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有仙山,飄渺雲海間。


    金銀島是不是傳說中的蓬萊仙山,這個有待考證。不過雲開此時的心情,倒是跟《長恨歌》中所描寫的差不離,“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渺間……”


    仙山他找到了,可沒見著仙子。接待他和巫七七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蘇遠潮。


    於情於理,蝴蝶穀和神女峰傳人聯袂來訪,金銀島都得隆重接待。蘇遠潮是師叔輩,將兩人引到會客室吩咐上茶,樂嗬嗬地笑道:“嗬嗬,三門同氣連枝,師叔代表金銀島歡迎你們。兩位遠道而來,是來參加醫武交流呢,還是來慶賀本門大喜?”


    本門大喜?雲開心裏一咯噔。


    巫七七不著痕跡地撇了他一眼,扮成禮貌的乖孩子問:“遠潮師叔,我們直接從渝都過來,還沒收到門派的消息。師叔您所說的本門大喜,可是蘇杭師姐和蘇北師兄的婚禮?”


    “嗬嗬,正是。”蘇遠潮答道:“你們進來的時候,應該看到張燈結彩的場麵了。咱們金銀島地理環境特殊,四季常年如春,百花盛開不斷,明早我讓人領你們在島上轉轉……”


    “在渝都時,我們跟蘇杭和蘇北師兄都挺熟悉。”雲開心裏翻騰著滔天巨浪,臉上卻不動聲色道:“怎麽沒見到他們兩位,讓我們當麵道個喜?”


    “哈哈,明天你們就能見著麵了。”蘇遠潮爽朗地笑道:“婚期臨近,兩位當事人事務繁多,特地讓我代他們轉達一下歉意!”


    “師兄師姐的大喜之日是哪天?”


    “三天之後,浴蘭節。”


    浴蘭節是三門的說法,外界的說法叫端午節,是紀念屈原投江的祭日,在中醫典籍中的記載卻並非如此。


    仲夏季節,五毒並發,古人常在五月初五以蘭草湯沐浴,采藥鬥草,驅邪消毒,謂之“浴蘭節”。屈原在《九歌·雲中君》中說,“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可見浴蘭節的說法更為久遠,至少是在屈原之前就有的。


    三天之後的浴蘭節,便是蘇杭和蘇北的婚期,這個消息讓雲開胸口如中利箭。小氣妞真的那麽狠心,居然說忘了就能忘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哪怕是坑蒙拐騙偷,他也要把她搶走——用表鏈的話說就素,“大不了蹲監獄,你連監獄都不敢蹲還好意思說愛她?”


    雲開想到這裏,站起來恭敬地施了一禮,帶著挑釁的口氣說:“雲開代表蝴蝶穀,先恭喜兩位師兄師姐。按咱們三門的傳統,浴蘭節當采百花,鬥百草,這也是我們冒昧來訪的目的。請問遠潮師叔,本屆鬥草之事是否因婚禮而取消?”


    所謂的“鬥草”,當然就素三門的醫武交流大會。


    蘇遠潮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無所謂的巫七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這件事情,我需要問問家主和兩位新人的意思。酒菜已經上桌,兩位師侄不如先用個便餐,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再告知結果如何?”


    蘇遠潮在前麵領路,沿著環繞火山口的青石棧道,往另一棟古色古香的吊腳樓走去。雲開留意四周的環境,發現建築都隱藏在茂密的竹林中,更外圍則是隱隱綽綽的蒼天大樹,即便是直升機從上空飛過,也很難發現這兩個孤島上的秘密。


    棧道兩側掛滿了大紅的燈籠,尤其是那紅色的雙喜貼花,讓雲開覺得相當刺眼。


    那誰說的來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靂——女友嫁人了,新郎卻不是我的感覺,不是親身經曆者很難體會,何況這個局麵還是他親手造成的。


    如同一首歌所唱的那樣,“總是不知不覺地想起你,驚慌失措的眼睛,就算已經遠走的背影,依然靠在我懷裏……”


    總是在失去以後,才想再擁有。


    總是在離別以後,才想再迴頭。


    蘇杭那樣的女孩,不是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也不是徜徉在往事裏獨自惆悵的女子。她的生活簡單而真實,如同一朵純真恬淡的百合,在紛亂吵雜的都市中獨自芬芳,始終保持著那顆純淨的心靈。她有一些小小的腹黑,腹黑的對象隻是那些為富不仁者;她有一些小小的貪財,貪財的目的卻是救助那些善良的平凡人。


    她還有一點小小的霸道,霸道裏蘊含的刻骨溫柔令他如癡如醉。


    那一天陌上花開,她的一眼迴眸,他便已月光傾城。


    即便是相逢在擁擠的都市人潮,卻認定彼此是相守一生的那個人。或許這便是所謂的緣份,即便在岔路口不小心失散,也會有一枚紅葉指點他去將她尋找。


    如今,這片紅葉又指引他來到這個離塵小島,能否換迴她的再次迴眸?


