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雲開目呲欲裂,用盡全力刹住身形,拚死往父親身邊撲去。


    “走——啊——”


    雲崢高聲狂吼,口中鮮血狂噴,在空中變成了一片血雨。


    碧海青天,血灑長空。


    “想走?”艾澤瑞爾抽迴爪子,獰笑著伸向雲崢的脖子:“那我送你們父子倆一程!”


    可就在此時,雲崢竟扭頭向他一笑。那笑容說不出的奇異,有些落寞,有些嘲諷,還有些傲然,複雜的情緒都蘊含在微微一笑之中。


    艾澤瑞爾心頭警鈴大作,毫不猶豫地抽身後退,卻為時已晚。雲崢口中噴出的鮮血,瞬間化作一抹血色的光雨,狂風暴雨似地籠罩了他全身。


    “啊——”


    一聲慘叫過後,那片光雨如同千萬支血劍,從艾澤瑞爾全身透射而入。肉眼可見地,他的皮膚和肌肉都在快速融化,不少部位竟露出了慘白的骨頭!


    即便如此,艾澤瑞爾這位化境高手還沒死掉,還能遠遠地往高德身邊逃去,嘴裏驚慌地大唿道:“高德,救我!”


    “哼!”


    高德麵色不愉,卻還是伸出右手隔空抓向了艾澤瑞爾。一片紅霧從艾澤瑞爾身上冒出,在高德掌心裏凝成一團血球,在熊熊的火光中燃燒成灰燼。


    艾澤瑞爾活下來了,隻是渾身的血液幾乎消失殆盡。而他此時的模樣,倒更貼近傳說中的“死神”形象,眼球凸出眼眶,鼻梁成了空洞,牙齒暴露在外,渾身白骨盡露,沒有一絲血色!


    另一邊,雲開也終於衝迴了父親身旁,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滿臉悲憤和淒然。


    “老爸,反正咱們都走不了,您幹嘛還要舍命救我?!”


    “你個混——混小子,難道你希望老爸我白發人送——送黑發人?”


    雲崢摟著他的肩膀,麵帶笑容答道:“我做不到啊!所以老爸先走一步,你不會有——有意見吧?”


    “老爸你挺住,挺住。咱們要走,就一起走!”


    雲開死死咬著牙齒,心頭卻在滴血。無論老爸裝得多無所謂,卻改變不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那就是他作為一個父親,對兒子那份無法言說的愛。


    普天之下的父母,其實多數都沒太大區別。母親的愛溢於言表,溫暖而親昵,父親的愛同樣深切,隻是不會表達得那麽直接而已。


    母愛如水,甜如甘霖。


    父愛如山,深似林海,隱晦而含蓄。


    對雲崢的傷勢,作為藥門世家的父子倆都很清楚。胸口洞穿,內髒碎裂,能活下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象老約翰那樣,成為一個浸泡在營養液中的怪物,然後再進行一次“諸神計劃”的實驗——


    可如果是這樣,那他雲崢跟高德又有什麽區別?而且,高德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除非他們願意卑躬屈膝,變成敵人的奴仆和走狗!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


    “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父子倆的這番對話,出自雲開很小的時候,在雲崢逼迫下背誦過的《孟子》,可此時互相攙扶著的父子倆,如同生死與共的兄弟,而非父嚴子孝的父子。


    群敵環伺之中,兩人視死如歸相視大笑,如處無人之境。


    此時此刻,高德和艾澤瑞爾居高臨下,米迦勒等七天使虎視眈眈,外圍還有成千上萬的基因武士,將父子兩人圍得水泄不通。


    “兒子,你的武功強過我,老爸慚愧沒啥可教你的,除了咱們蝴蝶穀的施毒絕技。雖然現在教你有些嫌晚,可古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兒子,你看好了!”


    雲崢掙脫他的攙扶,昂首挺胸道:“大象無形,大音希聲!”


    沒有炫目的光輝,也沒有轟鳴的聲響,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


    艾澤瑞爾等人麵露嘲諷,並不認為這對父子還有啥反擊手段,除了在高空中遙遙俯視的高德。


    “後退,全部後退!”


    高德的聲音響遍全場,團團圍困的基因武士退後如潮,卻為時已晚。


    最倒黴的是那些包圍圈最中心的基因武士,如同遭遇了湮滅彈襲擊,一排排,一圈圈,由內到外,無聲無息地化成了血霧,消失在了所有人眼前!


