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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圓成羅漢掃了一眼這些麵色各異的佛子佛孫, 也不生氣, 隻笑著道:“這部《佛說阿彌陀經》仍藏在這藏經閣裏,爾等誰若與它有緣,自當可在這浩浩藏經中尋得此經。爾等無須如此作態。”


    聽得圓成羅漢這話, 藏經閣裏的一眾人等齊齊一整臉色, 雙手合十, 向著圓成羅漢彎身一拜, 口中道:“是,弟子等謹聽祖師教誨。”


    一整個藏經閣的人裏, 也就隻有淨涪一人還直挺挺地麵向圓成羅漢站定。如此突兀,無論如何都該給人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可在場的這些人,包括圓成這位羅漢在內,沒誰覺得有什麽不對。


    不是圓成羅漢和這一眾人等忽視了淨涪, 而是淨涪自己收束了存在感。


    佛身便是再專心品味那一段“無法可得分”,他也很清楚場合。


    這個時候的藏經閣裏, 本也不需要他這個外人來彰顯存在感。


    點明了《佛說阿彌陀經》的去向之後, 圓成羅漢又和藏經閣裏的佛子佛孫說得幾句, 便正了臉色, 說道:“好了,諸事已了,我也該迴返西天了。”


    他轉落視線望向那邊也正抬頭望來的淨涪比丘,合十低頭微微一禮,隻留了數字落在淨涪耳邊, 便化作一道金色光柱衝天而起,投入西天的方向消失不見。


    “淨涪比丘,再會。”


    淨涪佛身也是合十躬身,拜送圓成羅漢迴歸西天佛國。


    清佰大和尚率眾恭送圓成羅漢離開後,站直身便望見那一個開了一處空蕩蕩暗格的書架,側身和執掌藏經閣的清盛大和尚交代了幾句,清盛大和尚目光邊往那處掃了一眼,邊輕輕點頭應了。


    清佰大和尚見狀,也不過多停留,隻在最後又往淨涪方向處看了一眼,便領著其餘的幾位大和尚起身離開了藏經閣。


    原地隻留下了清盛大和尚一人。


    清盛大和尚看得清佰等師兄弟走了,便抬手往身後一招。


    很快,就有一個小沙彌站到了他的身側,躬身聆聽他的吩咐。


    清盛大和尚低聲吩咐了一句,便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了那一處書架前。


    這處書架先有聲名赫赫的淨涪比丘來過,又有圓成羅漢這位祖師降臨凡塵,實可謂是這藏經閣裏的每一位比丘、沙彌們都想踏足的聖地。


    但這藏經閣裏淨字輩的師兄弟數量眾多,每一個都想到那裏站一站,摸一摸,總得分出個先後次第。可但凡有資格爭一爭的,不論是誰,都不願意退這一步,所以一時之間,情況竟就形成了僵持之勢。


    直到清盛大和尚邁步走向那處書架,在淨涪站的位置上站定,甚至伸出手去,摸上了那一處書架,這僵持的局麵才算是被打破。


    沒辦法,他們這些小輩的,總不能跟清盛師伯/師叔爭吧。


    也隻能讓了。


    一時間,分散在藏經閣各處的比丘、沙彌們竟都在心裏發誓,哪怕是將這藏經閣當成自家夜宿的雲房,也要將師祖留下的那部《佛說阿彌陀經》翻出來。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他們是不能想了,但這部《佛說阿彌陀經》總能了吧。反正圓成師祖都說了,這部《佛說阿彌陀經》還留在這藏經閣裏,他們哪怕和《佛說阿彌陀經》沒有緣法,翻遍整個藏經閣的藏書後,他們總該能摸一摸碰一碰那部《佛說阿彌陀經》吧。


    不過這些沙彌中也頗有幾個極為機靈,他們眼看著自家師兄弟之間的無形競爭,卻是眼珠子一轉,視線隱蔽地往櫃台前一飄,飄向了那邊仍站在隊伍末端的淨涪身上。


    見得淨涪身後還是空蕩蕩的,那幾個小沙彌心中猛地一跳,然後也都收束了氣息,就要在最不惹眼的狀態下,以最快速度奔向了淨涪那邊。


    淨涪佛身仍沉浸在那一段經文中,察覺到陌生的氣息靠近,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往四周掃了一眼。


    那幾個才剛抬起腳想要動作的沙彌們叫淨涪看得這一眼,都來不及想些什麽,心就猛地一跳,整個人都僵在當場。


    不是嚇的,是驚的。


    但要這些沙彌們再細究他們為什麽被驚住了,他們又說不出原因。明明淨涪比丘的目光還是早先他們所見的那般平靜平和,不見怒氣,他們還是被他這一眼驚在了當場。


    到底此時執掌肉身的還是佛身,他見得那些小沙彌們僵立在原地,那小臉煞白煞白的,看著可憐至極,便對著他們安撫地笑了一笑,然後才收攏了心神,又再度沉浸在經文中。


    幾位小沙彌目光一個碰撞,原還帶著些茫然無措的眼睛猛地一定,然後幾乎是同時的,他們的身體猛地向著淨涪的方向躥出。


    藏經閣裏其他的比丘、沙彌還沒從清盛大和尚那邊迴過神來,猛地望見那幾個看似走步但其實已經算得上慢跑的年輕沙彌,更是滿臉的茫然。


    可當他們木木愣愣地順著那幾個師弟急步前進的身形望見背向他們站定的淨涪比丘的時候,他們也驚醒過來了。


    原來......


