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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最後, 和淨涪一道抵達靜禮寺藏經閣的, 還有他身前身後的大小沙彌們。


    這麽一大群人三三兩兩地跨過藏經閣門檻的時候,倒是真的嚇了藏經閣值守僧眾一跳。


    坐在正對藏經閣大門的櫃台後頭的那位比丘仔細看過一圈,目光在人群中央處的淨涪身上停了一停, 便明白寺中的這些沙彌們緣何都挑了這麽個時辰跑到藏經閣裏來了。


    也不是說這些沙彌們平日能偷懶就絕不會往藏經閣裏多邁一步, 而是說, 這些小子們不會全都湊在這個時候一窩蜂的往藏經閣裏湧。他們寺裏真是少有人喜歡這麽擠著來的, 尤其是藏經閣這種地兒......


    但今時不同往日啊!往日裏這藏經閣裏可沒有一位淨涪。


    淨涪是誰?真要問出來的話,五花八門的答案都有。而其中最統一的, 必定會是:那可是得世尊親授真經的景浩界第一沙彌。


    而誰都知道,淨涪此行, 本就是為了收集那散落各處的真經。也所以,當淨涪往藏經閣的方向走的時候,這些沙彌們才會一個個跟在了他的身後, 也往藏經閣這地兒來。


    他們誰都不願意錯過這傳奇的一幕!


    不單單是這些沙彌們,就連靜禮寺那些看似八風不動不甚在意的比丘和大和尚們其實也都正往這邊投注目光。


    身處各方視線中央的淨涪倒是安閑自在, 他老老實實地站在人群中, 排隊等候著藏經閣值守比丘的檢錄。


    靜禮寺到底也算得上是一個大寺, 不比靜和寺那邊小貓三兩隻, 藏經閣裏的規矩哪怕比不得妙音寺甚至是天靜寺,也比靜和寺來得嚴密。


    不過這裏的規矩嚴密歸嚴密,到底此時值守的比丘也明白個中關竅,檢錄的動作非常快速,沒有花費淨涪太多的時間就完成了他的檢錄。


    接過那位值守比丘遞還過來的弟子銘牌, 淨涪雙手合十,一禮謝過,便往側旁退開了幾步,讓出了他自己站著的位置。


    原本排在他前麵的那些沙彌早早就已經散開了,雖然還在不時的注意他這邊的動靜,卻也已經各自按著自己的習慣或取了藏經閣中的藏經翻閱,或領了任務去旁邊的隔間謄抄經文,完全沒有妨礙到淨涪的行動。


    淨涪站在櫃台側旁,微微一凝神感應,又抬頭轉眼望了一圈,便尋定了一個方向,邁步走去。


    自淨涪一步邁出,他能夠明顯感覺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溫度在刹那間升了好幾度。


    魔身此時也正借著淨涪本尊的目光觀望左右,了解到淨涪這邊的情況,噴笑著道:‘本尊啊本尊,你這下可是成了耍猴的猴子了呢......’


    淨涪眼神不動,便連唿吸都沒有淩亂分毫,隻自顧自地往他選定的方向走,倒是佛身從識海中顯化出了身形,目光輕飄飄地往無邊暗土世界那邊看了一眼,淡淡提醒道:‘凝神。’


    魔身輕哼了一聲,倒是什麽也沒說,真個凝神平氣,等待著本尊的下一個動作。


    淨涪本尊也沒走多遠,便在一個書架前站定。


    隨著他的腳步停下,整一個藏經閣乃至整一個靜禮寺都仿佛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淨涪身上挪開,順著他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前的那一個書架上。


    ‘寺中藏著的那一部分真經,就在那裏?’


    ‘那個書架我也去過,甚至還在那裏拿了一部《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呢!’


    ‘真的在那裏嗎?’


    眾人各自心底議論紛紛,卻沒有誰敢阻止或是質疑淨涪的動作,隻在一旁看著淨涪在書架前站定,抬手伸向一部《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


    ‘那不是一本《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嗎?他拿那本經書幹什麽?’


    ‘那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開玩笑的吧?’


    正在一眾僧侶驚疑不定的時候,淨涪卻是麵色不改地將那本《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拿在手上,翻開書頁。未幾,他左手拇指和食指撚定一片書頁。


    淨涪撚定的那一片書頁認真說來,其實也和那本《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的其他書頁沒有不同。


    一脈相承的字跡,無間隙連接前後文的經義,甚至是同樣紋路的泛著淡黃色澤的紙張......