    最幸運的反倒是米迦勒等人。不知是出於對高德的消極抗議,還是出於對雲崢相救的感激,還是對兩人視死如歸的敬佩,或許三者兼而有之,總之米迦勒等人此時沒有圍得太近,而這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反倒救了幾人一命。


    “這個世界上,萬物皆可入毒,一山,一石,一草,一木。毒藥之道,無所不在,無所不容,形兵之極,至於無形……”


    雲崢的聲音緩緩響起,平靜而從容。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逃在最後的基因武士大片大片地消失,幸運地跑在前麵的人則滿臉驚恐,仿佛他們身後有核彈爆炸。


    “這個世界上,無物不成媒介,空氣,陽光,聲波,磁場,甚至是人的意識和思想。”


    雲崢的聲音仿佛死神的吟唱,淡漠而無情。


    成千上萬的基因武士,在逃生的本能支配下,紛紛變成了半人半獸的怪物。有的雙臂變成翅膀振翅高飛,有的雙腿變成尾鰭鑽進了海底,還有的口吐蛇信和毒牙想以毒相抗,卻在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化成了血霧。


    “死神,他才是死神!”


    基因武士團哀嚎著亡命逃竄,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快,快!再快一點就能逃出去了!”成千上萬的基因武士,此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目的僅僅是逃離雲崢身邊越遠越好,潰逃四散如喪家之犬。


    這是一幕詭異而恐怖的場麵。


    目睹這一幕的高德,終於放下了所謂“神”的高傲,忍不住親自出手了。祂雙手舉天,一團碩大的閃電球頃刻聚集,隨即化作一道刺目的電光,迅捷無比地擊向了雲崢父子!


    米迦勒也同時動了,他身體橫空雙拳平伸,以決絕的姿態撞向了父子倆。


    “走——啊——!”


    閃電落下的瞬間,米迦勒也同時趕到,間不容發地撞飛了兩人。


    雲崢父子打橫飛出,迴頭看見米迦勒本人,在水桶粗細的閃電中化成了黑煙,隻留下一雙複雜莫名的眼神,不知是悔恨、感激還是仇視。


    “他是我的人……”


    雲崢輕聲歎息,雲開立刻就想明白了。


    從撒哈拉沙漠開始,米迦勒就沒有對他下過死手,反而給了他晉級的機會。而剛才米迦勒率領七天使圍殺他時,雲開一直感覺哪裏不對勁,原來米迦勒早就為老爸的毒術所製,不得不聽命與他!


    至於他最後那道眼神,那就隻有米迦勒自己才能明白了。


    或許,他本身也在後悔加入光明會吧?


    雲開將父親背在背上,施展龍騰式身法往東電射,所過之處基因武士人仰馬翻,隻是,他們依然逃不出高德的追殺。


    在高德背後,不知何時竟伸展出一對翼展數丈的羽翼,每次扇動都會掀起一片颶風,高速移動間在空中劃出一抹殘影,離父子倆已越來越近!


    “兒子,放我下來!”


    雲崢的內髒破裂,還勉力施展過無形一式,此刻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虛弱:“我——我還能阻擋祂一會兒,你趁機逃出去。放——放我下來!”


    “老爸,你不用說了。若換成是你跟老爺子,你會放他下來麽?”


    “你們兩個,誰也走不了!”


    高德的冷笑從身後傳來,同時還有刺目的電光。雲開身隨心動,不停地左右騰挪閃避,一道又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從身後毫不留情地轟殺而來!


    密集的閃電,幾乎要將他們的身形完全淹沒。


    這是生死攸關的一刻。


    一聲怒吼,一聲嬌喝。


    一聲琴音,一聲劍鳴。


    一聲龍吟,一聲虎嘯。


    數道聲音快速由遠至近,在空中交響成一曲天籟,令人如聞仙音。與此同時,幾個小黑點在所有人眼中快速放大,掀起一朵朵突破音速的雲爆,從遙遠的天際如流星墜落!


    速度最快的是一柄劍,或者說是一道光。


    劍光如有靈性,從高空中直刺高德的雙翼。高德麵色微變,冷哼一聲靈活轉身,數十片羽毛卻被劍光攪成了碎片。


    那劍光毫不停頓,打亂高德的攻擊後轉瞬遠離,順路帶走了一片擊向雲崢父子的閃電,在清脆的劍鳴聲中扶搖直上,飛迴了它的主人手中。


    一排並不高大的身影,卻帶著無與倫比的氣勢,強橫插入了高德和雲崢父子之間。


    華夏龍神龍行雲,毒手藥王雲景天。


    劍仙李棠溪,神女巫翠屏,琴仙聶聆音。


    替聶聆音扶著輪椅的是兩個年輕人。一個腰懸長劍,一個鐵拳緊握,竟是劍仙首徒宮千闕,和雲開的結拜兄弟大山!


    雲開長長地舒了口氣,趕緊放下背上的父親,焦急地喊道:“老爸你挺住啊!爺爺他們來了,咱們獲救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


    雲崢麵帶微笑,又仿佛自言自語地歎道:“隻是你老爸我,我無顏見江東父老啊!”


    “不,不是這樣的!老爸你要堅強,要樂觀,這是你從小告訴過我的……”


    雲開的音調已帶著哭腔,顫抖著嘴唇說:“是我們造成的錯誤,那就由我們親手去終結。‘諸神計劃’我也參與了,迴到華夏我就給您做手術,然後咱們再殺迴來!”


    雲崢欣慰地點了點頭,眼神卻望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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