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是些負心漢,尤其是你們姓雲的!”


    這是蘇杭和夏晗霜的一致結論。兩人為琴仙打抱不平,對那個移情別戀的男人耿耿於懷,而雲開作為那個男人唯一的兒子,理所當然地成了兩人的出氣筒。


    感情其實沒有對錯,也沒有值不值得。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若幹結果,說來說去都是女人受傷男人理虧,雲開這個感情菜鳥百口莫辯,隻能忍氣吞聲地接受人民群眾再教育,兩女表麵上在為琴仙說話,也未嚐沒有懲前毖後的意圖,免得有人重蹈他老爸的覆轍。


    三人剛從咖啡廳出來,夏晗霜就恨恨地說:“蘇妹妹,你一定要離某些人遠點!你看看他身邊都多少美女了?天知道將來還會禍禍多少妹紙,珍愛生命,遠離雲開!”


    “姐姐說的很對,”蘇杭非常讚同地點頭說:“他這人花言巧語的,你跟他是合夥人,人家說辦公室戀情危害不淺,姐姐可千萬不能給他騙了……”


    雲開被失蹤的老爸坑了一把,他找誰講理去?一個人悶悶不樂地落在了後麵。兩女在前麵嘀嘀咕咕走向停車場,迴頭瞅見他臉色不對,蘇杭一把挽住他胳膊說:“小氣雲,你不會這麽小氣吧?”


    雲開張嘴想說點啥,卻發現啥也說不出來。航班失聯的事已變得撲朔迷離,他心裏有了懷疑和念想,不願意詛咒老爸去了天堂,隻好轉移話題說:“你們倆都離我遠點好伐?省得我哪天禍禍了你們!”


    “喲,還真記恨上啦?”夏晗霜挽住他另一邊胳膊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姐姐的意思是叫蘇杭離你遠點,我擔心她成為琴仙第二,到時候後悔莫及呢!”


    “姐姐的好意我心領啦!”蘇杭臉上笑眯眯地,嘴上卻不甘示弱地反擊道:“像姐姐這樣的巾幗女子,做人家的小三多委屈,說出去也不好聽……”


    “stop!”雲開覺得鴨梨山大,有些不舍又有些頭疼地說:“你們究竟想玩哪樣啊親?再玩下去我噴鼻血給你們看……”


    在兩大美女的夾攻之下,雲開確實快噴鼻血了。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雲開決定推翻三座大山,哦不,是四座大山……萬分不舍地將胳膊從兩人胸前抽了出來。


    夏晗霜和蘇杭兩人,估計自己也覺得玩過火了,紅著臉一陣嘻嘻哈哈大笑。


    因為雲霜公司離渝州大學近,夏晗霜是同事送過來的,便一起上了蘇杭的車,雲開被孤零零地趕去了後座。三人在車上商量了好久的禮物,也沒想到送啥合適,雲開最後說:“算了,人到心意到。禮物咱們不買了,估計琴仙也不會在意這些俗禮。”


    “那怎麽行?”夏晗霜強烈反對。


    “我保證讓琴仙滿意就是!”


    “說半天,你還藏著掖著?”夏女王惱火地迴頭,在他身上琢磨了半天,也沒看出他哪裏藏了禮物來。


    雲開被夏女王瞅得很不自在,沒好氣地說:“我把自己送給她成不?”


    “你?”蘇杭一邊啟動發動機,一邊毫不客氣地打擊道:“連我們倆都瞧不上的禮物,琴仙肯定不收。”


    “……”


    琴仙住在範四娘家裏。熟悉路線的蘇杭開車,沿著濱江路上了高架,穿過慈母山隧道之後下了高架,開進一條崎嶇的盤山小道,沿著基耕道往山上走了約莫四五分鍾,才來到一個山穀中的小村,一路上花去了半個多小時。


    這個與繁華都市一山之隔的小山村,便是範四娘隱居之處。村莊裏除了菜地之外,基本看不到農田,入眼的是大片大片茂密的梅林。雲開問過蘇杭才知道,原來農田產出太低,村民們在田裏都種上了梅花樹,春季時剪去老枝煥發新枝,等到寒冬臘月梅花盛開時,再將枝條剪下送去城裏出售,硬是把小村變成了渝都的寒梅園。


    所謂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範四娘倒是選得好地方,市野兼顧,兩邊都沒落下。


    三人推開院門時,一條活潑的博美犬汪汪汪地叫著,跟團毛球似地連滾帶跑,圍著蘇杭又蹦又跳,顯然跟常來的蘇杭早混熟了。


    “崢崢,來給姐姐秀一個!”蘇杭揚著小手逗弄道。那小狗居然很聽話,吐著舌頭兩腿後立,做著各種滑稽的動作,範二的小樣萌萌噠。


    雲開立刻覺得整個人都要不好了。這小東西的名字居然叫“崢崢”?


