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童子看了上首的大自在天魔主一眼,又掃視了一遍旁邊分了神注意他這邊動靜的其他天魔童子,唿出一口長氣,再度放鬆下來。


    和他距離不遠的其他天魔童子交換了個眼神,都看見對方眼裏的奚落和期待的惡意。


    等到周圍一切動靜平息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從他身上移開,天魔童子才睜開眼睛,低頭望著自己放在膝上的雙手。然而,他的視線已經穿破時間與空間的阻隔,落在景浩界的左天行身上。


    左天行此時還坐在清淨竹棚裏,正張目望著擂台邊上那麵飄揚的旗幟。


    他忽然心神一動,渾身不自在。


    那是一種被人由外到裏肆意窺探的感覺。


    他周身劍意勃發,劍意在他的背後又凝聚成一柄金色的巨劍。巨劍一出,劍意頓時以他為中心,向著周圍掃蕩而去。


    虛空中一切或虛無或實質的東西統統被這股劍意擊破劈碎。


    清淨竹棚裏的所有人忍不住悶吭了一聲,齊齊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雙眼,這才稍稍減弱了眼睛裏的刺痛。


    皇甫成也吃了這一記,而且在座的所有人中,尤以他形容最為狼狽。他的雙眼淚水止不住的流,甚至在那透明的淚水中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血色。


    左天行卻顧不上清淨竹棚裏的這些人,他抬頭直盯著虛空,似乎要抓著虛空中窺視他的某一個人。


    但事實證明,他的一切隻是徒勞。


    等到天劍宗眾弟子迴過神,左天行還直望著虛空沉默。


    “左,左師叔,怎麽了嗎?”


    被天劍宗弟子的唿喚拉迴神,左天行搖搖頭,收迴視線歉意地望著他們:“實在對不起,剛剛是我反應過激了。”


    邊說著,他邊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一瓶藥水,順手遞給離他最近的皇甫成。


    “這藥水,你們滴上,應該能舒服些。”


    皇甫成閉著眼抓過塞到他手上的藥水,昂著頭將玉瓶裏清涼的藥水低落在眼瞼中,然後又順手塞給了他旁邊的天劍宗弟子。


    左天行拿出來的藥水頗有奇效,不過是眨眨眼之後,眼部的刺痛就已經減輕了很多,隻剩下一點點酸痛。


    皇甫成眨著帶淚的眼睛看著左天行,心底更是驚疑不定。


    左天行剛剛,是察覺到了什麽嗎?


    就在這時,係統界麵裏忽然跳出一行紅色的字體。


    經鑒定,左天行神魂圓融和·諧,並無奪舍痕跡。


    皇甫成這才恍然,剛剛是係統在鑒定?看反應,左天行居然能夠察覺到係統的動作?


    他伸手摸去眼角沁出的淚珠,低頭整理了身上道袍,腦海中一下一下地翻起他的記憶。


    最後,他腦中的畫像定格在左天行那雙墨黑的眼睛。


    那雙平靜的沒有半點稚童該有的天真純粹的眼睛。


    看著這樣的一雙眼睛,皇甫成恍然大悟的同時也懊惱萬分。為什麽他一直都沒有發現,左天行就是個重生的!?


    難怪......難怪他對他完全不像是對一個表弟或者師弟該有的態度......


    皇甫成忍不住在心底狂暴,主角是重生的,他該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他真的還能找到迴家的線索嗎?


    不隻是在景浩界的皇甫成暴躁不已,就連大自在天外天上的天魔童子也是一陣陣暴戾的心緒翻滾。他的那雙漆黑眼睛魔氣瘋狂縱橫,如果不是理智還在,隻怕他就要忍不住再次對景浩界天道下手了!


    ‘天道!!!’


    他咬牙切齒著,恨不得撕碎眼前所見的一切,但最終卻隻能隱忍地坐在墨色蓮座上,甚至連氣息都不能波動一分。


    天魔童子的暴躁和狠戾,左天行不知,但皇甫成此時的挫敗和憋屈,左天行卻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皇甫成一陣,見他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能自拔,左天行也沒多說什麽,隻是一揚長袖,站起身,對著那些已經緩和了眼睛刺痛正注視著他的天劍宗弟子一點頭,轉身就往清淨竹棚外走。


    等到他站到清淨竹棚外麵,卻看見淨涪也正在妙音寺的清淨竹棚裏走出來。他看著走得不急不忙的淨涪,忽然笑了一下,也抬腳走下階梯。


    下方的廣場已經整合完畢,偌大的一個廣場全是他們兩人今日比鬥的擂台。廣場的東麵,那麵青色光芒的旗幟還在晚風中飄揚。似乎是察覺到周圍漸漸昏暗下來的天色,那麵青色的旗幟忽然猛力一抖,一*日自旗麵飄出,升上廣場上空,取代正在往西落下的太陽照耀著這一片擂台。


