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


    “啊——”


    渾身衣著亮麗的相水凡,被重重扔到了如豬圈般爛泥地中。


    慌忙爬起,齜牙咧嘴的想要反抗,兩張比三米大的長方形青銅大臉,幾乎懟在了他的麵前。


    雖言語不通,但那嘴角流出的口水和磨牙聲音,無不透露著一種貪婪。


    但他們,沒有吃了他。


    至少現在,沒有。


    相水凡想到了路上那個人的忠告,那半截屍體在妖魔的大嘴裏,卻發出聲嘶力竭的警告。


    ‘不要反抗妖都的妖魔!!’


    所以,相水凡沒有動。


    果然,隨著相水凡的妥協,這兩頭青銅大臉妖,也隻能忍耐著貪婪,慢慢將大腦袋縮迴去,像兩個門神般,守在豬圈外。


    “……”


    相水凡握緊拳頭,沉默不語,敢怒不敢言,而就在這時……


    沙沙沙——


    一些細碎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相水凡猛地迴頭,看到的,赫然是一群躲在豬圈的陰暗角落的人類奴隸,正好奇的朝這邊看。


    他們身上隻有零碎的碎布條遮體,身上也或多或少都帶點傷痕,各個幹瘦如柴的。


    “衣裳……”


    “是新來的……”


    其中幾人走在最前麵,忽然朝相水凡猛地撲了過來!


    臉色一變,相水凡雙腿站定,擺開架勢!


    第一人襲來,被他抬起的一個手肋關節錘在背部,口水哇的吐了他半身的同時,人也已經倒在地上,似乎是昏迷過去。


    可相水凡來不及多想,因為第二人已經襲來,後退兩步,拉開空間,一個正拳直麵門牙!


    砰!


    一拳,那人就口鼻噴血,牙齒都飛出去一顆,仰麵而倒。


    待第三人襲來,相水凡已經找到狀態,身子一矮避開攻擊的同時,猛然寸進撞入敵人懷中,一個鐵山靠的姿勢……


    砰!


    大力襲來,將來敵雙腳都頂飛離地十幾厘米的高度,重重撞飛出去。


    一連串的操作行雲流水,待後麵幾人再襲來時,相水凡或出拳,或出掌,或一推一搡間的拉扯,很快就好幾人打趴下,占據了局麵。


    隨著七八個人被打趴在地,後麵還想往前衝的人,全都停了下來。


    他們緊張又膽怯地看著相水凡,不敢再亂來。


    然而正如每個地方都有圈子,就算是在這妖魔主導的妖都,在這人類淪為妖魔口糧,牲畜的小小圈養之地,也有所謂的地頭蛇。


    踏。


    踏。


    踏。


    一個全身幾乎赤裸,隻有重要部位有所遮擋的男人,卻披著一件厚厚的絨衣,拖著一把生鏽的長長巨鐵劍,朝相水凡一步步走來。


    那些本來圍著相水凡的人,立刻紛紛讓出道路。


    相水凡冷笑。


    “到了這般田地,我們人族居然還是在自相殘殺。”


    比起周圍那群連說話都覺得浪費力氣,進入極致節能模式的人,這個地頭蛇,顯然日子過得稍好一些。


    但他的衣物,甚至都沒相水凡身上穿的完整。


    “新來的,你很有力氣。但相信我,你神氣不了幾天,很快就會淪落成我們這幅模樣。”


    地頭蛇在說話,腳步也在逐漸加快。


    “這裏會把我們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樣,但隻要你還想活著……你就不得不如此,就必須按照我的規矩來!”


    踏!!


    速度猛然暴漲,相水凡臉色一變,想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嗡!!!


    一道劍鋒,在他的肩頭劃過!


    鮮血頓時噴濺出來,痛的相水凡慘叫一聲,連忙順勢滾到側邊而去。


    等他起身緊盯前方,隻見那地頭蛇,居然在大口喘息,似乎剛才那一下,已經耗費了他大量的力氣。


    很強!


    這家夥,明明很強!但他的身體狀況,讓他發揮不出該有的實力!


    意識到這一點,相水凡忍住傷痛,猛地往前衝去!


    既是要抓住時間差,那就必須近身……


    這邊對決正要白熱化呢,唿聽兩個看門的大臉妖緊張的大喊道。


    “恭迎橡木金椅妖大人!”


    “恭迎橡木金椅妖大人!”


