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友這時候也認出了肖霆。


    銀鏢鐵燕子肖雲飛技壓武林,卻和義侄路天勇雙雙慘死在太原府外,這件事震驚了河北武林界,隨後發生的孫少陽和聖劍山莊為敵一事也就變得更加受人關注。


    見到肖霆,秦孝友心中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也不多問,催促道:“快帶這位姑娘進屋。”


    秦雨菲過來幫著肖霆把雪念慈抱進樓中。


    進樓門,正中是一間寬敞客廳,廳中央立起一座雄偉的壽字木雕假山,硬木底座雕得蜿蜒起伏,儼然山巒縮影,上麵鑲嵌了各種奇石,盤去廳中一半的麵積。


    繞著木雕假山,客廳四壁掛滿錦幅字畫,猶如畫廊,一組不到一人高、擺滿各種古玩玉器的黑漆鋃架將假山與廳門口間隔出一塊廳間,擺一張八仙桌,三側放木椅,一側空對廳門,看木椅的椅邊已經被磨得光亮可鑒,顯然是常有人在這裏和主人賞畫品談。


    秦雨菲入廳並不停步,直接從假山旁通過,帶著肖霆和雪念慈到達廳後一間藥堂。


    這間藥堂應該是秦孝友平時研究藥方的地方,牆右一排藥櫃,牆左砌起高炕,炕上一方小桌。


    這時秦雨菲的母親羅氏也聞聲下樓,和女兒一起把雪念慈扶爬在炕上。


    取來剪刀,秦孝友示意洪泰和肖霆避讓,然而肖霆卻傻了般駐足不動。


    洪泰知道肖霆關心則亂,心裏麵已經沒有了分寸把握,於是向秦孝友小聲交待一句,言明二小之間的關係,然後自己一個人退出廳中等候。


    聽說二人是情侶,又見肖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秦孝友於是不再強求,輕輕將雪念慈衣褲剪開,用溫水潤濕血塊,把衣服和傷口剝離。


    隨著雪念慈身上的血漬被一點點擦淨,她那絕美的光滑秀背終於出現在眾人麵前。白嫩的肌膚、渾圓的雪臀,隻可惜在這猶如秀麗山巒般起伏的玉背上,靠右一道傷口觸目驚心,從右肩胛下開始,直裂到臀部,以至湧出的血水把雪念慈下身全部染成紅色。


    由於失血過多,雪念慈奄奄一息,卻並沒有暈厥,一直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因此盡管知道秦孝友是為了給自己療傷,但一個姑娘家被人光著身子這樣觀看,也不由羞澀難抑,臉埋在枕中,不敢抬頭,更不敢開口詢問自己的傷勢。


    秦孝友卻是無暇考慮雪念慈的感受,見了這仍在滲血、幾乎要把人剖開般的長長血口,他倒吸一口涼氣道:“這位姑娘當時是怎麽活下來的?居然還能和人動手?簡直不可思議!”


    肖霆關心則亂,用發顫的聲音問道:“秦伯伯,念慈——她還有救麽?”


    秦孝友笑了起來道:“放心吧霆兒,既然來了這裏,秦伯醫術再不濟,也要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小情人。隻是至少半個月的時間,這位姑娘不能離開這裏,否則一動之下,傷勢反複,到時候大羅金仙也難救迴她的性命!”


    肖霆一聽犯了難。他現在是殺人兇手,而且殺的是大名府尹的公子。做為同案犯,雪念慈如果留下,等於給秦孝友留下一個禍患!但看看雪念慈現在的狀況,不但不宜搬動,而且最好能有像秦孝友這樣的一位精通醫道的人士隨時在旁照應。


    秦孝友讓老伴和女兒給雪念慈上藥,他把肖霆拉出客廳,和洪泰對麵而坐,先問明事情的來由,然後道:“這件事確實棘手,楊立元絕不會放過殺子仇人,必定會派出大批人手追捕肖霆,但反過來講,隻要肖霆在其它地方出現,楊立元就不會再把精力浪費在別的地方!”


    肖霆一聽,頓時明白了秦孝友的意思,起身蹼嗵跪倒道:“半個月後,我來接人,在此其間,肖霆一定會把追兵引開,念慈就交給秦伯伯照顧。大恩大德,肖霆來日結草銜環,必定相報。”說完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秦孝友點點頭道:“去和念慈姑娘道個別吧!”


