周定好手術時間,就聯係我推了這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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