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5


    韓沐影帶著這套木魚入了琴房, 徑直走到一處空檔的琴架前。


    這琴架原是那部被淨涪佛身帶走,現在名叫小聖遺音的仿古琴的位置。


    韓沐影先將那琴架收拾了一遍,重新在琴架上鋪上明黃的布帛,才小心地將這套木魚擺放了上去。


    也不管這套木魚擺放在琴房裏完全就是亂入。


    放好了木魚之後,韓沐影出了琴房, 才去吃上那頓已經遲了不少時間的晚膳。


    韓沐影這邊花費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勉強平複下了心情,那邊楊元覺在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沉眠之後, 也終於從那種精力近乎耗盡的狀態中掙脫出來。


    他的醒來自然瞞不過淨涪佛身。


    淨涪佛身往他的所在看了一眼, 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 “醒了?”


    擁被坐在床榻上的楊元覺長長地打了一個嗬欠,眼皮子一垂一垂的, 仿佛下一刻就能睡過去似的。


    “醒了吧。”


    楊元覺蹭了蹭身下的薄被, 眼睛險些沒能睜開來,“東西都齊了嗎?”


    “沒有,還得等一等。”淨涪佛身答道,“安元和也會過來一趟——給我們送東西。”


    “哦。”楊元覺應了一聲, 拍拍他自己的臉龐, 醒了。“他過來,也沒什麽意外的。”


    淨涪佛身沉默了一下。


    楊元覺察覺到了什麽,笑了一笑,卻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轉而問他道:“我似乎睡了挺久了的。你那邊的貝葉收集得怎麽樣了?”


    “散落在外頭的, 還有八片。”


    楊元覺驚奇地“喲”了一聲, “動作不慢嘛, 都拿到二十四片了。”


    淨涪佛身無聲笑了一下,腳下的速度不停,“本來收集這個,也沒有什麽難度。”


    收集《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確實沒有什麽難度。畢竟《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貝葉下落都是分明的,每一個得到《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貝葉的有緣人本性也都差不了,不會為難他。


    楊元覺也覺得自己剛才是有那麽一點大驚小怪,“也是,畢竟是你在找的嘛。”


    淨涪是個什麽人?以他的手段去收取這些貝葉,能有多難?


    探囊取物而已。


    楊元覺又問道:“那麽你的修為呢?”


    這樣的問題,楊元覺直接張口就問了,而淨涪佛身也沒有停頓和遲疑,直接就迴答他道,“這個倒是有點困難。”


    楊元覺也沒覺得怎麽失望。


    他睜眼往淨涪佛身的方向望了一望,似乎看見了什麽般滿意地點頭,“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切記不可為了其他隨便什麽東西,毀壞自己的根基。”


    淨涪佛身笑了笑,沒迴答。


    楊元覺沒想要急著在這一時找淨涪佛身要一個答案,他將身體重新放下去,又拉起他身上的薄被蓋上,飛快地閉上了眼睛。


    “等安元和到的時候,你再叫我。”


    淨涪佛身應了一聲,就見得那邊廂被護在重重陣禁中的楊元覺又沉沉睡過去了。


    淨涪佛身又笑了一下,腳步卻也始終沒停。


    直到他路過一個水鄉,望見橋下方的河裏飄著的一葉扁舟,才停了下來。


    那一葉扁舟上,站了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熟練地撐著長篙,使船舟順著水流的流動向前遊動。他動作分明嫻熟,姿態也相當端正沉穩,卻偏給人一種無所謂的空無感覺。


