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後,淨音淨涪兩人略一收拾,便迴了禪房領了左天行皇甫成去法堂。


    他們速度不慢,兼之出發得早,所以雖然法堂和他們藏經閣有些距離,到得卻是算早。他們走入法堂之時,法堂上各處擺放的蒲團上隻是稀稀疏疏錯落著坐了幾個人而已。


    淨音和淨涪對視一眼,又看了看身後左右張望的皇甫成和表情平靜的左天行,默契地放棄了最靠前的位置,隻在左側最角落處挑了位置坐下。因著淨涪有意上台*,便由著他坐了最外側的位置。


    盡管他們這一行人的動靜很小,可左天行和皇甫成的氣息裏都帶著劍修特有的鋒芒,和他們佛修可謂是涇渭分明,所以在法堂上的其他僧人沙彌看來,他們實在是再醒目不過了。


    打自他們在蒲團上落座到法堂坐滿了一眾師兄弟法會即將開始,他們這一個角落都是一眾僧人沙彌踏入這法堂之後的第一視線著落點。


    雖然很不厚道,但淨音的心情自落座後就很好,史無前例的好!


    淨涪側頭瞥了一眼淨音,淨音低哼一聲,眼觀鼻鼻觀心,坐得筆挺。


    淨涪迴過頭去,淨音卻坐得更筆挺了,隻是心底笑得實在暢快。


    這實在怪不得他,自見過皇甫成之後他就一直在自我懷疑,幾乎每一天都在掙紮,每一天都在叩問內心。


    他對皇甫成的厭煩和憎惡到底是他自己心境修為不到還是因為他存了偏見?不然為什麽小師弟就能和他相談甚歡,而他無論如何就是做不到?他和小師弟之間到底差在了哪裏?


    這一日一日的拷問,讓他簡直痛苦不已,恨不能將皇甫成直接扔出寺去。可直到這一日,他才發現,這一切不是他的問題。


    幾乎每一個在法堂上出現的師兄弟在見到皇甫成的第一眼都是不滿,都是厭煩。這態度和他當日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不是他的原因!


    淨音在心底低唱一聲佛號,就像是終於脫下了身上厚重的枷鎖一樣,整個人都鬆快了,就連唿吸著的空氣都格外的清新怡人。


    淨涪坐在一旁,聽著淨音輕快的氣息,感知著淨音周身愈漸璀璨厚重最後到達一個極限隱隱沸騰幾欲噴薄而出的佛光,也在心底輕笑了一聲,稍稍放鬆了身體。


    他們兩人都是毫無負擔,但皇甫成就不行了。聽著係統在耳邊接連響起的提示音,看著係統界麵裏一列列快速排列的負好感度,感受著從法堂各個方向刺來的目光,整個人如坐針氈,如受酷刑。


    他整個人都坐不住了,神情更是開始恍惚,似乎隻要再多一秒,他就會直接從蒲團上跳起,失禮地衝出門去。


    左天行察覺到皇甫成的狀態,扭過頭去眯著眼睛細細打量著他。許久之後,他低歎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居然伸手握住了皇甫成的左手。


    一道清涼柔軟的氣息自左手上竄起,在他體內流轉一圈,最後翻湧而上,直衝靈台。


    皇甫成渾身一個激靈,眼中霧一樣的恍惚徹底消散開去。他眨了眨眼睛,吃驚地看著左天行。


    左天行若無其事地收迴手,什麽也沒說。


    皇甫成低聲道謝。


    左天行沉默著點頭,並沒有看皇甫成,隻望著台上落座了的僧人。


    皇甫成猛地吐出一口氣,像是要將滿腹的鬱悶就這樣吐出去。


    原來,舉世皆敵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連吐了幾口氣,也沒再說什麽,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將開講的青年僧人身上。


    他們兩人,不,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左天行輸入皇甫成身體裏的那點靈氣隱隱泛著紫青之色。


    紫青,在這景浩界中,是獨屬於天地大運的顏色。或者說,紫青代表了景浩界天道。


    這道夾帶了天道氣息的靈氣在皇甫成周身經脈中轉一圈,最後直衝向皇甫成識海。而皇甫成的識海深處,一個黑色的光球浮動,表麵有暗光流轉,不動聲息地消磨著那道紫青的靈氣。


    端坐在最旁邊的淨涪眨了眨眼,分出一半心神細細感應了一番,最後無聲一笑,繼續聽禪去了。


    這輪小法會上*的師兄不少,且因為淨涪小沙彌資曆最淺,修為最低,被安排到了最後,所以一直到了暮鼓敲響,才終於輪到了他上台。


    也幸好,因為這場小法會,寺中停了他們今日的晚課,並不會影響到他們日常的功課。


    台上的師兄從蒲團上站起,躬身一拜,轉身就下了台。


    淨涪離了座,上得台去,在那中央的蒲團上落座,抬眼一掃下方眾人。


    今日法會,淨音先是連日飲用淨心菩提茶,接著便解了心結,後又聽得眾多師兄弟感悟,周身佛光更是活潑靈動,隻需稍一用力,便能輕而易舉地捅破那一層薄紙。


    他的視線在淨音身上轉了一圈,晃過略有所感的左天行,在皇甫成身上落定。


    這個時候,皇甫成已經恢複過來了。他偷偷朝著淨涪眨了眨眼睛,迴頭卻隔著個左天行拉了拉淨音的衣袖,低聲問:“小師兄他不是修持閉口禪的?他能開口*麽?”