    這話一出,剛還要給他教訓的地頭蛇,頓時臉色大變。


    沒等相水凡衝到麵前,地頭蛇就已經開始暴退。


    而且不隻是他,那些豬圈裏的其他人,也全都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事情,連滾打趴瘋狂往豬圈的陰暗角落跑去。


    一下子,相水凡的身邊,就隻剩下他打倒的那幾人還昏迷在地上,其他人全都一溜煙的不見了。


    相水凡疑惑的轉頭看向聲音來源。


    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微微彎曲身形才通過有些低矮的大門,一邊用白骨剔著牙,那妖魔一便站直身子。


    龐大的體型,瞬間讓陰影覆蓋整個豬圈。


    相水凡看的仔細,這橡木金椅妖剔牙的骨頭,赫然是一隻……人類的手骨!


    唿吸,變得急促。


    相水凡握緊了拳頭,仰頭看向橡木金椅妖。


    “我母親……我母親被你們抓到哪裏去了!”


    他大聲嗬斥,可迎來的,卻隻是橡木金椅妖看向玩具般的輕蔑眼神。


    伸出大大的橡木大手,它一把抓向相水凡身邊那群昏迷的人,也逼得相水凡連忙後退一段距離,避免被抓走。


    七八個人,像是餐後甜點般,被橡木金椅妖拋向空中,張嘴送入嘴中,大口咀嚼幾下,殘肢灑落與鮮血迸濺中,橡木金椅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已將這批人吃入肚中。


    “橡,橡木金椅妖大人……這,這不好吧……”


    其中一個看門的青銅大臉妖,哆嗦著緊張說道。


    “不好?”


    橡木金椅妖居高臨下,斜眼看它。


    “哪裏不好?你倒是說說看。”


    青銅大臉妖頓時身體一僵,低著頭嚇得哆哆嗦嗦,但還是硬著頭皮道。


    “這裏,這裏的人類,都是青妖王大人吩咐下來圈養在這,不可,不可……隨意宰殺生吃……”


    橡木金椅妖咧嘴笑了。


    牙縫間的屍體殘軀汁水濺出,染的它嘴巴鮮紅鮮紅的。


    “青妖王?聽聽,多陌生的詞啊!還守著你那四大妖王呢!現在是長髻踏火妖大人的時代了!”


    “妖皇默許,各方大妖各顯神威!曾經的四大妖王算個屁!別說他們消失了一個多月,就是它們還在妖都,重新出現,這妖都,也已經沒有他們立足之地了!”


    橡木金椅妖說的張狂,狂野,搖頭晃腦的。


    它抬手,伸出兩根手指,點在兩隻青銅大臉妖的腦袋上,狠狠戳了兩下。


    “記住,現在你們的老大是長髻踏火妖大人!它才是真正的妖王!新的妖王!”


    形勢比人強,它們兩個看門小妖哪裏敢反抗,連連哆哆嗦嗦的點頭稱是。


    橡木金椅妖見狀,這才冷笑一聲。


    “這麽多圈養地,已經被分食的一個人影都沒了,也不知長髻踏火妖大人,為何還是專門留了最後一個圈養之地。”


    視線,落在相水凡身上,在相水凡緊張的全身肌肉蹦起的時候,那股危險的視線,卻是掃向了他的後方,地頭蛇那邊的躲藏角落之地。


    伸手隨手一抓,尖叫聲,恐懼聲,求救聲就瘋狂響起,伴隨著橡木金椅妖用力一捏。


    像是捏果汁捏醬汁般,直接將手掌抓著的那部分捏成了醬泥。


    而後把手收迴來,就把那隻髒兮兮黏連人類屍體殘渣,內髒器官等各種混合物的大手,放在了身後跟隨它來的幾頭妖魔前。


    “舔。”


    那幾頭妖魔頓時連忙跪下,伸出舌頭去舔。


    那場麵,赫然就像是某種原始的效忠儀式,看的相水凡心驚肉跳,又覺得反胃惡心。


    “很好,今後你們便是我的人,也是長髻踏火妖大人的人。效忠踏火妖王,你們在妖都,必將前途無量!”


    “是!!”


    相水凡能感覺到,那幾頭妖魔的身上,散發著與橡木金椅妖不相上下的氣息,甚至更甚的氣息,但在橡木金椅妖麵前,它們全都乖乖聽話,效命。


    妖都的情況,竟比他想的,更加可怕!


    相水凡發現他把情況想的天真了,可母親被妖都的妖魔抓走,他必須來救,不得不救!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舍棄這條性命,他也要救迴母親!


