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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媛所指的師兄, 從不會有別人, 隻是左天行。


    佘婉寧一垂眼瞼,便連輕撫著寶劍的手指都頓了頓,“你練劍?”


    袁媛臉色有些白, 她似乎從佘婉寧的細微動作中察覺到了什麽, 但她還是站直了身體, 帶著不堪一擊的倔強點頭迴道, “弟子練劍。”


    佘婉寧帶著劍站起身,再沒看她, 轉身離開,隻留一句話落在遠遠耳邊。


    “連拔劍的意念都沒有, 你練的,是劍?”


    袁媛愣在原地,隻覺得渾身冰寒,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察覺到了師父對她的失望。


    她茫然四顧, 這一片平整的山地裏, 沒有別人, 隻有一道道隨著劍痕深刻入山體裏的劍意。


    這裏的每一道劍痕走向她都很熟悉, 那劍痕裏肆意逼人的劍意她也都謹慎小心地借著護身靈器遠遠地感知過,但在這一刻,她卻隻有無盡的陌生感。


    袁媛站了許久,從日到天中的正午等到月兔細沉的淩晨,都沒等迴慣常練劍的佘婉寧。


    到東邊天色大亮的時候, 袁媛終於跌跌撞撞地下了山頂平地,但她沒迴自己的洞府,而是轉去了左天行的洞府。


    空無一人隻有無數劍意縱橫的山頂平地上,忽然站了一道身姿飄搖但氣勢凜冽的身影。


    佘婉寧僅僅是看得袁媛一眼,便轉過身去,拔出劍來迎著晨光起舞。


    結嬰之後的左天行已經另立了山頭,山頭也有管事負責打理,外人輕易不能踏足,但袁媛卻能來去自如。若是往常,打理山頭的左天行管事們隻會慣例詢問上她一兩句,便會識趣地自己退下,留袁媛自由行事。


    除了左天行那緊閉門戶的洞府,不管這曜劍峰裏裏外外,隻要袁媛起意,都由得她轉悠。


    可這會兒,看著失魂落魄還隻在待客的堂中一直呆坐的袁媛,這些管事們卻不敢像往常一般省事了,他們互相之間對視幾眼,又是一番無聲的推諉過後,到底還是一個陳姓管事被推了出來。


    那陳姓管事到得袁媛近前,深深一禮,後小心地問道:“姑娘這是?”


    袁媛被人聲喚迴一點心神,她轉眼看了那陳姓管事一陣,木木地搖頭,半響後道:“你等自去吧,不用管我。”


    那陳姓管事小心地偷覷了一眼袁媛,到底隻能應得一聲,和其他管事一並退了下去,將空間留給了袁媛自己。


    袁媛一個人在這堂屋裏坐了許久,也想了許多,似乎有許多東西更模糊了,但又似乎有很多東西清楚了。


    她一人,在這間堂屋裏坐了三日。


    路過探查她情況的管事來了一波又一波,袁媛迴神後,也很有點不好意思。


    她起身出得堂屋中,扭頭往側旁的梢間看了一眼,果然在裏頭發現了一位守在那裏的管事。


    是那位陳姓的管事。


    她站直了身體,走到門邊向著裏頭那陳姓管事一抱手,道:“袁媛多謝管事掛心。”


    那陳姓管事哪裏敢受,連忙站了起來,側身避讓,邊避讓還邊連連推辭。


    袁媛卻隻是一笑,“袁媛這就走了,管事再見。”


    那陳姓管事看到一愣,心下暗自嘟囔道:“這袁姑娘怎麽看著......有點不太一樣了?”


