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一直昏睡到傍晚才轉醒,少年眼中可憐巴巴的都是無助和痛楚。唐易給他喂了些水,問他想不想吃點東西,家裏還有他喜歡的點心。溫言搖搖頭,靠在唐易懷中,問:“她走了嗎?”聲音嘶啞,如粗糙沙礫刮在唐易心上。唐易輕聲說:“走了,都走了,家裏就你和我。”溫言閉上眼睛,長歎一口氣後緩緩睜開,說:“相公,我該怎麽辦?”這一聲輕如羽毛的無助呢喃落在唐易耳中,在他的心頭化作巨手,將他整顆心都揪得生疼。“有我,什麽都別怕。”溫言抬頭,對上唐易紅通通的眼睛,驚詫到:“你怎麽哭了,你別哭啊,我沒事的......”說著就要去幫唐易擦眼睛,纖細的手腕卻被唐易捉住,放在唇間輕輕親了一下。“我托人去尋你的父母了”,唐易說道:“不管有沒有結果,你都是我的夫郎,都可以依靠我,我們以後一起讀書,一起寫字,一起掙錢,好不好?”溫言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垂下眼睫,乖巧地趴在唐易胸前,悶悶的點了點頭。“我還好,真的。”溫言小聲說:“我知道了我的娘親並沒有不要我,並沒有親手把我推進火坑,並沒有視我被人欺淩而不見,她隻是,找不到我了。”唐易手臂倏然收緊。“她一定很想我,十六年來每日擔心我是否吃得飽,是否穿的暖,是否活了下去,長了多高,是胖是瘦......”“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吃飯,認真生活,過得好好的,對得起她的掛念。”“我還要為她祈福,也為我其他家人祈福,願他們也都能過得好,莫要讓我牽掛......”唐易心都碎成渣渣了,到底是怎樣幹淨溫柔的靈魂才能在這般劇痛中依然發著美好的光,眼淚早就不受控製地落下,打濕溫言背後的衣服,但是溫言並沒有抬起頭來,因為唐易胸口的衣服也早已一片濡濕。兩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陣子,才都覺得心裏輕快了許多,等溫言從唐易胸前抬起頭來,兩人竟然流著淚笑了。往事不堪,以後他們隻有彼此,相伴相攜,共赴未來。正說著體己話呢,門外傳來唐實的聲音,唐易迎出去,發現後麵還跟著一個人。“先生!”唐易連忙過去扶住傅掌櫃的:“您怎麽來了?”傅掌櫃說:“聽問你家裏出了事,為師心裏急得很,就來看看。”唐易趕緊領著傅掌櫃進屋,說:“勞您掛心,我夫郎已經醒了,沒有大礙了。”唐實在後麵說:“溫小哥兒醒了?我趕緊讓你嫂子送藥來。”說著就跑了。溫言聽見動靜,連忙下了炕,夫君的先生過來了,總沒有等著長輩來看自己的道理。傅掌櫃的見了溫言連忙擺手讓他坐下,見溫言是個俊俏的少年,心中也十分喜歡,耐心地說了許多開導的話,溫言受寵若驚,一個勁地點頭。很快唐實帶著周蓉來了,傅掌櫃的便要離開,唐易本想留他吃飯,但傅掌櫃不想打擾,便借口說天色已晚,要早些迴去,便由著唐實送他迴去了。周蓉帶了飯菜和藥,唐易和溫言中午沒有吃飯,這下心裏釋懷了,都吃了不少,溫言還乖乖吃了藥,看得周蓉心裏大石落了地。晚間溫言並沒有發熱,想來是鬱結已解,火氣也下去了大半,不過唐易知道他沒那麽容易完全放下,便想了些法子逗他開心。最好的轉移注意力的辦法就是學習。第二天早晨,吃過周蓉送來的早飯,唐易便拿出了紙筆,把溫言叫到身邊說:“說好了要一起學習,就從今日起吧,還記得前天學的那段千字文嗎?你背一句,我默一句,來吧。”