    院子一角的葡萄架上,葡萄葉已經泛出橙色,在陽光下顯得華麗而淒清。葡萄架下是一張石桌,上麵擺放著一張古色古香的落霞古琴。


    一個白衣女子扶著輪椅把手,輕輕轉過身來,放下手裏的書本,麵帶微笑說:“都來啦?過來陪音姨坐坐。”


    “音姨您好!”蘇杭三人恭敬地問候,快步走了過去。


    範四娘也聞聲而出,給三人搬了幾張騰椅,迴身準備去泡茶。蘇杭說:“四娘讓我來吧!沒給音姨帶禮物,我沏杯茶表示一下敬意……”


    “早聽說蘇丫頭茶藝了得,可惜四娘該去酒吧上班了。”四娘哈哈大笑說:“有事情你吩咐管家吳媽幫手,我就不陪你們了。”


    範四娘帶上院門離開時,隱晦地瞪了雲開一眼,雲開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一會兒吳媽端了炭爐和茶台出來,雲開上前幫忙將茶台擺好,蘇杭起身洗過手後,又讓吳媽取了香爐過來,焚了一柱香後才坐上茶藝師位置,拿開水衝燙了茶具,玉手輕輕一揚,四隻純白的陶瓷杯,一溜兒整齊地排在了茶台上。


    蘇杭今天穿了一條白色淺花的亞麻長裙,上身套了一件灰色的長袖毛衣,脖子上還圍了一條米色的圍巾,看上去仙仙的樣子。她拿茶匙取了茶葉,那茶葉在陽光下色澤嫩綠油潤,形態纖細如銀毫,香氣馥鬱鮮嫩,就是雲開上次在酒吧喝過的蒙頂甘露。


    蒙頂茶藝講究“天風十二品”,其中一品便是琴瑟和鳴。琴仙麵帶微笑,將輪椅挪到石桌上的落霞古琴旁,輕輕挑動了一下琴弦,秋日陽光下的空氣中,仿佛彌漫起一股淡淡的薄霧,如同常年仙雲繚繞的蒙山之顛,或雲或霽或雨或虹,或明或晦或陰或晴。


    揚子江中水,蒙頂山上茶。蒙頂甘露是華夏有名的佛茶,相傳在西漢末年,蒙山寺院中有位甘露禪師,在上清峰栽種了七棵茶樹,這七棵茶樹高不盈尺,不生不滅,人稱仙茶。


    甘露禪師俗家名叫吳理真,還有過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傳說他曾與青衣江的魚仙一見鍾情,魚仙以茶籽作為愛情信物送給他,然後兩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並將茶籽種在了蒙山頂上。可惜好景不長,魚仙私嫁凡人被河神發現,被迫含淚離去,吳理真因此削發出家,一生悟道種茶,最終因思念魚仙投入古井而逝。


    雲開當然知道這個傳說,也明白琴仙為啥偏愛蒙頂甘露了——或許不隻是因為他爸愛喝的關係,恐怕跟這個傳說也密不可分。某種程度上說,這個傳說就是她跟雲崢的悲劇寫照,隻不過結局換成了她這個琴仙終日思念而已。


    雲開三人不知道的是,此時聶聆音所彈奏的,正是她前兩年創作的《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緩如雲霧般流動的琴音,有些飄渺,有些傷感,有些遺憾,有些懷念,聽得人莫名其妙想流淚,很想大哭一場。


    在飄渺的琴音中,蘇杭取過茶葉後沒用茶鬥,而是手腕輕輕一抖,茶葉如同一排大雁,排著人字飛入茶壺,竟是一葉未落。給茶壺裏倒了小半壺水後,蘇杭在茶台上輕擊一掌,茶壺跳起兩三寸高,她雙手虛抱,茶壺就在兩手之間臨空旋轉起來。


    洗過茶,蘇杭將水壺放迴炭爐上,再次燒至沸騰後衝入茶壺合上蓋子,然後安靜地跪坐著,雙手疊放在小腹,表情有些悲戚有些虔誠。


    片刻過後她單手握壺,隨著琴仙的手指撥動琴弦,壺嘴也有節奏地上下擺動,黃碧色的茶湯注入杯中,彌漫起淡淡的霧氣和清香,壺中茶水如同小雨一樣滴滴撒落,形成了一幕雲霧飄渺的碧色雨簾,與琴音旋律交相輝映的奇特場景。


    旁聽旁觀的雲開和夏晗霜兩人,最終沒能忍住滿眶熱淚,淚如雨下。


    琴音消逝無聲時,蘇杭也恰好倒滿了四隻茶杯。沒有人開口說話,蘇杭輕輕站起雙手持杯,將一杯衝好的甘露放在了琴仙麵前。


    雲開使勁地鼓掌點讚。與琴仙跟蘇杭的合作表演想比,範四娘給他泡過的那壺茶,簡直就是焚琴煮鶴牛嚼牡丹,一樣的茶葉,境界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夏晗霜很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偷偷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含淚帶笑說:“蘇妹妹,你不要這麽仙好不好?音姨已經是名滿天下的琴仙了,難道你也想成仙?”


    蘇杭矜持地微笑不語。


    未來誰能說得準呢?藝八仙名單中,已經很多屆沒有過醫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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