    一樣不一樣的,陳姓管事或許隻是隱隱察覺,看不出多少,因為便連袁媛自己也不太清楚。


    她唯一清楚的是,或許她是該試試將她的劍□□了。


    袁媛下山去了。


    下山前,她仍舊迴頭看了一眼左天行緊閉的門戶。


    不過這一眼,比起往常來,似乎是多了一點不太一樣的熒光。


    蘇千媚、袁媛各有轉變,但她們的轉變,比起楊姝來,卻是又差了。


    楊姝一人獨坐湖上小亭。


    湖光映襯山色,瀲灩無邊,但隻楊姝一人,就已壓得天地失色,隻餘她這一抹亮光。


    若說美,楊姝眉眼確實秀美,身姿確實婀娜。


    但所有人看見她的第一眼,或者僅僅是感知到她存在的那一刻,卻都不會注意到她的眉眼或是身姿,而是她的意。


    她的意衝淡自然,仿似自天地而生,又將化入天地。


    因她的意如此,她的人便也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無有間隙。


    而此時,楊姝正在小亭中畫符。


    她的衣袖已經挽起,露出一雙皓白得閃耀著玉光的雪腕。


    那飽浸了特製符墨的符筆被她拿在手中,明明沒有什麽重量,但她提筆的手腕卻挪移得極慢,仿佛提著一根重達萬鈞的山巒。


    符筆落在符紙上的那一刻,天地仿佛也顫了一顫。


    楊姝仿若未覺,她手腕挪動,帶著符筆在符紙上挪移,留下一筆筆赤紅的墨痕。


    那墨痕紅勝血,豔似火,映著赤黃的符紙,更有一種莫名的熾烈感。


    楊姝額角漸漸鋪了一層薄汗,可她的眼底卻始終平靜,不曾泛起過絲毫波瀾。


    符筆一轉,最後的一道筆畫勾連,頓時虛空中傳來陣陣嘶吼長鳴聲,仿佛是神鬼悲泣。


    正是“符成鬼神驚”。


    如此異像,卻是這張剛剛完成的符文完美無暇的證明。


    其他符修若是畫符能有如此異像昭顯,必是該欣喜若狂的,但楊姝卻平靜得仿若等閑。


    事實上,這一張剛剛成形的符文,雖然在楊姝這裏也一樣難得。但同樣品級的符文,楊姝手裏還是有幾張的。


    但即便如此,楊姝對待這一張符文的態度卻始終虔誠而仔細。


    她將符筆擱置在筆架上,又拿過旁邊的絹帕擦拭過雙手,才小心地將符紙捧起,送到了旁邊案桌上擺放著的那本符冊上。


    這符冊乃是楊姝繪出第一張完美品級的符文後,楊家老祖賞賜給她的寶貝。


    當然,這寶貝也就隻是楊姝這類符修眼中的寶貝而已,在旁人看來,也不過就是一個布滿各種陣禁的空白符冊而已。


    楊姝將那張符文仔細夾入符冊中時,亭外轉入了一個妙齡女子。


    那是與楊姝自□□好的族姐。


    但直到楊姝將符冊合上之後,她才抬起頭來,揚臉衝那女子笑道:“族姐,你來了。”


    那女子聽她這麽說,卻是嬌嗔了一句,“我早來了。就是遠遠的看見你正在畫符,不敢打擾,就隻等在外頭而已。”


    她邊說著,卻還邊羨慕地往楊姝手邊的那本符冊望了一眼,“又是一張極品符籙?”


    楊姝笑著點了點頭,眉宇間難得地顯出了一絲得意。


    “今日晨間在此靜修,忽然心有所悟,便也不迴去了,索性在這裏完成了再說。這不,天時地利人和的,就成了。”


    那女子又看了那符冊一眼,都有點想從裏頭搶出一張兩張來了,但到底不敢動手,連提都不敢提。


    楊姝這本符冊裏收錄的符籙,那可都是能令挑剔的她自己滿意的符籙,上品的基本隻有幾張,剩餘的都是極品級別的。可是極品級別的符籙比起上品級別的符籙難得多了,所以這數量也一樣少得可憐。


    幾張的上品符籙和同樣寥寥幾張的極品符籙,加起來也不滿十數,連這本符冊的十分之一空檔都沒有填滿,誰想打這裏頭符籙的主意還真就是在楊姝心頭上割肉。


    楊家族姐自問沒有那個能耐辦得到,或許說,整個楊家怕都沒人能如願。


    楊姝還真怕族姐和她開口,不是她不好拒絕,而是誰都不提也比婉言拒絕要好。


    “姐姐,你今日過來,可是妙音寺靖越一地的事情,有了結果了?”楊姝邊利索將符冊收入自己的儲物手鐲中,邊問楊家族姐。


    楊家族姐看著那本符冊消失,卻接了楊姝的話答道:“有結果了。”


    “前不久妙音寺的那位淨音沙彌離開妙音寺去見了那個桃枝,然後過得一日,那桃枝便親往靖越之地走了一趟。到如今消息傳來,說是那些一直昏睡的百姓都一一醒過來了。”


    “據妙音寺那邊一直駐守在靖越一地的藥王院大和尚說,那些百姓身體都沒留下什麽暗疾,相反,他們的身體比他們昏睡前要好上太多了。”


    楊姝淺淺一抿唇,“這麽說來,那些百姓豈不是還該因禍得福跟她道一聲謝?”


    “那些百姓倘若真道謝的話,那桃枝承得起嗎?”楊家族姐一撇嘴,“這根本就是一場無妄之災。”


    “那些百姓是無礙了,就是可憐了那位淨音沙彌。真要謝,他們也該謝妙音寺的那位淨音沙彌才對。”


    楊姝察看了一眼楊家族姐的臉色,聲音輕輕一揚,帶出些疑問,“哦?那邊的情況現在到底是怎麽樣的?”


    楊家族姐揚眉一笑,聲音也極高昂,顯然心情極好。


    “現在靖越那邊的百姓在準備供奉,說要送到妙音寺總寺那邊去呢。據說,他們似乎還準備給那位淨音沙彌祈福三月!”


    作者有話要說:  佘婉寧,嗯,不是女版的西門吹雪,不是,大家記住了。


    好了,各位親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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