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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涪佛身定定地看得掌心裏的那片貝葉一眼後, 什麽都沒做, 先往淨涪本尊那邊問了一聲,‘新的一片貝葉已經尋到,你那邊可準備好了?’


    自察覺到天魔童子在景浩界天道這邊的手段之後, 淨涪本尊和佛身基本上就已經達成共識,不會再特意壓製自己修為提升的速度。而既然他們自己決定放開了關閥, 那麽他們其實是可以隨時跨入下一重境界的。


    之所以到目前為止他還停留在當前境界,不過是不想為了突破而突破而已。但現在麽, 他手上的這一片貝葉可真就是最合適不過的一點引子了。


    淨涪本尊聽得佛身那邊傳來的問話, 又抬頭看了看視線盡頭的程家大門,邊走邊迴他道:‘稍等。’


    淨涪本尊才剛剛靠近程家大門,守在門邊上的門子便迎上了上來, 恭敬禮見過後, 問道:“淨涪師父迴來啦?”


    淨涪本尊迴得一禮。


    門子殷勤迎著他進了門,沒過多久, 就有管家迎了上來。


    這位管家於淨涪本尊而言, 算是新麵孔。起碼上一趟淨涪本尊踏入程家大門的時候,他還不是程家的管家。


    程家這位新管家見得淨涪看向他,臉皮都小小地繃緊了些。


    緊張不可自抑地泄出了些許。


    哪怕他的主人其實不是麵前的這個年輕比丘,而是程家現任家主程沛。無他,實在是作為程沛得力手下的他太清楚這一位對他主人的影響力了。


    淨涪本尊打量了這個新管家一眼。


    管家這時已經盡量收拾自己情緒了, 他上得前來,彎身合掌恭敬與年輕比丘見禮,道:“程昱見過淨涪師父。”


    淨涪本尊合掌迴了一禮。


    程昱見他態度平和, 心裏先鬆了口氣,便要開口說些什麽。


    但他話還沒有出口,便先察覺到了程沛的氣息正急促地往這邊趕。


    他迴頭看了一眼,恰恰望見匆匆趕過來的程沛。


    得,他也不用多話了。


    程昱無聲退到一側,讓出淨涪麵前的位置來。


    程沛很自然地在淨涪本尊麵前站定,全沒想過要跟淨涪見禮,隻顧著衝他笑,“兄長,你迴來啦?”


    在程沛看來,也就外人見麵才需要一絲不苟地行禮拜見的。他和他兄長見麵,用不上這些。


    淨涪本尊也沒說什麽,他衝著他點了點頭。


    程沛親自迎了淨涪本尊入後院,去見沈安茹。


    淨涪本尊和佛身之間間隔著的距離確實遙遠,但這完全不妨礙佛身感知淨涪本尊這邊的情況,更不妨礙佛身透過淨涪本尊的眼睛,看見程家裏來迎接他的程沛。


    雖則他手裏尚且握著那一片空白貝葉,背後也還站了一個久久沒迴過神來的主人家,他甚至猜得到不等夜深沈安茹不會放他離開,淨涪佛身還是站定在原地,帶著一絲淺淡的柔和笑容共享著淨涪本尊的視感知,跟在程沛身側往後院去。


    女童站在一旁愣了好一會兒,完全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想的什麽,又該做些什麽。


    她便是再靈性天然,也不過是年歲尚幼的童子而已。她的年齡、眼界、所知所識,統統都限製了她的想象。


    女童愣愣地看了站在那裏的那個年輕先生好半天,迴神後看見自己手上拿著的那個已經少了半盞茶水的瓦碗,又扭頭看了看淨涪佛身一會,最後一咬牙,扭身迴屋裏去了。


    等她再從屋裏出來的時候,她手上那個瓦碗裏灑出的茶水已經被補上了。


    女童雙手端著瓦碗,快步走到淨涪佛身麵前,便將手上的瓦碗往上一托,喚道:“先生請喝水。”


    淨涪佛身從本尊那處轉迴目光,見得被捧到麵前的那碗茶水以及那個掩不住眼底局促的女童,他雙掌一合,向著女童點頭謝過,便也雙手將那個瓦碗接了過來。


    見麵前這個明顯就非是凡人的先生接了瓦碗,女童放鬆地咧開嘴笑了起來。


    尤其是當她看見那先生真將那瓦碗放到唇邊,飲下瓦碗裏的茶水後,她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


    這真不是因為女童對淨涪佛身有什麽目的,又在淨涪佛身喝的茶水裏放了什麽烏七八糟的東西,女童得償所願才會這般開懷。


    並不是。


    女童如此高興開懷,為的其實僅隻是淨涪佛身喝了茶水這件事情,以及從這件事情裏頭明明白白傳遞出來的淨涪佛身對她、對她家的友好態度。


    淨涪佛身喝了幾口茶水,便將瓦碗擱置在旁邊的院牆上。


    女童見他仿佛無事,且光隻握著那片空白的紙條站在原地,不由得問道:“先生,不如入屋裏去坐坐?”