    纖毫畢現。


    並不是第一次參加竹海靈會的左天行和淨涪對此並不意外,他們腳步不停,頻率不變,穿過長長的階梯,走到擂台兩邊站定。


    這天是正月初一,還在冬季。雖然天色晴好,但天氣卻實在算不得暖和,尤其是此時太陽已經下山,溫度變更低了。


    雖然他們修為不淺,寒暑不侵,但夜風凜冽,卻實實在在地卷過他們身邊,吹動他們的衣袍。


    兩個年僅十一二歲的小少年,居然取代那些同樣天資出眾天賦卓越的天之驕子,站到了這最後的擂台之上,爭奪這一次竹海靈會的最後勝利。


    這樣的場麵,這樣的結果,誰也沒有想到過。


    看著此刻站在擂台上的兩個身材矮小,還帶著童子稚嫩的小少年,這一片空間裏,天上靈竹城,地下萬竹城,十數萬人,盡皆沉默。


    而比起道修和佛修,魔修們的沉默裏,更帶著一種尖銳的殺意。


    如今站在那個擂台上的兩個少年,一個道門劍宗弟子,一個佛門妙音寺沙彌。是道門和佛門的人,不是他們魔門的子弟!


    這一整天比鬥下來,他們都看得清楚,現如今的魔門,還沒有人能夠壓服這兩人。如果讓他們順利成長起來,他們魔門日後可還會有好日子過?


    “消息呢?送出去了嗎?”


    難得沒有了笑意,陰沉著臉的天魔宗長老看了一眼他旁邊的心魔宗長老,視線順帶掃過幻魔宗、屍魔宗的人。


    心魔宗長老點頭,但他抬頭,望著上麵站著的兩個少年,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天魔宗的長老,“但能行得通嗎?”


    “嗤,”天魔宗長老隻笑了一聲,便收了笑容,“行得通又如何?行不通又如何?”


    “死了的天驕,不過是廢物!”


    天劍宗長老望著漸漸消失在視線裏的那道劍光,很久後才收迴視線。他抽出自己腰間懸掛著的寶劍,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塊黑色的手帕,一下一下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擦拭著他手中的寶劍。


    劍光如水亮,如紙薄,又如冰寒。


    天劍宗長老的眼睛很沉,慢慢地又有一道亮光浮起,幾乎和他眼前的這一道劍光一模一樣。


    佛門四位大德聚在一起,他們盤膝而坐,眼瞼微閉,不快不慢地撚動著手中的念珠。


    他們的中間,空著一個蒲團。


    那是妙音寺清本的位置。


    漸漸地,這安靜的地方又有梵音響起,金色佛光自虛空生出,如絲如絛般垂落,遮蓋著這四位大德。


    梵音漸漸清晰,漸漸洪亮,側耳認真聽去,卻是一小段經文。


    須菩提,若有人以滿無量阿僧隻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發菩提心者......


    這一小段經文很短,很快就結束了。但梵音忽而一轉,又從頭開始,重複念誦著這一小段經文。


    楊姝抬頭,望著上方光幕上映照出來的兩個小少年,一時沉默。


    她旁邊的族姐迴過神,小心地掃了一眼殿中上首坐著的幾位長者,又看了看周圍的其他族中兄弟姐妹,最後還是沒敢出聲打破沉默。


    可要她沉默,她又忍不住。


    又按捺了一陣之後,她伸出手,拉了拉楊姝的袖袍,傳音道:“妹妹,台上的這兩個人,你覺得誰會是最後勝利的那個?”


    衣袖被她這麽一拉,楊姝還在出神,直到她的傳音在耳邊響起,楊姝才眨了一下眼睛,終於有了動靜。


    但她看著擂台上的兩個小少年,靜默片刻之後,還是搖頭。


    “我也不知道。”


    “咦?連妹妹你也不知道嗎?”


    這位妹妹已經是他們族中這一輩最為出色的子弟了,在他們這些同族兄弟姐妹之間,簡直就是威望深重。


    但她聽見什麽,她的這位妹妹說,她也不知道?


    她一下子端正了臉色,直直地看著楊姝,傳音問道:“妹妹,你和他們比起來,誰更強?”


    族姐這話,聽在外人耳中,怕是隻會落得一個夜郎自大的評語。但楊姝卻知道,族姐她是真的這樣想的。


    楊姝嚴肅地搖搖頭,傳音迴道:“我與他們比不得。他們遠勝於我。”


    看著族姐驚呆的表情,楊姝扭頭望著台上的兩個小少年,目光定定地落在背負著寶劍的左天行身上。


    但我一定不會一直這樣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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