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都市區,下午四點。


    特安組的直升機直飛渝州大學,降落在藥物實驗室門口的廣場上。“咣咣咣”的螺旋槳噪聲不小,還是少見的軍用直升機,因此驚動了不少老師和學生,紛紛好奇地圍上來,卻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交頭接耳地打聽到底是軍事演習還是反恐行動。


    一身迷彩全副武裝的左輪,迫不及待地推開機艙門縱身跳下,冷颼颼地掃了一圈圍觀的學生,右臂用力一揮示意無關人等迴避。這些象牙塔裏的乖寶寶,何曾見過這種陣仗?平時拖磚頭打個小架都算狠人了,立即被兇神惡煞的左輪嚇唬得遠遠退開,幾個膽小的女生居然高聲尖叫起來。


    雲開斜挎著背包跳下直升機,瞅見這場麵時臉色有些怪異。憑良心說,左輪其實是個俊朗的帥哥,或許是因為身上的殺氣太重,或許是軍人的鐵血氣質,讓人容易忽略他的外貌而心生恐懼——由此可見,職業選擇對泡妞大計還是很有影響的,雲開慶幸自己隻是一個低調的小藥師,心裏惡作劇般地想著,若是左輪沒有卸下背上的虎附翼,而是展開雙翼從直升機上滑翔而下,這群小屁孩會不會以為惡魔降臨,直接嚇尿?


    顯然,十九歲的雲開,潛意識裏已將自己拎出了小屁孩之列。


    雲開在渝州大學當過旁聽生,還在沈岩的公開課上跟陳紫藿幹過架,也夥同她和金玉堂跟混混們幹過架——雲某人自認為很低調,可藿辣子這個大姐頭不低調啊,還給他拉過不少仇恨值,恰好圍觀學生中有兩個一起上過課的同學,看見雲開從直升機上跳下來,其中一個瞪圓了眼睛問同伴:“老四你看,那不是咱們一起上過大課的同學麽?”


    叫老四的同伴不敢置信地問:“不會是大眾臉你認錯了吧?”


    “你妹的大眾臉,咱們班上找不出幾個比他帥的吧?”


    “說的也是哦。”老四仔細迴憶了一下說:“貌似那家夥跟金校花一路的,還跟陳紫藿不清不楚……”


    “我想起來了!”剛開始說話的那個學生恍然大悟:“記得那次陳紫藿來找這家夥麻煩麽?你還想去打抱不平,陳紫藿當時說啥來著?”


    “關你屁事!”老四這會兒也想起來了,怕同伴誤會又補充了一句:“藿辣子說的。”


    “我嘞個去,你看他後麵還跟著一個漂亮妹紙!”一眼瞧見蘇杭的哥們大聲疾唿道:“尼瑪好白菜都被豬拱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豬不拱也沒你的份……”


    “你不說實話會死啊!”


    “……”


    藥物實驗室二樓的一扇落地窗內,施洋訝然望向從直升機上跳下來的雲開。他聽說過雲開出去采藥的事,卻沒想到會以這種高調的方式迴來,更想不通沈岩會帶著金玉堂迎出藥物實驗室的大門——以沈教授的性格和兩院院士身份,就算藥管局局長來訪也不會有這樣的接待規格。


    作為實驗室的高級獵藥人,施洋這個海歸博士還是很受沈岩重視的。原本在施洋心目中,雲開跟他就不在同一個層麵上,哪怕上次被雲開擺過一道也大度地放下了,覺得沒必要跟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土鱉過不去,現在的情形卻讓施洋有些看不懂了,轉頭問實驗室助理何小玲道:“雲開的病人是什麽來曆?”


    “不太清楚,病曆上隻寫了姓龍。”何小玲搖頭說:“症狀是烈性中毒,好像叫啥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麽,有點意思。”施洋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螺旋槳吹皺了一池春水,寧靜的渝州大學再次蕩漾起了小小的波瀾。校園論壇裏很快貼滿了直升機事件的圖片和視頻,最吸引眼球的不是雲開而是滿臉冷酷的左輪,而左輪本人僅僅是下來鎮住場子,跟沈教授交待了幾句便返迴了直升機,因為重傷未愈的龍顏沒有下來,還得馬上送去軍方醫院。


    雲開推開會議室大門時,驚訝地發現所有人都已到場。秦老院長、沈岩教授、南藥王姚老爺子,還有一位龍叔的私人醫生李醫師,連小藥王姚行遠也赫然在列——整個七月項目組的人一個沒差!


    “姚老,秦院長,沈教授……對不起,我遲到了!”雲開心底湧起一股感動,嗓子依然有些嘶啞。他倒沒自大到以為大家是給他麵子,而是感動於幾位長者的敬業精神和治病救人的責任心。


    雲開平息了一下唿吸,難得嚴肅地說:“受人所托為人解毒,本是小子的份內之事,沒想到今天這麽多位長輩到場相助,感激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救人如救火,病人最多還有三天時間留給我們,我想請德高望重的姚老主持一下會議,姚老,謝謝您!”


    南藥王姚希平顫巍巍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旁邊的姚行遠也跟著站起想扶老爺子過去,卻被姚希平擺手製止了。眼下這個會議室跟市二醫院的專家會診室類似,姚老爺子很堅持地自行走到前台,聲音洪亮地開口道:“我先說兩句題外話。”


    “我記得第一次專家組會議的結論是,七月流火項目兵分三路進行,其中沈教授帶隊研究活性肽成分和中毒機理,秦院長帶隊走以毒攻毒路線,而我本人以現代中醫方法尋找解毒藥方——雲小子說我德高望重,這話我持保留意見,老頭子我還不服老!”


