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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淩在一旁看著, 忽然間想起了白家。


    他垂著眼瞼在原地站了半響, 到底還是將那刹那間湧上心頭的衝動壓了迴去。


    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


    他需要再等一等。


    淨涪轉眼望了白淩一眼,便又移開目光去。


    在淨涪將那一串佛珠給李誠戴到他脖頸上的時候, 遠在西天淨土裏的可壽金剛卻也有所感應, 他抬起一直微微垂落的眼瞼, 略略側頭往景浩界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


    淨涪比丘......居然這麽快就選定人選了?


    望見景浩界中帶著他那串佛珠的李誠的時候, 可壽金剛也是有些愣怔的。


    淨涪比丘給他擇定的繼承人,怎麽會是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兒?


    然而, 可壽金剛到底是金剛階位的佛門大能,隻一個轉念間, 他就看清了李誠的前身,知曉了這個兩三歲的小孩兒與靜檀寺之間的因緣。


    原來,居然是他麽?


    知曉了李誠的前身, 可壽金剛再看李誠的時候,因著被慧真拘在這裏聽他念經不休而生出的憋悶煩躁也都消散了許多, 更因此而生出幾分喜意來。


    原來是他啊。


    相比起其他可能出現的繼承人, 可壽金剛還真的更願意選擇李誠。一方麵, 是驚喜於李誠與靜檀寺之間的因果緣法之深,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對這個徒子徒孫的愧疚。


    李誠現下雖然年紀尚幼,暫時不足以肩負再開靜檀寺佛統的重責,但除了這一點之外,他再無別的缺點。那麽是他也很不錯。而且, 誰又說,他這樣的年齡隻會是他的劣勢,而不會是他的優勢呢?


    可壽金剛瞥了一眼上首臉色終於有點和緩了點的慧真羅漢,微微眯了眯眼睛。


    淨涪比丘這一手,真可謂是神來之筆啊,果然不愧是當年的天聖魔君。這手段,嘖嘖嘖......


    可壽金剛作為其中的當事人,對於一切事關靜檀寺的變化都極其敏感,所以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淨涪的選擇,明了李誠的來曆。而相比起可壽金剛,慧真羅漢對於這件事的敏感度確實是稍遜了一籌。可這一籌的差距,卻也被慧真用修為的差距補足了。


    所以幾乎是在可壽金剛望見下方的李誠的同時,慧真羅漢也看到了那間茅草屋中的李誠和淨涪,望見了李誠脖頸上戴著的那一串有著濃厚可壽金剛氣息的佛珠。


    望見李誠那短小身材的時候,慧真的臉也確實有一瞬間的愣怔,但他隻眨了眨眼睛,便整了臉色,再度望向可壽金剛。


    可壽金剛能明顯察覺到慧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幾分迴暖。


    須知,當可壽跟隨著協侍比丘走入慧真這處洞府的時候,慧真看著他的目光,簡直可以說是殺氣逼人。


    可壽心知,這位羅漢是真的對他起了殺心。如果不是慧真不能在這西天佛國內對他動手,可壽知道自己活不到現在。而即便他現在還活著,他也失去了行動的自由,隻能像現在這樣被慧真軟禁。


    他到底還是太弱了。


    可壽金剛閉了閉眼瞼。


    但他也不是全無準備的。


    就在這個時候,洞府外又有一位協侍比丘走了進來,站在堂中向上首高坐的慧真羅漢合手一拜,雙手送上了一份請帖。


    “迴稟祖師,東方淨琉璃世界惠成羅漢遣使者前來給可壽金剛遞來請帖。”


    堂中一眾羅漢、金剛齊齊側目,往那位協侍比丘手上捧著的請帖看了一眼後,便自然而然地轉了目光掃向可壽金剛。


    這個時候,來了這麽一份請帖,誰會相信這不是可壽早有準備?


    慧真羅漢聞言,臉上一應神色全數斂盡。他不看任何人,甚至都沒抬頭往協侍比丘手中的那份請帖掃過一眼,隻淡淡地道:“哦?那就給他。”


    協侍比丘聞言,應了一聲,便轉身往坐在末位的可壽金剛走去。


    到得可壽座前,協侍比丘微微彎身,雙手捧著那張請帖遞了上去。


    可壽金剛接過這一份請帖,微微頜首謝過,然後翻開凝神一看。平平常常地看過這一份請帖之後,他將請帖合上,放在了手邊。


    慧真羅漢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問道:“什麽事?”


