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涪閉上眼睛,識海裏,盤膝所在識海中央的那道虛淡人影慢慢睜開了眼睛,左眼金燦,右眼黑沉。


    心即佛。


    我心欲善,便為佛陀,我心若惡,即為魔頭。佛陀魔頭,全由心證。


    淨涪念頭通達,心境明若琉璃,不染纖塵,不沾汙垢。而他這偌大的識海中,左邊一道佛光亮起,比陽光還要璨亮三分的光芒照徹人心,溫暖得不可思議,右邊一道黑煙沉落,比夜色還要暗沉七分的黑霧遮攏周天,邪肆到讓人甘心沉淪。


    左邊的那道佛光亮到盛極的時候,又陡然收縮起來,在空中匯聚成一顆金燦閃亮的舍利子。而右邊的那道黑煙鋪展到盡頭的時候,也像是被一隻巨手收攏壓縮一樣,在空中凝聚成一顆閃爍著黑色流光的魔珠。


    幾乎同一時間凝成的舍利子和魔珠在空中懸浮了一陣,吞吐著各自的光芒,隨即又像是商量好的一樣,飛落在無聲無息出現在那道虛影手上托著的那座玲瓏小塔上,各自落在自己該去的地方。


    小塔又得了一顆舍利子和一顆魔珠,塔身緩緩流轉過一層寶光。寶光消逝後,再次出現在虛影掌上的小塔像是被人精心清理過一遍後又再重新細致地拾掇過的那一樣,塔上閃耀的佛光越盛,塔身聚攏的黑暗也越濃鬱。


    人影打量著自己手上的這一座小塔,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將它拿在手上細細地把玩了一番,才將小塔收了迴去。


    果然,自己煉製出來的寶貝才是最符合自己心意的,才最得心應手。


    將他當年手裏的那件號稱天魔道無上至寶的《天魔策》拿出來和這座小塔一比,淨涪的心就已經偏到了自己的那一邊。


    誠然,《天魔策》為景浩界九大鎮運靈器之一,本身妙用無窮不說,它上麵還記載著天魔道無上妙法,代表了天魔道的無上至尊之位。隻要得到它,天魔宗上下所有勢力便全都可供驅使,毫無反抗之力。


    隻要得到它,修煉路上必定坦蕩平常。


    這樣的至寶,無論誰拿到了手,都必定珍而重之,不敢有絲毫輕忽怠慢。但可惜的是,曾經掌控它數千年的淨涪還是嫌棄它。


    嫌棄它早在他之前就已經有過了不知多少任主人,嫌棄它不願徹底臣服於他,總和它有著那麽一絲半縷的間隙......


    所以隻要不是必須,淨涪便會將那卷《天魔策》扔到一邊,很少拿出來使用。天魔宗上下確實都曾有過一番討論,但都被淨涪無視了過去,要不然就是用“至寶不可輕動”的借口搪塞過去。


    想到那部但凡動用就會驚動景浩界半個世界的《天魔策》,淨涪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低頭卻仔細摩挲著玲瓏小塔那瑩白暖融的塔身。


    不著急,不著急,到我修煉有成那一日,你也必將與我一起,鎮壓諸天。


    那座被淨涪托在掌心仔細摩挲的玲瓏小塔塔身鍍上了一層金燦的佛光,光明神聖,而小塔的內部,那些被金燦佛光從小塔上衝刷下來的層層黑垢被一種無形的吸引力吸附著飄向小塔中央那一座虛塔之中。黑垢貼了上去,像是黏土一樣不留痕跡地緊密貼合,又像水珠落入池塘一樣無聲無息地融合進去,化作這一座虛淡寶塔裏的一部分。


    待到淨涪醒來,他睜開眼睛,正對上那一尊佛像俯視著他的似慈悲又像是漠視的眼睛。


    淨涪動作不停,視線掃過佛像,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


    外頭天色光亮,有燦爛明光自天中傾瀉而落,普照萬物。


    這個時間,早課是錯過了。


    淨涪漫不經心地想了這一句,站起身走到佛龕前,給佛像又供上了三支線香,竟就迴到了蒲團上坐下,閉目神遊。


    早課既然都已經錯過了,那就等到晚課的時候再去清篤那裏一趟就是了。


    淨涪到清篤禪師暫居的禪院參加晚課的時候,特意到清篤禪師那裏站了一會兒,清篤禪師果然沒跟他提起這件事,反倒是說起了另一件事來。


    “你如今周身佛光湛然,必定是今日神遊之時頗有所得,如此甚好。”


    清篤很是高興地讚了淨涪好幾句,那眉飛色舞的好笑樣子,在往日是必定要惹得清顯禪師發笑的,但這次清顯禪師卻沒注意他,也同樣讚賞地看著淨涪。


    果然不愧是他們藏經閣裏眾長老一致看好的沙彌,這才多大,就已經凝聚了五顆舍利子,實在是可怕。想當年,他清顯也一樣是藏經閣備受關注的小沙彌,但他在淨涪如今這個年紀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凝聚了兩顆舍利子而已,凝聚第三顆舍利子還遙遙無期呢。