    洪泰歎口氣沒有說話。整個事件的經過他看得清清楚楚,雖然沒有證據,但肖霆之所以會在大名府出現,並陰差陽錯殺死楊輕雲,很可能一切都是路玉山在背後搞鬼,想要借助官府的勢力鏟除對手。


    肖霆此去誘敵,麵對的將不僅僅是官兵,還有一意想要除他而後快的聖劍山莊中人。即便孫少陽也未必是路玉山等人的對手,何況肖霆?而且到此地步,隱在暗中的路秀峰、孫仁壽等人也一定會趁機殺人滅口,肖霆此一去,可說是危機重重。


    但秦孝友能做到這種地步,也已經是仁至義盡,足夠朋友的交情了。


    內室之中,雪念慈已經被上藥包紮,蓋著被子爬在床上即將睡去,見肖霆進屋,強撐著露出微笑道:“二哥不必擔心,念慈沒事,隻是不能陪你去滄州了,心裏麵實在慚愧!”


    “咱們不去滄州了!”肖霆柔聲道:“我沒有想到肖安竟然會被路玉山收買。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消息傳遞給歐陽伯伯,讓他們及早做出防備,免得再落進路玉山的陷阱之中。”


    雪念慈心不在焉地聽著,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古怪神色。她之所以委屈自己,出賣真實感情,全是為了撫慰肖霆心中因失去親人而來的巨大痛苦,但這一切竟然隻是一場誤會、一個被人用來對付眾人的圈套!


    並不是說雪念慈不希望聽到肖霆家人無恙的消息,隻是她突然間覺得自己的犧牲變得那樣可笑、毫無價值!當圈套消失,肖霆的悲痛也消失了,卻獨留下雪念慈仍在那個圈套中掙紮,為自己無法彌補的感情缺憾而痛苦。


    雪念慈自怨自艾,完全沒有聽清肖霆對她長篇大論般的囑咐。直到肖霆把飛鳳劍放在床側,替她掖緊被角,起身要走時,雪念慈才突然驚醒過來,一把抓住肖霆的衣角,叫道:“二哥——”


    見雪念慈臉上的表情奇怪而痛苦,肖霆以為她傷重之下,不想離開熟悉的人,於是笑著安慰道:“念慈不用擔心,好好在秦伯伯這裏養傷,至多半個月,我一定會來把你接走!”


    “二哥!”雪念慈霍地抬頭道:“謝謝二哥,我們、我們會是一世的好兄妹!”


    “那當然!”肖霆迴應一句後,笑容突然凝固在臉上。


    “兄妹?”肖霆覺得自己的心開始下沉,一種不好的預兆湧上心頭,他唿吸困難地問道:“念慈!不,二妹,你知道二哥是個不善言詞的人,但不用我說,我想你也清楚我對你的心意。隻不過一直以來,二哥卻沒有想過要問問你的意思,是二哥疏忽了。”


    “不是!”雪念慈心中突然也升起一種恐懼,一種害怕講出實情的恐懼,但驚叫一聲以後卻又意識到這時候絕對不可以再含糊下去,否則不僅自己痛苦,對肖霆來講,也是一種背叛,一種心靈的背叛!


    雪念慈咬咬牙,毅然道:“我知道二哥是個真情實意的好男子。念慈敬重二哥,像、像親妹妹那樣敬重二哥!我想和二哥做這世上最好的好兄妹!”


    “好兄妹!”肖霆喃喃一句,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臉色刹那間變得慘白,雙目流下眼淚道:“原來肖霆隻是一個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不是的!”雪念慈見肖霆一瞬間變了個人般,臉上神情有若抓狂,心中恐懼頓時無限放大,自責之下,對自己說的話生出無比後悔的感覺,嚇得出聲哀求道:“二哥便當念慈什麽也沒有說過。我不是要故意傷害二哥,念慈錯了,念慈隻是——”


    “你不用說了!”隻在片刻之間,肖霆的語氣又變得平靜淡然,仿佛根本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般打斷雪念慈的話道:“二妹,是二哥錯解了你的意思。這段日子二哥對你的行為太過放肆,二哥不是人,希望念慈不要生二哥的氣!”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雪念慈驚懼之下,死死拽緊肖霆衣角,哭出聲道:“你聽念慈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二妹保重!”肖霆一用力,抽出被雪念慈抓住的衣擺,毅然轉身道:“孫大俠和大哥、三弟安危未卜,等二哥找到歐陽前輩,救出孫大俠眾人,再讓大姐和三妹、四妹她們來此接你!”說完頭也不迴,大步向外走去。


    這本來是雪念慈一直以來盼望能夠出現的解脫,但當事情真正發展到這種地步時,卻又突然發覺,這似乎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雪念慈感覺自己已經習慣了肖霆默默守在身邊的幸福,看著肖霆毅然決然向外走出的背影,心中升起無法形容的劇痛,一種失落的恐懼、一種害怕失去依靠的恐懼迅速蔓延全身,她感覺胸口如被掏空般難受起來。


    “二哥!”雪念慈哀求著呻吟出聲,想起身把肖霆追迴來,然而身體根本不由她自己做主,隻能伸著手臂眼睜睜看著肖霆消失在門外。


    兩行情淚順雪念慈臉頰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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