    可問題是,聽妖魔的意思,其他圈養地的人類……似乎都已經被妖魔吃掉了。


    那母親……還活著嗎?


    “你叫什麽名字?”


    在相水凡想到這的時候,一道聲音忽然從他的身旁響起。


    相水凡這才注意到,趾高氣揚的橡木金椅妖,已經帶著他的手下離開了。


    而之前拖著鏽跡斑斑的巨型鐵劍的地頭蛇,不知何時摸到了他身邊。


    相水凡後怕他的粗心大意。


    可他作為武者,其實也就算初出茅廬而已,算不上什麽老江湖,隻憑一腔熱血,衝入妖都妄圖救母罷了。


    “……我叫相水凡,我母親被妖魔抓到了妖都,我想救她!”


    “巧了。”


    地頭蛇冷笑。


    “我不知道你想救的是誰,但我知道,除了我們這個圈養之地外,妖都其他的人類,都被關在哪。怎麽樣?小子,要不要……和我聯手看看?”


    相水凡疑惑的看向地頭蛇,似乎剛才那一波妖魔吃人的刺激,讓這個地頭蛇,想法發生了變化。


    “為什麽?”


    相水凡問道。


    “很簡單,因為以前……這些妖魔,是不會這樣隨意吃人的。我們雖然被圈養了,但待遇一直還不錯。除了沒有自由,我並沒覺得有何不妥,甚至反而慶幸在這妖魔遍地的妖都,能活下來,能撿迴一條命。”


    地頭蛇沉聲繼續道。


    “那時候,雖然也有妖魔偶然來襲,但很快都會被雷霆處理,甚至屍首掛在我們圈養地的門口示眾。公開警告不準城內任何妖魔襲擊我們。”


    “然而這種好日子,隨著那幾個舊的妖王閉關神隱後,就慢慢失控了。”


    “權利更替……”


    地頭蛇說到這忍不住冷笑。


    甚至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他居然用人類的詞,去形容妖魔的情況。


    “舊妖王的神隱,被示威示弱。新妖王開始逐出水麵,激烈的鬥爭中,似乎角出了新的妖王人選,但這和我們這些被圈養的人類無關。唯一有關聯的,是保護我們的妖王……不見了。”


    “所以這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雖然舊妖王的威懾還在,但已經越來越沒有影響力了。再不想辦法自救,沒人能活著離開圈養地!”


    “我本來還想繼續舊的秩序,對外界的變化視而不見。但當事情發生到自己身上時,我才意識到……我必須想辦法活命了!”


    相水凡沉默,思考,而後問道。


    “那你知道我母親……”


    “盛宴。”


    地頭蛇直接打斷。


    “除我們之外的幾個圈養地,那裏的人類,都是被統一抓走,準備在新妖王登基的盛宴上,當做主菜獻給其他參宴的妖魔的。”


    地頭蛇,不愧是地頭蛇,消息之靈通,讓這個剛被關進圈養地的少年,受益良多。


    “那我母親……”


    “不錯!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說說你的計劃吧。”


    地頭蛇笑了。


    他被關在這已經挺長時間了,關於如何逃出去,自然是早有想法的,並且也已經實施了一部分,挖出了一條通道。


    隻是風險太大,所以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逃走。


    畢竟,被圈養著,可沒有生命危險,逃出去,那就是隨時成為所有妖魔的口糧。


    但如今,這種平衡已經被打破了,沒有妖王庇護他們這些‘牲畜’了,想活命,就得靠自己!


    妖都,是很大的。


    想要直接逃出去,是不現實的。


    可如果……在新妖王聚首的盛宴上,鬧出動靜,吸引了注意力,或許出逃的成功率,就能大大提升了。


    其餘人雖然全都一副病懨懨沒什麽戰鬥力的樣子,但隻要還想活下去,就不可能留在原地等死。


    所以地頭蛇的計劃,自然還是將這批人包括在內的。


    哪怕隻是分散出去,吸引其他妖魔的注意力,都算是為他的出逃做出貢獻了。


    當然,話術上,地頭蛇肯定不會說的那麽直白就是了。


    一番簡單的忽悠,這群沒有戰鬥力,沒有腦子,甚至營養不良的家夥們,很快就聽從了地頭蛇的安排。


    當夜色降臨,這群人很快逃出了圈養地。


    比起平日街上到處都是妖魔,這個時候的妖都,街道上的妖魔數量明顯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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