    那樣的空無感覺很怪異。和佛門諸位沙彌、比丘、大和尚曆經修行錘煉磨礪出來的空無心境不同,它更偏向於一無所有之後的空寂虛無。


    明明那就隻是一個正常的十四五歲少年而已,卻偏就給人這樣的一種感覺。


    淨涪佛身轉身下了拱橋,沿著河岸走了幾步,就趕上了那葉扁舟。


    不多時,那葉扁舟上的少年就發現了淨涪佛身的動作。


    他扭頭看了淨涪佛身一眼。


    淨涪佛身看得分明,那少年看他的眼中,其實沒有太多感覺和觸動,仿佛他就隻是單純地一眼瞥過,看過一眼淨涪佛身身邊的境況便罷了的模樣。


    淨涪佛身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對著他合掌彎身拜了一拜。


    那少年見他這般行事,手上動作依舊不停,麵上卻也在那頃刻間快速地變化一瞬。


    就像死水在那一頃刻間攪動了幾分漣漪一樣。


    不過即便如此,那少年也隻是站在扁舟上對他點了點頭,便又提起長篙一點水麵,帶著船舟順水而去。


    淨涪佛身又自轉身,一路沿水而行。


    走了約莫半天時辰,不緊不慢的淨涪佛身終於追上了那葉扁舟。而淨涪佛身追上來的時候,那位少年正坐在船沿上,托著一個瓦碗拿著兩個竹筷往嘴裏慢慢扒拉。


    淨涪佛身沒有近前打擾,他在一旁站定,手指慢慢撚動著那串他每日裏慣常把玩的佛珠。


    因著淨涪佛身沒有多加遮掩,所以幾乎是在一開始,少年就察覺到了淨涪佛身的到來。


    但他沒抬眼,還自就著他手裏的那兩根竹筷一下下地往嘴裏扒飯。


    他不僅吃得很慢,吃得很安靜,動作也相當的雅致好看。


    單就這幾個習慣,也能看得出來這位少年出身不凡。


    起碼家教不錯。


    可這樣一位出身不凡,家教不錯的少年,卻是孤身一人撐著一葉扁舟流浪在這長水之間......


    少年慢吞吞地吃完了碗裏的食物之後,他就放下手上空了的瓦碗和竹筷,起身轉入了那葉扁舟上小小的草蓬裏。


    等到他從草蓬裏鑽出來的時候,他手上就提了一個小木桶。


    就著木桶裏的清水洗過碗筷,少年將東西歸置整齊,才抬眼去看淨涪佛身。


    又是一眼瞥過,少年對著淨涪佛身點點頭,還又提起長篙,點水前進。


    這樣的冷待,淨涪佛身也是許久沒有遇到過了。


    他笑了笑,依舊抬腳跟上了那位少年。


    因是撐船前行,因這一條船上就隻有少年一人,還因為這世道年景艱難,人心頗有崩壞的趨勢,少年不敢多睡,每日裏都是淺眠一陣,就又從船篷裏睜開眼睛來打量周圍的環境。


    淨涪佛身看得出來,這少年撐得很幸苦。可即便這樣辛苦了,少年他也還是沒有上岸,倔強地隨著這一葉扁舟在水上飄搖。


    就淨涪佛身見他第一麵開始,他就從來沒有上過岸。


    寧願日常花費銀錢從旁邊劃過的篷船裏添置物資,也始終沒有往岸上踏上一步。


    少年死倔死倔地熬了許久,淨涪佛身也一直跟在他在船上走。


    當然,淨涪佛身也不是隻跟在那少年身側。他每日裏也還按著時間完成早晚課,拿出一定時間來提筆抄經。


    他自也有他的節奏。


    淨涪佛身抄經的時候,那少年無有所感。但在淨涪佛身忙活早晚課的時候,少年也還是會從船篷裏拿出一支鐵棍,係上草繩拋到岸邊上固定船隻,自己坐在船沿上盤膝聽著淨涪佛身誦經敲木魚。


    是的,即便淨涪佛身早先慣用的那一套木魚已經落到了韓沐影的手上,淨涪佛身也還是能補充上木魚來。


    少年有他自己的堅持,淨涪佛身也有他自己的節奏。


    雙方時刻相互影響,又相互保持著獨立,相當的奇特。


    這奇怪的一段路程足足走了七日餘。他們兩人遇上的第八日清晨,天還未曾蒙亮,和往常時候一樣一聲不吭的少年忽然睜眼往河岸這邊望來,直直地投落在淨涪佛身身上。


    “你是什麽人?”


    他這個年紀的少年,哪怕經曆得再多,聲音裏也總能透出一股勃勃的生機來,聽著就讓人覺得心喜。可他不是。他的聲音疏淡清冷,在這微涼的清晨時分,他這聲音落在旁人的耳裏,隻怕會讓人覺得更涼颼颼的。


    “南無阿彌陀佛。”低唱了一聲佛號後,淨涪佛身答道,“小僧妙音寺淨涪。”


    那位少年靜默了一瞬,“我聽說過你。”


    淨涪佛身沒說話。


    那少年並不在乎他有什麽反應,他自己又問道:“你跟著我幹什麽?”


    淨涪佛身答道:“我想跟你討一樣東西。”


    那原本安靜的少年聽得淨涪佛身這個迴答,忽然嗤笑出聲,“你想跟我討一樣東西?嗬嗬......哈哈哈......你跟我掏東西?你沒看見,我這裏還有什麽東西?!什麽東西能值得你這位大名鼎鼎的妙音寺比丘跟我討?!”


