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在庫羅納的每個夜晚都會被點亮,不同區域的火光不同,有些是高級的魔法燈,有的隻是簡單的火把,一隊一隊的軍士與農奴士兵在城牆和街道之上巡邏,千年之都擺脫了亡靈的陰影,重新恢複了秩序。


    庫羅納王宮的私人教堂之內,七彩琉璃製成的穹頂反射著五顏六色的光,從提利爾進口的地毯和湖神先知們編製的上好掛毯裝飾著房間內部,還有那些記載著先祖偉大故事的油畫和雕塑,其中最多的無疑是初代康涅特公爵卡裏奧德勇敢者的各種光輝事跡。


    卡裏奧德勇敢者和初代裏昂納賽公爵豪膽席爾魯夫是親兄弟,他們曾在年少時一起外出打獵,結果在狩獵時不幸遇上了一頭雄獅,出人意料的結局是這對兄弟聯手把一頭成年的獅子解決了,然後剝下獅子皮披在身上,他們兄弟倆也因此聞名整個布列塔尼亞,在亞瑟崛起之後,席爾魯夫和卡裏奧德一先一後加入了聖杯夥伴的隊伍。


    因此在家族紋章上,康涅特是紅藍相間的躍立雄獅,而裏昂納賽則是白底紅色噴火雄獅,他們都選用獅子作為紋章的重要構成部分的緣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之後,康涅特公爵卻更多地占據騎士王王位,這實在是因為首都庫羅納就位於康涅特公國之內,因此康涅特公爵總是能夠得到更多的機會。


    勞恩裏奧康沃爾全副武裝,他獨自一個人跪立在屬於自己家族私人教堂的房間之內,他的臉上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


    布列塔尼亞的北方已經化為一片噩夢的土地,亡靈肆虐,暴亂不止,馬休巴德和他的亡靈大軍已經殺到了庫羅納的麵前,幾乎摧毀了這個國家。


    當勞恩醒來之時,秩序已經得到了恢複,但是留給他的隻剩下疲憊不堪支離破碎的騎士階層以及在饑餓之中掙紮的農奴們,首都沒有受到破壞或許是唯一的好消息,但是整個城市都在討論著一件可怕的事,毒蛇馬休巴德是勞恩公爵的私生子。


    對此,勞恩無法做任何辯解,他也不想要辯解或者給自己找理由,光榮的聖杯騎士不會說謊,他從未打算否認馬休巴德確實是他的私生子,這是他的罪,他必須自己背負。


    孩子母親的臉時不時地從勞恩的眼前閃過,公爵陷入了徹骨的悲傷之中。


    最終,我什麽都沒能守護,我的家人,我的孩子,我的部下,甚至是我自己。


    毒蛇馬休巴德已經殞命於桑內斯河畔,擊敗他的萊恩伯爵現在應該是穆席隆公爵了,他正率領著一隻龐大的由布列塔尼亞騎士帝國傭兵矮人盟軍和木精靈大軍組成的聯軍橫掃整個穆席隆,為了光複那片已經失落了三不出的變化。


    之前他當國王的時候,理查的身上自然有一股強橫的氣勢,盡管他年歲已高,但是依然深沉而不可捉摸。


    但是自從勞恩恢複之後,理查身上的氣息變了,他現在就像個普通的老人,更是有點儒雅隨和的感覺,兩人在房間內相對而坐。


    未來的國王人選已定,叔父也卸下了重擔是麽?勞恩似有所悟。


    隻見理查和藹地說道:王國會議已經得出了結論,無論是湖神女巫莫吉安娜還是伯希蒙德弗朗索瓦還有萊恩他們都沒有打算過多地追究你的過錯,萊恩甚至提議你繼續擔任王國攝政,這是個好消息。


    叔父勞恩也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他有些羞愧地低頭:我有愧你的囑托。


    沒關係,沒關係。理查搖了搖手,他笑著說道:其實,這樣也好,我突然有些明白了,無論是我,還是你,也許都沒有辦法帶著這個王國脫離困境。


    萊恩,真是個了不起的騎士。要說勞恩對萊恩不追究他過錯不感動是假的,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感到心裏一鬆,康涅特公爵長歎一口氣:如果不是他,馬休巴德肯定已經顛覆了這個國家。


    理查沒有迴答勞恩的話,相反,年老的騎士王突然笑著說道:實際上,這個國家就算沒有馬休巴德,也快要被顛覆了,亡靈的爆發隻是一個引子,這個國家就像一輛飛馳的馬車,馬早都不懂到哪兒去了,我們都是靠著人力在拚命地扶著馬車,跟著馬車一起狂奔。