    淨音看了一眼皇甫成,心中情緒比往日都要平和,他隻道:“師弟他要開始了,你且看著吧。”


    修持閉口禪又如何?沒誰規定*一定要開口說話?當日佛陀不也曾拈花一笑嗎?


    再說了,他們佛門可還有不少修持閉口禪的長輩,他們不也曾多次登台說法還沒出過岔子?


    淨涪不管台下淨音和皇甫成之間的事情,他收迴視線,隻拿出一個木魚放在身前。


    他端坐蒲團之上,閉了眼再睜開,墨黑的雙瞳透著淡淡的悲憫。


    一時間,整個法堂都安靜了下來,台下一眾淨字輩的僧人沙彌肅穆靜坐,等著淨涪開講。


    他們深信,作為這一批新皈依弟子中最早觸摸佛光境瓶頸的弟子,不僅僅是妙音寺,算上天下寺廟之首的天靜寺,淨涪這位小師弟一定有著他的獨到之處!


    淨涪也不多作勢,一手張開豎在胸前,一手拿起木魚槌子不輕不重地敲響木魚。


    清越規律的木魚聲在空曠的法堂內迴響,一聲一聲,此起彼伏,漸漸貼合眾人心律,竟似是直接敲響在眾人心頭。


    饒是左天行,心神也被這木魚聲帶動,臉上帶起一陣恍惚。


    可左天行畢竟是左天行,但見他渾身氣息一動,身上劍意勃發,轉瞬間便破開了木魚聲的牽引,迴過神來。


    他心頭清明,明白此刻場合,故而他身上的劍意隻是在周身吞吐,並沒有張揚開去,驚擾到法堂上的其他人。


    留了七分心神的淨涪手下不停,心中意境保留不變,隻將左天行放一邊去,並不作理會。


    而左天行雖然脫出身去,可其他人卻依舊被木魚聲籠罩,深陷在木魚聲中編造的幻境之中。


    說是幻境也不然,更確切的來說,該是他們心頭最渴望的影像,也是他們心境破綻所在。


    淨涪敲擊著木魚,一道道久被擱置的感悟流過心頭,又被他緊緊抓住,甚至以此為引牽動識海中的琉璃佛光。


    一直安分占據著淨涪識海中半壁天空的佛光大放光華,金光普照整個識海,將另一半的黑色魔氣死死壓製在識海最邊緣。未幾,一道風起,不,是淨涪心神一動,遍布整個識海的佛光開始收縮內壓。


    淨涪心頭清淨如明鏡,神識謹守靈台,任由佛光透頂,照徹五蘊。


    不知過了多久,整片天空驟然黯淡,卻是佛光終於斂去。


    淨涪自然抬頭,但見一顆猶有金色毫光閃爍的滾圓舍利子漂浮在他頭頂上空。


    他心頭一動,舍利子落下,自他百會穴處沒入,返迴識海之中。


    這樣一番動靜下來,法堂中的木魚聲卻沒有半分停歇,還在一聲一聲次序響起。


    淨涪收了舍利子,視線飄過後排的淨音皇甫成,手上動作卻還是未停。


    片刻之後,淨音身上亮起一道佛光。佛光在他頭頂上空交匯,凝結成一顆舍利子。


    這顆舍利子剛剛成形,就見淨音身上又有兩顆舍利子飄出。


    三顆舍利子在淨音頭頂上方結成三才之數,相互勾連,自遠處的藏經閣中牽引出一股氣息,浸沒入下方淨音處,滋養著他的肉身。


    已經結束晚課正準備離開的清篤禪師等一眾僧人遠遠望了過來,瞧見這邊法堂的情況,也都各自點頭帶笑。


    可他們唇邊的笑意還未消去,就徹底凝固了下來。


    和淨音隔了一個左天行的皇甫成,同樣被木魚聲牽引的皇甫成,身上居然冒出了一絲黑色的淡霧。


    魔氣!


    清篤禪師手一抖,隨即屈指一彈,一道佛光落下,罩住了皇甫成。


    木魚聲停下,淨涪看著被佛光罩定的皇甫成,默默地垂下了眼瞼。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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