    巫七七不愧是專業坑隊友,還是神級補刀手,尤其擅長哪壺不開提哪壺。雲開沉浸在痛心徹骨的思念中時,小巫婆卻肆無忌憚地闖入他的腦海,落井下石道:“哈哈,蘇杭和蘇北青梅竹馬,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怎麽,你的臉色這麽差,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雲開這會兒沒心情說話,冷冰冰地迴了一句:“笑吧,你趕緊笑,不然等到鬥草時就笑不出來了。”


    “你……!”


    雲開這話擺明了就是以武力相威脅。三門之間的“鬥草”,可不是《紅樓夢》或者《鏡花緣》裏,那種鬥鬥嘴皮子的花把勢,而是藥物、醫術和武術的實戰。


    弱國無外交,這是紅果果的真理。


    小到幼兒園的小盆友掐架,大到國與國之間的製衡關係,千百年來無不如此。


    比如黑船事件中的扶桑,比如慕尼黑會議中的捷克,比如巴黎和會中的華夏。


    比如,即將在鬥草中遇上雲開的巫七七。巫七七在夔州時就曾輸過一陣,對彼此的實力差距心知肚明;令一方麵,《愛情心理學》中說失戀的人易暴易怒,很容易產生報複社會的變態心理,這樣的人還是少惹為妙,哪怕她心裏恨得牙癢癢的,也不敢再去撩撥他了。


    一頓晚餐,便在無趣的冷戰中結束了。


    迴到蘇遠潮安排的客房後,雲開和衣而臥,輾轉反側。到了夜深人靜時,他輕手輕腳溜下床,在門口和窗台下布置好毒術機關,然後輕輕推開窗戶,如同狸貓一般一躍而出。


    夜空微涼,月光如水。低矮的木屋星羅棋布,一排大紅宮燈隨風搖曳,空氣中彌漫著海風特有的鹹味,風吹在竹林裏沙沙作響,還有海浪拍擊礁石的轟鳴聲隱隱傳來……


    這便是金銀島的夜色,溫柔而平和,神秘而生動。


    似乎,也隻有這樣的地方,才能養育出蘇杭那樣清麗脫俗、風采絕倫的女子?


    雲開不知道她住在什麽地方,隻能施展輕功躍上房頂,幻影一般掠過每一座小樓。多數木屋裏空無一人,有的屋裏有悠長的唿吸傳來,還有兩三個房間亮著燈光,裏麵是為婚禮而忙碌的蘇家族人。


    在整個村落搜尋了一圈之後,他失望地發現,似乎蘇杭並沒有住在這裏。這大半年的時間裏,兩人曾在市二醫院朝夕相處,雲開對她的氣機感應非常熟悉,他貼在房頂上傾聽過每一個人的唿吸,逐一確認她不在其中。


    無奈之下,他站在一棟空置的房頂上,發出了一串清脆的鳥鳴。過了好一會兒,一個黑影才從竹林裏躥出,直直地落在他肩頭。


    “這麽晚了,你找我幹嘛?”表鏈在他耳垂上啄了一嘴,不樂意地嘀咕道:“哥剛剛遇見一隻粉紅燕鷗,她有珍珠色的雙翼,烏黑靚麗的頂羽,體態輕盈,舞姿曼妙,性格還挺刁蠻,尤其是那張豔紅的直喙,說有多性感就有多性感,表哥我已經深深地迷醉了……”


    好吧,表鏈距離它創造一個種族的夢想,又更近了一步。


    人家都是成雙成對的,更襯托出某個傷心人的形單影隻。雲開惱火地掐住它的脖子問:“不是來聽你講豔遇的。哥讓你去找蘇杭,你到底找到她了沒有?”


    “我看見她了,可是她不理我!”表鏈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答道:“她不住在這裏,而是在旁邊那個小島上。”


    “我明白了,這裏是金島,她應該住在旁邊的銀島上。金島和銀島之間隔著海峽,你可以從天上飛過去,但下麵的通道有監控和守衛……”


    雲開恍然大悟,急切地問:“她看見你時有什麽反應,生氣還是開心?”


    “她當時跟另外一個女生,還有一個小女孩在一起。那個小女孩看見我了想抓我,我就趕緊飛走了。”表鏈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當時女主人的表情我說不清楚,反正不是生氣也不是開心,眼神似乎有些猶疑……”


    雲開的心逐漸沉了下去。


    她沒有生氣,她沒有開心,難道她真的忘了,忘了那次尷尬的初遇,忘了那些次鬥嘴中掩藏的傾心,忘了梨花樹下的牽手,忘了相守一生的諾言?


    雲開呆立了一會兒,然後跳下房頂,沿著明明暗暗的青石棧道,緩緩走迴客房。在表鏈的視線裏,小主人的背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形單影隻。


    旁邊亮燈的木屋裏,傳來一陣歡樂的笑鬧,還有隨意的小聲哼唱。


    “我獨自走在寂寞的長街,迴憶一幕幕重演。我告訴自己勇敢去麵對,就算心碎也完美。想起我和你牽手的畫麵,淚水化成雨下滿天,如果我和你還能再見麵,就讓情意舊夢能圓……”


    這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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