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這妙音寺分寺的山門,五色幼鹿陪著淨涪一路慢慢走下石階,一邊卻衝著淨涪低聲鳴叫,不時還不滿地晃動著腦袋。


    淨涪側頭看了五色幼鹿一眼,知道它為的是什麽,便也從褡褳中取出一枚副令。他拎著副令上穿著的那根紅繩的手一震,任由那枚副令在空中自由垂落,又在五色幼鹿眼前晃了晃。


    五色幼鹿“呦呦呦”地鳴叫著,邊叫還邊在淨涪腳邊來迴晃悠磨蹭,似乎是在撒嬌。


    淨涪也由得它,直到遠離了眾人的目光,他才彎下腰,拍了拍五色幼鹿的腦袋,然後便在五色幼鹿晶亮的目光中,遂了它的意幫著它將那枚副令戴在了五色幼鹿的脖頸上。


    五色幼鹿得意地抬起腦袋往已經消失在他們視線中的妙音寺分寺看了看,甚至還“呦呦”低叫著,似是在向那個被留在妙音寺分寺的小孩兒耀武揚威。


    淨涪看了它一眼,並不阻止它。


    了之將淨涪送走後也不再在山門處接待香客,而是跟領班的知客僧告了假,先了明一步離開了山門。


    了明看著遠去的了之那散去了鬱色的身影,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這麽盡心盡力,是真的將那白淩當自己的孩兒了嗎?


    了之不知道了明的腹誹,才剛要迴禪院那邊去,忽然又想起隻拿饅頭抵了今日午飯的白淩,又想到白淩今天不僅拔去了身上的魔氣,還得到了淨涪師叔的副令,小小年紀便得到了淨涪師叔的認可,成為他的追隨者,實在是喜事連連。於是他腳下一轉,先去了膳房那邊,找到那裏的僧頭,好話說盡更許了不少好處,終於在還不到飯點的時候拎了一個飯盒除了膳房。


    他迴到禪院的時候,白淩正坐在屋子前的台階上,拿著新得的那木偶和副令玩得開心。


    見到了之迴來,白淩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一邊快速地將手上的木偶和副令收起,一邊迎上來,叫道:“師父。”


    白淩叫了之師父,並不是因為白淩拜了了之為師,了之也不願意收白淩為徒,平白耽誤了他。這“師父”僅僅隻是一種尊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就像了之出門,一路遇到的香客信徒都會稱唿他一聲“師父”一樣。


    了之一邊往屋裏走,一邊空出一隻手來摸了摸白淩的腦袋,看著白淩臉上的忍耐,了之不禁笑出聲來,但他卻沒說什麽,隻是衝著白淩揚了揚手上的食盒,招唿白淩過來幫忙。


    白淩湊到案桌旁,看著了之打開食盒,露出裏頭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點心。


    這個時候,不午不晚的,膳房裏也就隻剩下點心了。


    了之一邊將點心從食盒裏取出放在案桌上,一邊和白淩說道:“今天算是一個大喜日子,是該好好賀上一賀。膳房裏如今也隻剩下這些了,你別嫌棄。”


    了之還記得當初將白淩撿迴來的時候白淩身上穿著的那一身雖然肮髒但質地絕對稱得上上乘的衣服。


    白淩看著了之,眼底浮上一絲水光,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他笑著搖搖頭,格外乖巧地道:“不嫌棄,謝謝師父。”


    將點心地擺上來後,了之坐了下來,看著白淩一口一口吃得快樂,又忍不住叮囑他道:“你既然已經成為了淨涪師叔的追隨者,那日後就要更加努力才行啊,不然可幫不上淨涪師叔。”


    白淩邊吃邊點頭。


    他將嘴裏的點心吞下,才道:“我知道,主人很強的!”


    了之啞然失笑,搖頭道:“你也不過才第一次見淨涪師叔,你能知道些什麽?”


    白淩不同意了,他手裏拿著點心卻不吃,隻梗著脖子道:“我當然知道,主人他的氣息很強!比我家最強的老祖都要強!”


    就是因為他的主人很強,白淩才選了他當主人的!哪怕他隻得四五歲,他卻還記得他父母不經意地在他麵前提起過,他以後要跟著最強的那一個人的。而要跟著那樣強大的一個人身後,他必定也不能弱。


    了之深知白淩倔強,這會兒白淩還要吃點心呢,便也不逗他,遂了他的意思,哄著他連連點頭道:“是是是,淨涪師叔確實很強。”


    白淩狐疑地看了了之一眼,手裏卻將點心放迴了碟子裏,坐得端端正正,格外嚴肅地向了之請求道:“師父,你能和我說說主人的事情嗎?”


    再一次聽到白淩的稱唿,了之才驚覺自己竟然沒有跟白淩提起要讓白淩改稱唿,他鄭重地跟白淩提了一遍:“以後要叫淨涪師叔做老師,不能叫主人。”


    白淩皺了皺眉頭,但他見了之表情鄭重,也就嚴肅地點了點頭。


    見白淩應下,了之也滿意了,他開始將自己知道的關於淨涪的事情都和白淩說了一遍。


    饒是白淩不僅出身天魔宗世家,還年紀小,他知道的著實有限。所以他很多東西都不清楚,但他再不清楚,他聽說過心魔宗心寬心窄兩位真人的赫赫兇名。


    那可是連他的父母老祖提起來都為之噤聲的人物!然而這樣厲害的人物,卻愣是拿他的主人沒有辦法。


    白淩聽得心馳神往,不禁緊握了小拳頭,發誓道:“主人......老師那麽厲害,我也絕對不能差!”