    叔父?勞恩不由失笑,公爵連連搖頭:你這比喻也太


    我沒開玩笑。理查撫須笑著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沒了馬?大概就是在多爾塔樓事件之後吧?從那時候,失去了控製的馬車就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沒法控製,我們這些當王的,最多隻能使勁地扶一扶,泰勒佛陛下用盡全力將馬車推迴了道路上,之後的約翰一世和約翰二世那兩個暴君則是認為自己還能夠像握住韁繩一樣控製住馬車,但結局是他們差點把馬車推到路邊的深溝裏去。


    勞恩默默地聽著,他突然有些傷感,他知道理查接下來想講什麽了。


    難道我剛剛當王的時候不想要控製住這輛馬車麽?理查接著笑道:我也努力了,但是我比約翰一世和約翰二世看得更清楚,那就是這個王國我使勁扶一扶,可以,想要重新控製住,不行,因此在頭幾年的銳意進取連連受阻之後,我後三十年都在當個裱糊匠,調和諸公爵之間的關係,維穩和妥協一直是我身上的標簽。


    非是不想,而是不能,如果我繼續執著於控製住馬車,我的結局唯有和約翰二世一樣,被拉下王座。理查接著說道:現在看來,就算你成為國王,你更有力氣,你也更有才能,你會扶得比我好得多,但是改變不了馬車繼續狂奔,改變不了馬不見了的事實。


    叔父勞恩眼中含著熱淚,經此重大打擊,勞恩對於王國的一切有更多的感悟,他理解理查的立場,當他年輕氣盛的時候也抱怨過為何理查對王國的諸多問題視而不見,現在看來他不是視而不見,而是無力改變:那萊恩為何可以?


    你見過帝國的蒸汽坦克沒有?理查笑得更是開心:萊恩直接放棄了尋找馬匹來控製馬車,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馬車的問題,他比我們加起來都有力氣,他一邊扶住了馬車,一邊慢慢地替換零件,加裝新的配件,淘汰舊的,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木製馬車改成了半蒸汽動力的鐵皮馬車,此時有沒有馬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但是萊恩同時還找到了那匹馬。


    他現在已經控製住了馬車,開始準備將馬找迴來,裝迴馬車上了。


    穆席隆就是那匹馬!勞恩失聲說道:我明白了!


    沒錯,穆席隆就是那匹馬,這點無論是哪個國王都明白。理查點頭:但是即使大家知道,卻依然無法把它抓迴來。


    現在就看萊恩能不能做到了。理查最後做了一個總結,他輕撫著自己花白的長須:勞恩,你的父親路易斯之前來看過你,他留了一句話要我代為轉告。


    肯定不是什麽誇獎的話。勞恩想起自己的父親路易斯正直者,唯有苦笑。


    他說你自作自受。


    哈哈哈哈!勞恩自嘲般地大笑,他的笑聲中帶著無盡的傷感。


    是啊,是我自作自受。


    我是自作自受的分割線


    七月初,詛咒之城穆席隆。


    兩萬多的大軍已經把這座城市團團包圍,穆席隆的亡靈守軍數量已經降低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點,留守穆席隆的血龍家族吸血鬼們根本不敢出城野戰,他們困守孤城,準備死守。


    此時,已經沒有人懷疑萊恩率領的這支騎士道大軍能夠攻克穆席隆城堡了。


    但是接下來的情況讓所有人都感到了棘手。


    那就是萊恩的軍隊猛攻了一周,好幾十門火炮一起開火,木精靈大軍的瓢潑箭雨和矮人雷鳴槍手的密集彈幕牢牢地壓製了吸血鬼的反撲,但是穆席隆依然堅固無比,幾十米高的城牆似乎在嘲笑著騎士道大軍的自不量力。


    連續猛攻幾天,穆席隆依然矗立,甚至沒有一點點要陷落的跡象,駐守在此的吸血鬼們決意抵抗到底,貝勒加數次率領著軍隊逼近城門可都被亡靈傾瀉血潮或者噴吐毒霧殺退,由於穆席隆位於河口,挖掘地道也是不可能的事。


    唯一有效的攻城武器是那門魔法水晶大炮莫吉安娜的新玩具,它數次將城牆轟開缺口,炸得高牆搖晃不已,但是隨即駐守在城裏的亡靈巫師們會立即吟唱亡靈魔法,加固城牆,調動那些不知疲倦的骷髏勇士們填補缺口。


    城外的騎士道大軍營地之內,萊恩等人都對久攻不克這種情況感到了巨大的麻煩。


    看來,要改變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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