    淨涪佛身微微搖了搖頭。


    雖然他是一個出家人,眼前這個女童也不過是一個幼童,且是規矩相對寬鬆的鄉下人家,扯不上男女大防,但為了不給麵前這孩子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淨涪佛身沒想過挪步。


    哪怕淨涪出身擺在那裏,很少深入鄉間,和一眾鄉人近距離生活,但他是知道的,有些婦人的嘴就是特別碎,特別沒有分寸,抓著個莫須有的由頭也能將人逼至絕路。


    女童見他不答應,也沒再勸,她左右看了看,迴身就又往屋裏走。


    淨涪佛身見她返身入屋,也猜到她想要做什麽,但僅僅隻是一個轉念,他就放棄了阻攔。


    完全沒讓他意外,女童再從屋裏出來的時候,手裏搬著一個椅子。


    淨涪佛身上得前去,幫忙接過了那個椅子。


    見他來接,女童是想過避開的,但到底沒拿住椅子,讓椅子被淨涪佛身輕飄飄地拿了過去。


    女童無奈何,引著淨涪佛身將椅子放到了他原來所在的位置,請他:“先生坐。”


    淨涪佛身也不推托,依言坐了。


    女童見他坐下後,笑著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也不問淨涪佛身在這裏是要幹什麽,隻又和淨涪佛身道:“那我先迴屋裏做活去了,先生有事就叫我,我聽得到的。”


    淨涪佛身合掌點頭,謝過了她。


    女童笑了笑,沒再說什麽,轉身幾步就入屋了。


    沒有人打擾,淨涪佛身又再次和本尊共享了感知。


    不過是一小會兒的耽擱,淨涪本尊已經被程沛帶著入了程家正房,與聽到消息急急趕出來的沈安茹在正房房門上就撞上了。


    沈安茹正帶著幾個老仆急趕呢,抬頭就見到了也正往這邊走來的淨涪本尊。


    她當時就笑了,隻是這個笑容頗有點古怪。


    如何古怪呢?


    她唇角是止不住上揚的,可那原本同樣要彎起來的眼睛卻被她用力地瞪大、瞪大、瞪大。也不知是她用力太過還是情緒太過激動,她眼眶附近泛著一片紅,眼眸裏也是笑意摻雜著淚花,都分不清到底她是想笑還是想哭,又或者是既想笑又想哭。


    但任誰看了這個笑容,也都不會覺得好笑。


    淨涪佛身才剛共享了淨涪本尊的感知,就正正看見這一幕。他向來平靜平穩的心境也動了動,像是被柔軟的羽毛柔柔輕輕地掃過,又像是被誰拿在手裏時輕時重地揉搓。


    酸酸的,軟軟的......


    淨涪佛身合掌低頭,在識海裏唱了一聲佛號。


    淨涪本尊搶先兩步,趕到沈安茹身前,抬手扶住了她。


    雖然已經看見了,但當他的一雙手真正落在沈安茹身上的時候,淨涪本尊才真正的明白,沈安茹的身體都顫抖成了什麽模樣。


    淨涪本尊垂了垂眼瞼,原本僅僅是扶住沈安茹的雙手稍稍用力,便將她環進了懷裏。


    也是淨涪本尊將沈安茹環進懷裏的那一刻,淨涪本尊、佛身、魔身三身同時微微一顫,各有一道靈光從他們頭頂衝出,在他們各自頭頂虛空盤旋迴環。


    便連還在無邊暗土世界本源處為“小輪迴”閉關推演的魔身也不例外。


    隨著靈光衝出頭頂,淨涪本尊、佛身、魔身同時感覺到心頭一清,更有一種歡樂喜悅湧出,不洶湧不激烈,溫和寧靜地將他們的心神簇擁填滿,讓那輕鬆自在的笑意自然而然地爬上他們的唇角,染上他們的眉梢眼角。


    淨涪本尊、佛身、魔身自然地停下了所有動作,讓心頭、腦海前所未有地平靜空閑下來,感受著那早已從他身上消磨殆盡的天真純粹。


    沉浸,或者說沉溺於這種感覺,淨涪本尊、佛身、魔身遵從著那從心底最深處升起的意願,沒有像以往每一次提升境界一樣極力地探索這一重境界,而是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想,放任一切自流。


    淨涪本尊身周感應他心境的氣息蕩漾開去,感染了這正房內外的所有人。且隨著淨涪本尊的沉浸和享受,這種氣息以一種極其可怕的速度蔓延、張揚開去,須臾間遍布了一整個程家、整個沛縣,甚至是沛縣周邊所在。


    被這種異像環繞的,也不單單隻有淨涪本尊一人,還包括淨涪佛身和無邊暗土世界本源裏的魔身。


    可不論是他們三身中的誰,也不論什麽人正正好被這股氣息圈了進去,甚至不管那些落入這股氣息裏的是不是人,但凡有所認知、有所感應的存在,都無可抵抗地淪陷在了這一股氣息裏。


    這所謂的無可抵抗,非僅指他們沒有那個能力抵抗,還指他們沒能生出那樣的心思去抗拒。


    這些存在,包括隱在程沛識海裏的司空澤,也包括在無邊暗土世界裏掙紮沉淪的無量量殘魂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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