    這一部《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存放在這個書架裏不下百年,而這百年間,靜禮寺大大小小僧侶全都借閱過這一部經文,或是捧在手裏仔細翻閱過,或是拿在案前認真謄抄過。可不論是境界莫可測度的大和尚,還是剛剛入門仍然懵懵懂懂的小沙彌,他們眼裏心裏看見的,都隻是一本《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而已。


    一時間,靜禮寺的某些角落裏竟接二連三地響起一陣陣嘀咕聲。


    “別不是......淨涪他就是來翻閱咱們寺藏經閣的藏經的吧?”


    “咱們寺裏或許根本就沒有那《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但所有的嘀咕,都在下一瞬間藏經閣裏的變故被一掃而空。


    就在眾人質疑的時候,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淨涪原本輕輕搭在那張書頁上的兩隻手指稍稍一用力,便見那一張書頁上浮起了一片細小的、仿佛錯覺一樣的皺褶。


    所有盯著淨涪動作的僧侶目光霎時一凝,再不去看淨涪,隻一眨不眨地望著那一片細小的褶皺,一時頭腦一片空白,竟是完全忘記了自己心底的那些個質疑。


    靜禮寺中,無數人翻閱過那一部《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無數人或是用力或是小心地揉搓過那一張紙張,可愣就是沒有人能夠發現絲毫端倪。


    察覺到那些幾乎黏著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轉移了著落點,淨涪麵上沒有絲毫異樣,可身在無邊暗土世界裏的淨涪魔身卻是肆無忌憚地笑出聲來。


    ‘哈哈哈......實在是太有趣了......哈哈哈......’


    在識海中顯化出身形的淨涪佛身也是先笑了一聲,才端正了神色,道:‘噤聲。’


    淨涪本尊特意停了一停,待到佛身一應準備妥當,才沉下心神,伸過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那一頁紙張,緩慢細致地從那一頁紙張中撕扯出一片空白的貝葉來。


    待到淨涪將那一片空白貝葉捧在掌心裏的時候,所有將目光投注在這裏的僧侶們才真正地迴過神來。


    他們目光複雜地在淨涪掌心的那一片空白貝葉和被淨涪重新放迴書架上的那一部《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來迴徘徊,饒是心境修為不淺,一時間也是五味雜陳。


    ‘居然......還真的有?’


    ‘還真的是在那裏?’


    許久之後,終究有一位大和尚悠悠地低歎出聲:“這便是緣法啊......”


    是的,這便是無緣見麵不識有緣千裏來投的緣法。有緣與無緣之間的差距,就是這麽的殘酷,半點由不得人。


    淨涪魔身遠遠地掃過靜禮寺中一眾僧侶複雜的麵色,最後卻是定定地望著淨涪本尊掌心上的那一片貝葉,靜默片刻後,才道:‘我真是沒有想到......我們居然也會有這麽一天......’


    曾經的無數次,緣法這個詞,從來都隻和左天行綁在一起。秘境開放,最好的靈藥靈材都是左天行的,也隻有最危險最殘酷的考驗才會是他的;各自遊曆,左天行一切都是順順當當的,就算有些波折,到最後也是無傷大雅,更甚至會是錦上添花,而他卻總會有一堆的麻煩事兒找上門來,稍有不慎身死道消都是輕的;麵對同樣的機遇,哪怕他們兩人同時站在一個起點上,那個機遇選擇的永遠都會是左天行......


    迴想往昔諸事,淨涪魔身沒有嫉恨,沒有歎息,也沒有遺憾,隻有一點點的感歎和感慨。所以不過須臾間,他便平複下了心情,對著識海中的淨涪佛身和淨涪本尊一個示意。


    得到魔身的示意,又察覺到三身此時心情、心境渾圓如一,圓滿無漏,淨涪本尊眼瞼一垂,一手掌心托著那片空白的貝葉,另一隻手卻是並攏五指,緩慢而鄭重地拂過那一片空白貝葉的上空。


    隨著他的動作,淨涪識海之中,已經收集到的兩片禪經貝葉猛地一顫,一個個閃爍著金色佛光、清淨智慧光的梵文一字一字地顯化出來。


    隨著這些文字的顯化,一股無形的波動自淨涪身上溢出,蕩漾至四方虛空之中。


    淨涪手掌上的那一片空白貝葉感知到那一股無形波動的溢出,竟也是在淨涪的手掌心上跳了一下,然後,便像是唿應一般地跳出一個個仿佛以金色佛光為墨、清淨智慧光為痕的梵文來。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法身非相分第二十六......”


    “須菩提,於意雲何,可以三十二相觀如來不?......佛言,須菩提,若以三十二相觀如來,......爾時世尊而說偈言:若異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梵文一筆一劃清清楚楚地刻印在那一片貝葉上,字跡筆痕錯落有致,幾乎和那些天然成形的貝葉細紋渾然一體,隻叫人一見便會忍不住拍案讚歎:好一件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  嗯,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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