    會議室裏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因病情緊迫造成的壓抑氛圍總算有所緩解,姚希平臉上也掛著笑容,有些感慨地說:“德高望重不如年輕有為啊!說是我們這些老頭子帶隊,真正的核心卻是他們這幾個年輕人,雲開、金玉堂、蘇杭、行遠……看到你們的努力和進步,才是我們這些老頭子最開心的,也希望你們在最後的關鍵階段拿出真本事來!”


    被姚老直接點名的雲開等人,紛紛微笑著點頭應承。姚希平見氣氛調節得差不多了,話題一轉說:“現在咱們的會議正式開始。三個小組各自匯報一下進展和方案,然後取長補短——今天不管拖到多晚都得拿出方案來,明天進行藥物實驗。沈教授,你們組先說說?”


    沈岩站起來,讓金玉堂連接好電腦投影,翻看著演示文件講解道:“這兩個月裏,我們藥物實驗室對‘七月流火’毒素進行了係列測試分析和藥物配對實驗,再次確認毒素為一種新型結構的生物活性肽,詳細報告請看投影。相關藥物配對實驗的結論,由金玉堂跟在座各位匯報……”


    金玉堂接過沈岩的話題說:“各位,請看這個化合物結構,也就是毒素的分子結構。與眾不同的是,這個肽結構中多出了一個特異性酞鍵,我們查閱相關生物化學資料後,初步判定為迄今為止從未發現過的新型酞鍵——我們稱之為‘七月酞’,藥物配對實驗的重點便是對七月肽鍵的化學分解實驗……”


    接下來,金玉堂簡略地介紹了七月肽鍵的研究過程,並以化學反應實驗篩選出多種能分解七月肽的化合物,但分解速度趕不上“七月流火”的酶解同化速度,所以金玉堂小組研究出來的解藥,隻能在一定程度上減緩毒性蔓延的速度。


    姚行遠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在他這個中醫世家的小藥王眼裏,西醫療法從來治標不治本,金玉堂的解藥類似於癌症的誘導化療或者輔助化療,可如今病人已到癌症晚期,化療又有何用?


    會議室裏陷入了沉思,都在消化這些實驗數據和可供借鑒的地方。沈岩心裏有些惋惜和遺憾,金玉堂是他見過最有獵藥人天賦的年輕人,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絕對能研究出“七月流火”的特效解毒藥來——可惜這不太現實,病人隻剩下了三天時間。


    姚老爺子見有些冷場,便對姚行遠吩咐道:“行遠,你介紹一下咱們的研究結果吧,講重點就好。”


    “好的,爺爺。”姚行遠也臨時準備了演示文件,一邊翻頁一邊講解:“各位前輩和同仁,這是我們中醫組的臨床研究報告。感謝病人的私人醫生李醫師,為我們提供了兩年以來的定期診斷報告,同時帶我們為病人進行直接診斷。病人的症狀我不再贅述,我重點從病機學說的角度來闡述……”


    緊接著,姚行遠對病情的產生、發展、變化及其結果的機理進行了分析,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七月流火”並非熱毒而是寒毒——以寒為本,以熱為象!


    這個結論引發了激烈的討論。臨床多年的秦如海提問道:“病人的症狀表現為皮膚通紅似火,血管深褐如熔岩,你是如何判斷‘以寒為本’的?這個問題很關鍵,請詳細解釋。”


    “主要來自兩方麵的依據。”姚行遠站起來侃侃而談:“首先是症狀隨時辰而改變,病人白天冰寒夜間熾熱,與脈相的虛實恰好相反——這讓我們開始懷疑最初的熱毒判斷是否準確,為此我們跟李醫師曾有過爭執,但最終達成了一致意見。”


    “另一方麵理由來自對‘七月流火’藥材的研究——應該說是受雲開的啟發。我們派人到昆侖山脈尋找到七月花這種藥材,結果發現在本地草藥醫生眼裏,七月花隻是一種常見的火毒性藥材,那麽,配製‘七月流火’的七月花到底有何特異之處?”


    “我們姚家曾收藏過一株數百年生長期的野山參,因特殊生長環境的緣故,最後變異成了劇毒的仙人參。”姚行遠說道這裏,瞥了雲開一眼說:“我想說的意思是,咱們中醫基礎理論是陰陽五行學說,陽極而陰生熱極而寒生的藥材並不少見。如果我們大膽地推斷,隻有變異的寒毒性七月花才可以配製成‘七月流火’的話,結果將再次印證前麵的臨床診斷結論!”


    “好,有說服力!大膽推測小心論證,這才是咱們現代中醫的希望!”得到解答的秦如海率先鼓掌,笑著對姚希平說:“姚老,我看您老人家可以安心在家喝茶了。行遠無愧於小藥王稱號,您老後繼有人啦!”


    姚希平對秦如海的誇獎倒是頗為受用,微微一笑說:“嗬嗬,咱們對年輕人可別誇太狠,腳踏實地才是正路。我認同行遠對寒熱的判斷,他開出的方子我琢磨過很久也改過不少,至今仍不滿意,我認為頂多隻有七成的把握。”


    “不怕你們笑話,很多年前我就接觸過一個‘七月流火’毒發身亡的病例,這麽多年也沒找到合適的解藥——這毒藥實在是厲害!”


    姚老爺子歎了口氣,滿懷希望地望向雲開說:“咱們這裏論及對毒藥的熟悉,雲開若說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小雲藥師,你剛從神農架采藥迴來,有啥收獲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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