    他的主人那麽厲害,如果他跟不上他主人的腳步,那等待他的就會是拋棄。他絕對不要像那個被他哥哥拋棄的侍童一樣!


    不說白淩因為淨涪立下大誌,自那一刻起便發奮修煉,單說天魔宗那邊,對白家動手的林家長老林青知感覺到自己那日打在那位白家幼子身上的魔氣輕輕浮了一下。雖然這樣的動作很快速,那邊的魔氣也很快穩定下來,林青知卻還是注意到了。


    他皺了皺眉頭,再看一看被吊在林家冷池裏卻始終一言不發連一聲□□都沒有白還安夫婦,手指動了動,最後還是舍不得還找不到線索的周魔寶庫,壓下了引爆魔氣的*,冷聲拋下了一句話徑直離開。


    “你們逃出的那個兒子是叫白淩?他身上可留有我的魔氣!我的耐心一向有限,你們不說可以,就叫你們的兒子說!”


    這冷冷夾雜著怒氣和不耐的話落地有聲,卻壓根沒能讓冷池裏的兩個人有一絲一毫的反應。除了那兩道比之這冷池裏的風聲還要細弱的唿吸聲和連漣漪都激不起的心跳,這兩人根本就是兩死人。


    淨涪出了妙音分寺,一路也不在外頭停留,直往妙音寺而去。


    當日淨涪從妙音寺往普濟寺來的時候,因趕得急,是坐著五色幼鹿過來的。而今日淨涪迴寺,卻並沒有當初那般急切,再加上淨涪此時修煉生出了瓶頸,正要多加研究,也就沒有乘坐五色幼鹿,自己步行而迴。不過不管是來還是迴,不管是坐的五色幼鹿還是淨涪步行,淨涪路上都是安安穩穩的,哪怕一路上確實遇到了好幾撥來來往往的沙彌,也確實受到了不少打量,但並沒有生出什麽事端。


    淨涪安安生生地迴到妙音寺,先就去藏經閣見了清篤禪師。


    清篤禪師仍是淨涪離開之前的那副模樣,他見了淨涪,當下就眼睛一亮。而待淨涪行禮見過後,他便招了淨涪到他下首坐下。


    他不像清方禪師,硬生生請淨涪坐了九日,問了他三個不知讓淨涪怎麽說的問題。清篤禪師隻是撫了撫長須,便就取出茶具來,請淨涪給他煮茶。


    “算算時間,師伯我可是很久都沒有喝過師侄你煮的茶了,實在是想念得緊,師侄既然迴來了,便在閉關之前先幫師伯我煮幾壺來吧......”


    清篤禪師何等慧眼,他一見淨涪便知淨涪如今處在一個什麽境界,再加上淨涪在普濟寺那邊一連串的遭遇和收獲,更清楚他不久後必是要閉關的,或許從他這裏迴去便就要閉關了。


    淨涪如何不知清篤禪師請他煮茶並不隻是清篤禪師與他說的這個原因,更多的大概還是為了他。清篤禪師希望他能夠在閉關之前保持清澄明澈的心境,所以清篤禪師要他煮茶。


    淨涪也不推拒,轉到案桌的另一邊坐下,點起爐火煮茶。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淨涪本就無波無瀾的心底更是散去那一層薄霧,如同明月映照下的無痕秋水,平靜淵深。


    清篤禪師隻是靜靜地看著淨涪動作,並不打擾他,眼底更是漸漸升起欣賞期待。


    他不止是在期待著淨涪正在煮的這一壺茶,還在期待著淨涪這個人。


    蒸騰的水霧氤氳,漸漸模糊了兩人的麵容。


    淨涪將一盞煮得恰到好處的茶水送到清篤禪師麵前,無聲做了一個手勢。


    清篤禪師先閉上眼睛吸了一口還在蒸騰而上的茶霧,然後托起茶盞,看了一眼茶盞裏頭那清澈澄明的茶水,他飲了一口茶水入口,細細品嚐過後,將茶水吞入喉中,點頭讚道:“好!”


    淨涪隻是一笑。


    淨涪在清篤禪師這邊隻煮了一壺茶,待了一會兒,又領著五色幼鹿迴了他自己的禪房。


    看著淨涪離去的背影,清篤禪師歎了口氣:“也不知淨音什麽時候才能看破放下......”


    將五色幼鹿留在了清篤禪師那裏,又將有著“閉關”字樣的木牌掛在院門上後,淨涪便推門入屋。而在入屋之前,他視線一瞥,掃了一眼旁邊還是緊閉門戶的那一座禪院。


    淨涪收迴視線,闔上屋門。


    一道金色的佛光自淨涪佛龕前升起,轉眼將淨涪的這一個禪院完完整整地保護在其中。


    淨涪開始了他又一輪的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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