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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淨涪情況極危, 可陷他於那般險境的天魔主卻心情大好。


    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淨涪的識海世界, 目光看了又看,四處流連。尤其是在那些綿延無絕的魔氣上,他更是顯出了一分難得至極的認真認真。


    這些獨屬於淨涪魔身的魔氣, 也委實是令天魔主意動不已。


    雖然淨涪魔身如今走的是心魔道, 與天魔道沒有太過明顯的瓜葛, 但不可否認, 因著當年的皇甫成出身天魔道之故,所以即便如今已經成為佛門小和尚的他分出魔身轉修他自創的心魔道, 他魔身的那一身修為裏卻還是有著天魔道的痕跡。


    這痕跡已經不太明顯,旁人輕易看不出來, 但執掌天魔一道的天魔主卻絕對是那些例外中的例外。


    天魔主摸了摸下巴,仔細琢磨腦海中閃過的那一線靈機。


    或許,仔細研究過這一種心魔修行方式, 他或許還能以此為契機,一窺心魔道玄微。


    倘若他真能有所成, 他或許還可以嚐試著將還沒有心魔主的心魔道也納入他的統治。


    到得那時, 即便他還是不可能超越魔祖, 成為魔道真正的霸主, 也能坐穩魔祖之下第一人的地位,笑看群魔爭雄。


    因心中想得極美,天魔主邊查看著淨涪識海裏的一身魔道修為,揣摩這魔功的脈絡,邊竟還不時地掉過頭去, 眼帶讚賞地望著那邊的淨涪。


    明明此時的淨涪不住地搖晃著他的腦袋,麵目扭曲,更有條條青筋猙獰著攀附在他的麵容上,簡直難看至極,可天魔主卻愣是覺得順眼。


    淨涪身後的本我身影已經越漸模糊,眼看著就要在下一刻徹底散去。


    但就是在這個時候,雙手捧著腦袋,十指狠狠撓過頭頂直將他自己那光滑的腦袋摳出幾條深刻痕跡的淨涪忽然就靜了下來。


    這種從極動到極靜的轉變太過明顯了,以致於很快就引起了天魔主的注意。


    天魔主轉過頭來,望向淨涪,麵上閃過一道異色,說不上是歡喜還是難看。


    天魔主作如何想,這時候的淨涪已經不去在意了。他的全部心力,都用在了拽住他心境最後一線清明上。


    但凡他稍有鬆懈,他就會被他心底的那些雜念淹沒,從此道途斷絕,再無前進的可能。


    他還抱著他的腦袋,蜷縮著身體蹲在虛空之中。


    因著他的安靜,坐在他身後的本我也止住了崩散的趨勢,以僅有的那幾條線條為憑依,穩穩地坐在菩提樹下。


    他身後的菩提樹似乎察覺到了那一瞬間的機會,濃密的樹冠虛虛一晃,一片清淨菩提光搖落,披了那淨涪和淨涪本我一身。


    沐浴在這一片清淨菩提靈光中,原本以莫大毅力迫使自己安靜下來的淨涪終於鼓起了最後一絲力氣,打開了緊咬的牙關,勉力從那一條細細縫隙中擠出幾個字來。


    因著出口太過艱難的緣故,這些話語難免模糊不清,但天魔主卻聽清楚了。


    他的眼神沉了沉,自然垂在身側的兩手手指微動,但到底還是沒有動作,任由淨涪吐出那四句偈語。


    是的,偈語。


    在最為危急的關頭,在神智近乎模糊的時刻,淨涪還是找到了拯救自己的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淨涪四句偈語艱難出口,他頭頂的那一座九層寶塔本來還在艱難晃蕩,這會兒卻穩了下來,塔中更有萬千聲音伴隨響起。


    熟悉到幾乎刻印在心的偈語出口,深陷在種種念頭痛苦不堪的淨涪頓覺眼前灑落一片天光。


    天光亮堂明淨,僅是刹那間,便叫他的心神世界轉換了一副模樣。


    那些惹得人心神紛亂惱恨的諸般心思念頭被這天光一照,立時如同冬日裏的寒冰撞上了夏日裏最為熾烈的陽光一樣,不僅統統灘成了一片積水,更直接被蒸發幹淨,連一點水痕都沒有留下。


    不知什麽時候,淨涪已經安安定定地盤膝坐了下來。他雙手結印,麵上表情舒緩,渾不見方才的猙獰可怕。


    而他身後的本我,也已經恢複了一開始出現在這識海世界裏的模樣。雖然他的身形還是模糊,可比起剛才的那僅剩幾條線條勉強勾勒的狀況卻是好得太多了。


    淨涪其實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些。從他的心神在泥潭裏走出的那一刻,他就沉入了一種空寂境界之中。


    那是一種極其微妙的境界,明明心念猶在,心思唯我,卻如石如水。石者,曆風雨而不動其色,水者,經百態而不變其質。在這樣的一種狀態之下,便是他的心底因著天魔主幻相的言語再生出千般萬般雜念,也是動搖不了他的心誌。