    淨涪佛身等了一等,等到那少年的唿吸平複,似乎冷靜下來之後,他才答道:“《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貝葉。”


    那少年聽了,愣了一愣,又哈哈大笑出聲。但除了笑聲之外,他再沒有說話。


    可這笑聲聽得久了,能叫人在恍惚間以為是哭音。


    他其實也更像是在哭。


    笑完之後,水麵、水邊,一時又都停了下來,連一點人聲都沒聽見。


    如此安靜了近一盞茶時間後,那邊扁舟上才又一次傳來了少年的聲音。


    “你要在我這邊拿的,就是那部《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貝葉?”


    淨涪佛身應了一聲,“是。”


    “我聽說......”少年話語間是完全能夠聽得出來的漫不經心,“你從旁人手上拿走《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貝葉的時候,總會還予對方一個報酬?”


    淨涪佛身答道:“我隻是在償還因果而已。”


    那邊的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麽,似乎升起了一絲希望。


    “償還因果......”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這個因果,是什麽願望都可以嗎?”


    淨涪佛身在黑暗中搖搖頭,“不是。”


    淨涪佛身的迴答有些出乎少年的意料,他的眼睛都瞪圓了,整個人甚至要跳起身來。


    “真的不是?”


    還沒等淨涪佛身迴答,他就自己又快速地接上話道:“你說我手上有你想要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貝葉,那你說,我找出來給你,你償還我的因果。”


    便是這一句話,也已經足夠證明一個事實了。


    這個少年其實不信他剛才說的那句話。他更希望他無所不能,希望他能幫著他達成他心中所願,希望......他自己能得償所願。


    淨涪佛身的沉默似乎刺激到了那個少年。


    他騰地站起身來,匆匆地升起燈火,大半個身體探向淨涪佛身的所在,“你說,我給你找出來。”你拿到那片《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貝葉之後,就去給我實現我的願望。


    後半句話,那少年沒說出來,這水麵水邊上的兩個人卻都明白得很。


    淨涪佛身頓了一頓,“你船上收有一部《三字經》?”


    少年點頭,就要迴身去給他翻出那部《三字經》來。不過還沒等他撲過去翻找,他自己就又停了下來。


    他盯著對麵河岸上那隱隱的身影,舌尖一遍遍探出,舔著他那幹燥的唇瓣。


    忍耐,忍耐,那比丘還沒有將話說完,他還沒有說完......


    果然如他所想,河岸上的淨涪佛身很快又說話了。


    “我想要那部《三字經》上封存著的那片黃葉葉脈。”


    少年聽完,也不在意那片黃葉葉脈的特殊意義,轉身就折迴了他自己的草蓬裏,乒乒乓乓地翻找起來。


    當然,即便少年翻找的動作很是激烈,他也還是始終小心地注意著,一直沒有將那盞油燈碰翻。


    如果是往常時候,他不會這般在意,但現在不同!


    他有希望了。有希望,就會想要保重自己,起碼也得給他自己留出一條命來支撐著他完成他自己該做的事情。


    淨涪佛身也就是略等一等,就聽見那河水中安靜地漂浮著的扁舟傳來一聲壓不住歡喜的高唿聲,“黃葉葉脈!我找到了,找到了......”


    沒有催促他,一直等到少年神思穩定下來,淨涪佛身才道:“請檀越將它送過來。”


    少年定了定神,也不像以往那樣死也不往岸上踩上一步那樣了,拉著係在岸邊石頭上的繩索,快速地靠近河岸,最後幾步走上了河岸。


    躥到河岸上後,少年幾步趕到淨涪佛身麵前,胸膛急劇起伏過幾下之後,就將他手上握得又緊又小心的黃葉葉脈遞了過去。


    黃葉不過是最普通的黃葉,葉脈也沒有什麽神異優越的地方,但淨涪佛身卻也是相當鄭重地接過了那一片葉脈。


    淨涪佛身將葉脈抬起,映在微薄的水光之中。


    那少年明明什麽都看不清楚,就隻能看到個大體的輪廓,但他眼睛還是瞪得大大的,似乎想要將這天地間所有的光都收納入他的瞳孔裏,幫著他看清淨涪佛身的一舉一動才好。


    淨涪佛身抬眼打量了這片葉脈半響,又將它放下來,重新拿在手上。須臾間,一道獨屬於淨涪佛身的氣息湧動著流向他手上拿著的那一片黃葉葉脈。


    金色的佛光一瞬間升起,將那一片黃葉葉脈攏在了中央。


    那少年愣愣地看著那片朦朧的金色佛光,喉間哽咽著,手指更是接連不停地顫抖,幾乎都要抖出殘影來。


    待到金色佛光隱去,淨涪佛身將他手上的那片空白貝葉遞了過去。


    那少年沒有接,恰恰相反,他抬手抹了一把臉,擦去那不知是淚還是汗的水跡。


    “你打算給我什麽?”