    座上所有的金剛、羅漢全都垂下眼瞼坐在蓮台上,似是神遊,也似是觀想。


    可壽金剛向著上首的慧真羅漢合手一禮,道:“迴稟羅漢,東方淨琉璃世界的惠成羅漢近日將開法會,他知我素來空閑,便就發帖相請,邀我參與法會。”


    他頓了一頓,再開口的時候,他話音間就多了幾分力量:“早年間與惠成羅漢閑聊的時候,我曾應允過他,要參與他的一場法會,聽一聽他說法論經。如今惠成羅漢法會將開,我卻是不好食言。”


    “請羅漢允我中途離場。”


    慧真羅漢沉沉地看了他一眼,靜默許久,終於還是吐出了一個字:“可。”


    可壽金剛揚唇無聲笑了一下,全不理會慧真羅漢的臉色,也不在意堂中其他羅漢、金剛若有似無飄來的視線,他徑直就下了蓮座,將那份請帖塞入袖袋中,向著慧真合十彎腰一禮,轉身就走。


    慧真羅漢看著可壽金剛遠去的背影,又是重重地閉了閉眼瞼,結成法印放在胸前的手指一個蜷曲,法印險些變形。


    坐在慧真羅漢下手的那些羅漢、金剛權當不知,完全沒往慧真羅漢身上瞥一眼,仍然各自靜坐蓮台,任慧真羅漢自己心思百結。


    這種看似恭順實則冷漠疏離的態度,慧真羅漢全都看在眼裏。


    然而,這麽多年下來,他都已經習慣了。


    慧真羅漢也不理會這些羅漢、金剛,兀自閉上了眼睛。


    那個承繼靜檀寺佛統的李誠現如今才二三歲,到得他能夠再開靜檀寺,至少還有十年。而這十多的時間......


    他知道,這是那位淨涪比丘留給他乃至是那位李誠的最後準備時間。


    這是他必須抓住的十年。


    而十餘年之後,靜檀寺再開,便是作為恆真的他與李誠正麵相對的時候,也是作為慧真的他與可壽真正短兵相接的時候。


    慧真羅漢的心思定下,也同樣定下了恆真僧人的心思。


    身在景浩界某一個山寺的恆真僧人忽然從定中醒來,他睜開眼睛望了淨涪和李誠所在的方向一眼,收了法印,從蒲團上站起,推門出了雲房。


    門扉推動的聲音驚動了始終守在一旁的沙彌。兩個小沙彌轉過頭來看見恆真僧人,臉色一驚,同時站直了身體,向著恆真僧人合十一禮,口中道:“恆真師父。”


    恆真點了點頭,吩咐道:“去請主持和諸位比丘過來。”


    小沙彌領命退了出去,恆真僧人卻站在原地定定看了片刻,才轉身迴了雲房。


    沒過多久,便有一位位比丘跨過門檻,轉入雲房中。


    待到最後一位比丘轉入邁過門檻,便聽得“咯吱”一聲,卻是門扉自動闔上了。


    兩位剛剛迴來的小沙彌對視一眼,也沒二話,向著門扉的方向合十一禮,便自退了迴去。


    淨涪不知道西天佛國那邊發生的那些事兒,但他知道恆真僧人在這會兒到底都做了什麽。他也可以從恆真僧人的動作中逆推出那位慧真羅漢的心思,這其實很簡單,根本沒花費他太多的時間。


    可是那位慧真羅漢的心思從來不需要多做推敲,真正值得忌憚的,還是他的名分與修為。


    在名分上,他是景浩界佛門真正意義上的開山祖師;而在修為上,他也是一位羅漢階位的佛門大能。


    無論是名分還是修為的雙重鎮壓,都注定了他們這些人不能輕動。


    可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真正需要對上這位慧真羅漢的,又不是淨涪。


    輩分小雖然在很多時候備受掣肘,但也不是全無好處的。至少在這樣的時候,就不會需要輩分小的他頂上去。


    而且,哪怕是慧真羅漢完全可以做到名分和修為上的雙重輾壓,在真正的對上淨涪的時候,卻也氣短。


    因為在世人眼中,淨涪的背後站著世尊。


    有世尊在,有《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在手,淨涪要做什麽,便是慧真羅漢,也是攔不了的。


    淨涪想過一迴之後,便將這件事拋在了一邊,因著李家這位老人的盛情相邀,淨涪帶著白淩在李誠家裏待了一日。


    李誠家中貧寒,但在早年他父母尚在的時候,他家也是有些家底的。雖然後來這些家底漸漸耗盡,到得現在更是所剩無幾。可要在家中給淨涪整理出一間幹淨的房間來,卻還是可以的。


    淨涪還是攔下了老人要給他添置物什的動作,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褡褳中取出了他慣常用的物件,放在了新整理出來的房間裏。


    淨涪得了一個幹淨整潔的單間,但白淩卻是沒那個福氣。不是李家的這些人不願意,實在是擠不出房間裏來了。所以這一晚,白淩是和李誠兄弟擠在一起的。


    直到第二日清晨,淨涪領著白淩和李誠做完了早課,便收拾東西離開了。


    李誠領著自家的兄長、爺爺親送了淨涪白淩兩人出了村莊。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親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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