    原來!


    可是哪怕他們這會兒也都想到了,卻也不能像那幾個師弟一樣,也快步往那邊趕。


    不是他們不想,實在是因為有那幾個師弟在,他們不能再趕過去了。


    他們也知道淨涪比丘應該是看出了他們的這些小計較,但是,但是......


    在比丘麵前,多少還是得遮掩一下的啊!


    然而,在那幾個小沙彌要往淨涪這邊趕的時候,排在淨涪前麵的那些比丘、沙彌們也都迴過神來了,他們或側頭或轉身,不過片刻間,整一隊的人都有了默契。


    “啪”的一聲響起之後,便有人用恍然大悟的聲音說道:“啊,對了,我想起來在哪兒看過那一部佛經了!”


    這句話都還沒說完,便有人從隊伍中走出,幾步轉入了林立的書架裏。


    櫃台前的隊伍一下子便空出了一個位置。


    淨涪雖還在鑽研經文中,卻也隨著隊伍的前移往前跨出了一步。


    然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咦?那是......淨沐師兄?淨沐師兄,淨沐師兄......等等我......”


    “什麽?!這位師弟,你看見淨沐師兄了?等等我,我也正有事要找師兄,我們一道吧......”


    還有就站在櫃台前的比丘抬頭看了看天色,催促也似地和櫃台後的那位值守比丘道:“師兄,麻煩快一點,師弟我趕時間。”


    那位值守比丘唇邊含著笑意,完全沒有拒絕的意思,且手上動作還真的在原本就不慢的速度上又加快了五分。


    “好了,師弟請。”


    如此你趕我退的,櫃台前隊伍移動的速度如何能慢?所以很快的,淨涪就站到了櫃台前,直麵那位值守的比丘。


    佛身從那段經文中抽出神來,抬頭往外一掃,便知道這裏頭的關竅,他微微一笑,便雙手合十,稍稍點頭與值守比丘見了一禮。


    值守比丘還得一禮,便接過淨涪遞還迴來的銘牌放到櫃台一側,然後又從櫃台的抽屜裏將淨涪在靜安寺裏的弟子銘牌抽出,雙手捧著交到了淨涪手上。


    淨涪接過銘牌掛迴腰間,便又是雙手合十一個點頭,才轉身出了隊伍。


    淨海比丘仍還站在藏經閣大門邊上,看他的模樣,似乎是這麽長時間了,都沒往哪裏挪過一步。


    淨涪沒在意,他合十與淨海比丘點了點頭,抬頭望著他的時候眼睛裏就帶了點詢問。


    淨海本是有些羞慚尷尬的,但見淨涪目光始終平靜,不見半點取笑之意,他心頭的那點不自在也就散了。


    他合十躬身跟淨涪還了一禮,便也詢問道:“比丘這會兒可還想要去哪兒?”


    淨涪搖了搖頭。


    淨海看他臉色,極其自然地道:“既然這樣,那我便送比丘迴禪院裏去,可好?”


    淨海也不擔心這麽短的一段時間,白淩一人未必能夠將他們寺裏安排給淨涪的那處禪院按照淨涪的習慣布置妥當。因為那院子裏再怎麽樣也不可能隻有白淩一個人。他們寺裏可多的是師兄弟盯著那處禪院,就等著在需要的時候能搭一把手呢。


    淨涪自是無異議,他點了點頭,應了。


    淨海也就側身一個抬手,請淨涪跟他來。


    淨海、淨涪兩人才剛跨步邁過了藏經閣大門處的門檻,身後就有一股嘈雜的聲音轟然炸響。


    淨海小心地瞄了瞄淨涪眼色,見淨涪對身後的情況視而不見,這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師兄!請給我換上淨涪師兄剛才拿過的那一份銘牌!”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師兄,不要給他,請給我留下......”


    “師兄,留給我,我替你去向清盛師伯求情,讓你這段時間繼續在藏經閣裏值守。留給我師兄......”


    “師弟,你將它留給我,下次師父再罰你抄經,我替你抄一半!”


    “留給我,我替你抄三分二!”


    趁著淨涪不注意,淨海偷偷地迴頭望了藏經閣一眼,表情一言難盡。


    淨海其實很能理解這些師弟們,所以哪怕他更希望他的師弟們能夠更克製,不,克製他是完全指望不上了,他隻希望他們能稍稍遮掩一點,起碼別讓他在淨涪比丘麵前這麽的尷尬啊。


    作者有話要說:  嗯,各位親們晚安哦。


    另,謝謝各位親們澆灌的營養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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