溫言乖巧坐在桌子邊,想了想,便開始背,唐易一筆一劃默寫,他的字雖然不怎麽樣,但也能寫的清晰方正,溫言看見自己背出來的句子化作文字躍然紙上,十分興奮,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背了一會兒,唐易就教溫言識字握筆書寫,從比劃最簡單的字開始,溫言學的認真,一天下來認識了不少字。兩人就這麽在家裏專注於學習平平穩穩的過了好幾日,直到溫言一再強調他已經無事,幾乎要強行把唐易推去博廣書肆,唐易才真正放下心來,重新把重點轉移到讀書上去,每日早起,繼續開始他的求學生涯。唐實知道了之後便每日讓周蓉前來陪著溫言,蓋房子的人已經找好了,之前買肥料方子的村民大多數也都信守承諾,主動來幫忙,這幾日便能動工打地基,動工之前就讓周蓉多往這邊跑跑,動工之後就得溫言整日往那邊跑了,他得和周蓉一起給幹活的工人做飯。唐易出門後,各種信息就傳入耳中了,他才知道溫家三人迴去之後遭受了什麽。第20章 決意科考溫家三人是被裏正一路罵迴去的,沿路的人都知道了她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竟然跑去已出嫁的小哥兒家裏敲詐勒索,還把人氣到吐血,被人家夫君打了一頓趕迴來了。這是極其丟人現眼的事兒,村民紛紛對這三個人指指點點,三個人臉都快鑽地上了,迴到家中被溫家男人好一頓收拾,家裏出了這種家醜,可是讓全家人在村裏都抬不起頭的。據說那溫劉氏差點被男人打死,溫小柔當天就被退了親,溫氏本就不受待見,這下日子更加難熬了,直接被打了一頓趕出了門,但是裏正卻把人揪了迴來,又送迴給了溫家,讓他家人嚴加管教,不得隨意放出門。唐易估摸裏正大約是怕這女人跑了以後再有什麽事兒找不到人,也怕她出去亂嚼舌根子敗壞自己和溫言的名聲,不管怎麽樣,溫氏以後的日子就是水深火熱了。唐易迴來時買了些東西去裏正家,當麵表示了感謝,他買的都是精米白麵和肉蛋類,裏正家也很稀罕,自然是笑臉相迎,好聲好氣。唐易趁機提出了一件事,他跟溫言商量過要如何處置溫氏,依著唐易是要把她送去官府,讓她下牢獄的,偷人孩子在這裏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即便不斬首也要把牢底坐穿,在不見天日的牢房裏煎熬死去。但是溫言到底和她有十六年的母子情誼,心軟有些下不去手,不過溫言提出要斷親,從此以後斷了情誼,老死不相往來,如此已經是十分寬容的了。唐易提出的便是這件事,村人的戶口之類的東西都落在裏正手裏,這事兒裏正就能做主,十分順利地就辦成了。溫家那邊的事情從此與唐易溫言再不相幹。日子在忙忙碌碌中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唐易每日上午跟著傅掌櫃的讀書,下午就迴來教溫言,兩人每日都很充實,也很滿足。唐易有了過目不忘金手指的加持,讀起書來如有神助,一個月後傅掌櫃就開始教他寫文章了,由簡入難,每一篇傅掌櫃都會認真點評,唐易進步飛快,三個月後的一天,傅掌櫃的把唐易叫到裏屋,認真地跟他談了一次心。傅掌櫃問唐易有沒有想法要嚐試一下來年的童生考試,因為接下來的兩年正好趕上縣試、府試、院試三聯考,可以直接衝秀才功名,不然就要再等上一年,唐易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要麵臨科考了,一時有些激動和彷徨,最後表示還是要聽傅掌櫃的意見。傅掌櫃建議他去試試,不行再等下一輪,畢竟機會難得,錯過可惜。不過童生考試並不容易,光是第一關縣試就要靠八股文、試貼詩、經論、律賦、策論五門課,聽名字就讓人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