    清篤禪師讚了他幾句,便又叮囑他道:“但你也別整天整天呆在院子裏,還是要多多在外走動的好。尤其天靜寺,如果你真的已經打定了主意,那你就更應該好好地看一看這天靜寺才好。”


    淨涪抬起頭看了幾眼清篤禪師,笑著點頭應了。


    “剛好,天靜寺的淨棟沙彌來過一趟,說是師兄弟難得在寺中齊聚,便想著聚一聚。”


    天靜寺淨棟沙彌?淨涪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心中有一瞬間的不解,但他很快就從清篤後麵的話找到了答案。


    他說師兄弟,而淨涪他名義上拜在清恆座下,是他記上了度牒的弟子。一個叫做淨棟的沙彌和他論師兄弟,從廣義上來,那就是如今都在全在天靜寺的沙彌都能算上。但如果從狹義上,那就是天靜寺中清恆大和尚的其他弟子。


    不過轉念間,淨涪就已經將淨棟的身份來曆猜了個七七八八。他抬起頭,迎上清篤禪師的目光。


    就見清篤禪師看了他一眼,便低頭從袖囊中取出一片菩提葉遞給淨涪,道:“這是他送過來的請帖。”


    淨涪雙手從清篤禪師手中接過那片菩提葉,他的手才觸及菩提葉,他的眼前便閃過一處禪院,禪院的中央,又有一行行小子。


    淨涪掃了一眼,無非就是在說明這一次小聚的時間、地點和參加小聚的沙彌歡迎淨涪小師弟過來等等的東西。


    淨涪將菩提葉收起。


    清篤禪師又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麽,便轉身麵向佛像坐了,拿起身前木魚一下下敲打,開始了晚課。


    清顯坐在清篤禪師旁邊,對著淨涪笑了笑,也坐了迴去。


    淨涪在清篤禪師的另一邊坐了,也拿著木魚敲著,心中默誦經文典籍。


    自他悟通“心即佛”之後,淨涪再一次默誦佛經,研究佛藏的時候,也慢慢地開始有了和以往不同的見解。


    往日的他像是一個懵懂小孩,跌跌撞撞地走在茫茫海洋之中,分不清方向,找不到路途,入目所見的,全部都是水。但現在卻不同了,現在的他能夠看到水麵上天空裏懸掛著的那一*日,在大日的指引下,他能看見方向,找準路徑,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走去。


    晚課結束之後,清篤和清顯兩位禪師明顯更加高興,他們也並不說什麽,就讓淨涪離開了。


    等到淨涪離開時候,清篤禪師吹著胡子對清顯禪師得意地道:“有淨涪在,我們藏經閣這幾百年來都可以高枕無憂了。”


    清顯禪師也很高興地道:“高枕無憂的又豈止是我們藏經閣,就連妙音寺,幾百年來都不需要擔心的了。”


    清篤禪師也想到了這一點,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可不是......”


    等到淨涪真正成長起來的那一天,不僅僅是藏經閣和妙音寺,就連整個佛門都能有數百年乃至數千年的安定日子......


    當然,這樣的話清篤禪師和清顯禪師兩人也隻是各自在心底裏想想,並沒有嚷嚷開去。


    就算他們對淨涪再有信心,為了淨涪好,這些話也還是不要往外傳的好。也不必往外傳,隻在自己心裏想想他們便能很高興了。


    清篤禪師和清顯禪師師兄弟兩人在這邊各自歡喜,清恆大和尚和清見大和尚這兩師兄弟之間的氣氛卻有點緊繃。


    就見清見大和尚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清恆大和尚,道:“師弟,你真的不想將淨涪帶迴天靜寺裏?他可是你的弟子!”


    清恆就在這天靜寺中,但他記載僧眾名錄上的弟子卻在分寺中獨自修行?如果是清恆現在還在閉關那也就罷了,可現在清恆都已經出關了,而且看來短時間內寺不會再一次閉長關了,就這樣的清閑,清恆既然還要將他的弟子放養?放養的還是他最小看著也將會是最有成就的那一個弟子?


    清見大和尚都快要被清恆氣怒了。


    清恆大和尚看了一眼清見大和尚,表情沒有半點進展,他討好地對清見大和尚笑了笑,才又解釋道:“可是師兄,淨涪他的路隻有他自己才能走。我雖然是他的上師,但真正能幫他的,卻不多。”


    他也隻願意走自己的路。


    清見大和尚看了他一眼,剛剛還顯露了一絲的怒火消失不見,他想了想,隻歎道:“罷了,隨你吧......”


    說完,清見大和尚身形漸漸虛淡,最後消失在清恆大和尚眼前。


    而清恆大和尚手中,卻抓了一枚木牌。


    木牌陽麵,是天靜寺,陰麵,卻是淨涪的法號。


    這是淨涪的天靜寺弟子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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