    四句偈語念畢,從那一種險境中迴轉過來的淨涪卻沒有脫出這一種狀態。


    沉入那一種空寂意境中的淨涪也不去管識海中的天魔主幻相,旁若無人地念起了經文。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洗足矣,敷座而坐。”


    開經第一段經文結束,第二段乃至其後的許多段經文都還沒有出世,但淨涪卻渾不在意,他跳過那些尚未出世的經文,直接接上了最後一段。


    “須菩提,若有人以滿無量阿僧隻世界七寶,......,問佛所說,皆大歡喜,信受奉行。”


    淨涪念這經文念得輕鬆自如,臉上神色也是越漸舒緩,更隱隱有幾分沉醉的模樣,不僅僅是他,他身後的那一株菩提樹也是一般模樣。


    菩提樹樹冠隨著淨涪念誦的經文緩慢搖擺,灑落星星點點的清淨菩提靈光。靈光隨這識海中無端卷起的涼風一起,晃晃悠悠地散落在這識海各處。


    這靈光和涼風看似鬆閑瑣碎,不羈一物,卻快速地將那些越了邊界的淨涪魔氣鎖迴了那片屬於淨涪魔身的地界。


    那些魔氣難得肆意了一會,卻隻耀武揚威了片刻就被逼迴了老家,自然不樂意。


    它開始瘋狂地掙紮,張牙舞爪,左衝右突,就是不願意放棄那些新得的地盤。


    可這會兒,除了天魔主之外,旁的又有誰會介意它到底樂不樂意?


    在清淨菩提靈光和那涼風的鎮壓下,它的所有掙紮都是徒勞,隻能被困鎖在淨涪魔身的地界上。


    到了這個時候,倘若天魔主願意插手的話,這些魔氣不僅能夠翻身,還能反轉過來鎮壓那片清淨菩提靈光和涼風。但一直到了魔氣被困鎖在方寸之地的最後,天魔主也沒有出手。


    事實上,到了這個時候,天魔主也是自身難保。


    他的身影開始不穩。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如果天魔主真的想要做些什麽,還不算遲。他完全有能力也有機會出手,但他被剛才世尊阿彌陀自西天淨土聖境中投落的一眼震懾,到底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眼睜睜地望著那些魔氣被靈光及涼風封鎖鎮壓,最後凝成了一顆黑沉沉的丸大寶珠。


    寶珠在這識海虛空中沉浮的那一刻,天魔主眼珠轉了轉,便要動手將它拿過來。


    可他還是慢了一步。


    還沒等他抬手相招,那一顆黑沉沉的寶珠便就當空一旋,拖出一條長長的流光沒入了淨涪的右眼。


    淨涪的雙眼本是緊閉,此刻這一顆寶珠投入淨涪眼中,除了淨涪本人外,旁人卻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天魔主沉沉地看了淨涪一眼。


    他的心念轉換,竟而影響到了淨涪的識海世界。


    這一片識海虛空中,竟無端生出一種沉悶詭譎來。


    這種感覺能壓得人心跳泯亂,輕易喘不過氣來。可披著一身清淨菩提靈光的淨涪卻是無知無覺地端坐虛空,平靜自若地念著那兩段《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他不在意天魔主動作如何,不去想天魔主會是什麽想法,他就隻是在專心致誌地念那兩段《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哪怕此時淨涪的手上隻得兩段經文,其中一段甚至才剛剛落到淨涪手上,可在那種空寂境界中,幾乎是每念誦一遍經文,淨涪都會有一種全新的體悟。


    隨著淨涪一遍遍地念誦經文,淨涪的識海世界裏漸漸發生了變化。


    最初的變化,起自淨涪本我身後的那一株菩提樹。


    那一株菩提樹雖然還是它當初出現在淨涪識海世界裏的那般模樣,可落在那邊身形一陣陣不穩的天魔主幻相眼中,卻分明就是漸漸地曆經歲月洗禮,長成了一株菩提巨樹。


    這株菩提巨樹深深地紮根土地,枝葉厚實濃密,枝幹粗壯渾圓。哪怕它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也給人一種別樣的神聖感覺。


    天魔主眉眼一跳,看著那株菩提樹的目光慢慢帶上了異樣。


    總覺得,此時的這株菩提樹和當年釋迦牟尼那株菩提樹有些像啊......


    可天魔主自己細看得兩眼,又覺得不對。


    它不像是當年釋迦牟尼那株菩提樹......


    那分明就是準提佛母的意味!


    這一株菩提樹,本源明明隻是一株幼苗,竟已經有了些許準提佛母的模樣,這是要翻天?


    作者有話要說:  嗯,這是第一更。


    另,謝謝兩位親的地雷哈,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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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上班的好覺悟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4-04 06:5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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