    淨涪佛身不介意少年的直接,他將那一片空白貝葉收起,心中一個念頭快速閃過:第二十五片貝葉。


    隻剩下七片了。


    他轉了一下眼,目光往長河的下遊望了一望。


    再有三十五裏的距離,就是妙潭寺與妙音寺的邊界了。


    這樣的念頭很快就滅去,淨涪佛身迴身望定少年,合掌微微探身,問道:“那麽,檀越你又想要些什麽呢?”


    似乎是等這句話等很久很久了,淨涪佛身的話才剛散入空中,那少年就已經飛快地答道:“我想請你幫我找兩個人。”


    他話語甚至都開始顛三倒四的了。


    “兩個人,兩個嬰孩!什麽樣的嬰孩,又有什麽樣的信息,我......我不知道......”


    淨涪佛身抬眼看他,那豎著胸前的手掌輕輕一拍。


    “拍。”


    一聲輕響震蕩虛空,滌蕩神魂。


    那少年茫茫然地抬起頭來,眼底裏漸漸地就升起了一絲清明。


    他轉身,直衝到河邊,不管不顧地將他的整個腦袋都沉入那冰涼的河水裏。


    淨涪佛身沒阻攔他。


    好半響過去後,終於憋不住,又或者說終於清醒過來的少年才將他的頭從涼水裏拔了出來。


    他搖搖頭,甩走臉上沾著的水珠,又拿身上的衣袍擦了擦臉,打理幹淨了,才轉身走到淨涪佛身身前,合掌與他拜了一拜,“小子失禮了,萬忘比丘莫要見怪。”


    淨涪佛身搖搖頭,抬手一指,又將一個蒲團放到了他的對麵。


    “先坐吧。”


    淨涪佛身今日裏沒有升起篝火,所以這片河岸邊上,也就隻有微薄的天光映照人眼。


    少年依言在那個蒲團上坐了,開始將事情跟淨涪佛身細細說道出來。


    這少年本是桐羅縣大家年家嫡幼子,叫年晉文。因是家中幼子,本就很受家中父母疼寵,再者家中兄長年歲又比他大得多,早過了爭寵的年歲,自然不會為了父母的疼寵而嫉恨於他,相反,嫡親的兄長們對他也是多有疼寵。


    那個時候,他幾乎能在偌大一個年家橫著走。


    備受疼寵長大的孩子,除非天性真的極其頑固,不然身上總有些或大或小的毛病。


    那時候的年晉文也不是例外。


    就他自己所言,他身上的毛病根本就是一大堆,數都數不清。


    當然,就淨涪佛身看來,年晉文有些言過其實了。


    年晉文這時候根本就沒有心力再去注意淨涪佛身,他完全放空了自己的腦袋,一遍遍地痛斥他自己。


    這或許是他從出事以來,難得的一次崩潰與釋放。


    淨涪佛身心下歎了一聲,微垂了眼瞼盤坐,不發表意見。


    好不容易年晉文自己迴神,他扯起袖子抹了一把臉,又咒罵了他自己兩句,才將話題給扯了迴來。


    年晉文年紀漸長,便要開始入書塾跟隨塾師學習,以備日後。


    入了書塾的年晉文很不安分,每日裏招貓逗狗的,哪怕在書塾裏有塾師們強壓著,迴家了也有父母詢問催促著,年晉文也沒有花費多少心思在學習上。


    在學習上,他確實是很有天賦的。這樣的天賦支撐著他在那樣的懶散下,還能順順當當地綴在排名前列的同窗旁。


    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不需耗用多少心思,就能輕易抵得上旁人付出的努力,那樣的優越,真的很讓人上癮。


    年晉文也還是沒能例外。


    他晃晃悠悠地在書塾裏讀書,看著旁人窮經究典,手不釋卷,卻愣就是沒能得到與他們所付出的努力匹配的成績,他心中就極其的高興。


    他被家裏人寵慣了,也寵壞了,不知道在別人失意的時候不斷踩在別人的痛腳上給人帶來的是什麽樣的折磨。


    他肆無忌憚。而肆無忌憚的人,總是會招來別人的報複。


    他也得到了他自己的報應。


    一日慣常的日常之後,他興起,甩脫了跟隨在身側的仆僮,自己一個人遠遠地跑出去玩耍了。


    那一日他玩得很盡興,盡興到他發現家中所在升起一片熊熊大火的時候,他臉上還帶著意猶未盡的笑容。


    那一日,他家裏的父母、兄長,幾乎所有關心著他、疼寵著他的人,都葬在了那一場將天都燒紅了的大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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