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樾做的是地道的江西菜。

    或許是h省和江西毗鄰,南喬和鄭昊都是h省人的血統,吃起江西菜來,口口都對味兒。尤其是鄭昊,從小在皇城根下長大,甚少吃過這麽清新鮮香的地道南方菜,話都少了很多,隻是埋頭扒飯。他正是生長發育的時候,特別能吃,一個人幹掉了三碗白米飯和四個綠團子。

    南喬本來還覺得時樾的飯菜做得太多了,哪知道這一大一小兩個人風卷殘雲一般吃了個幹幹淨淨,連湯都喝得涓滴不剩。

    鄭昊摸著肚子,深情地看向時樾:“時叔叔,你做的菜真好吃,比我媽做得都好吃。”

    比自己母親做的飯菜都好吃,大約是一個男孩所能給出的最高評價了。

    時樾揉揉他的頭。

    鄭昊繼續深情地說:“時叔叔,我以後能經常來吃嗎?”

    時樾笑:“隨時。”

    南喬皺了皺眉頭。

    廚房裏有洗碗機,用不著他們親自動手洗碗。時樾從廚房出來,看見鄭昊正在幾間臥室前麵左看右看。

    客房之中的床鋪得幹淨整齊,純用黑白灰三色,簡約而有現代感。

    鄭昊看得垂涎三尺。

    和這幾張床一比,小姨家那行軍床是啥玩意兒!

    鄭昊不但不認生,還是個客至如歸的人。拉著時樾讓他俯下身,在他耳邊問道:“時叔叔,你介意我在你這兒住一晚上嗎?”

    時樾想起南喬家那張行軍床,估摸著她還沒換。時樾摸摸鄭昊的頭,笑道:“行啊,臭小子。”

    鄭昊問:“時叔叔,你單身啊?”

    時樾道:“是啊。”

    鄭昊說:“你咋不找個女朋友啊?”

    時樾笑:“找不到啊。”

    鄭昊“嘁”了一聲,朝南喬那邊努努嘴,“那不就是現成的嗎?我小姨雖然不會做中餐,但是會做西餐啊,你適應一下就好了。最關鍵是人長得漂亮,氣質好,對不對?”

    時樾笑而不語。

    鄭昊一迴頭,南喬正冷冷地看著他。

    “再多嘴我就送你去舅舅家。”

    鄭昊不服氣道:“小姨,我這是為你著想啊,外公都下達了硬指標,讓媽媽和舅舅給你物色老公,迴頭選好了讓你去相親呢!”

    南喬眉頭緊鎖,道:“以後再說。”

    飯後時樾出去

    公園遛狗,鄭昊纏著南喬拿了最新的ix去夜飛。

    ix夜飛的次數並不多,主要是其上配置的攝像頭性能有限,夜間視野不算太好。半空中飛行器身上的紅色的指示燈一閃一閃,在鄭昊的操縱下劃出一道道弧線,像夜色中飛舞的火星。

    朝陽公園這一片在東四環邊上,雖然人口密度也大,但畢竟比不上三環內的繁華,燈光要稀疏許多。鄭昊幾次試圖將ix飛出視域之外去,都因為顯示屏上可視度太低而放棄,心中難免失望。

    鄭昊央求南喬:“小姨,我們能不能去三環飛啊?”

    南喬搖搖頭:“不行,有飛行限製。”

    鄭昊說:“這麽晚了誰知道?”

    南喬嚴厲地看了他一眼,警告道:“不行!城區中飛行高度不能超過一百米,飛行係統程序中作了限定,你想飛高也不可能。”

    北京是政治中心,也是人口中心,南喬很清楚這種飛行器被濫用可能會帶來的後果,這也正是父親反對她做這個項目的原因之一。所以她花費了不少時間在這個程序設計上。

    鄭昊沮喪:“才一百米啊,那有什麽勁兒。”

    時樾在後麵優哉遊哉地遛著三條狗,問:“你這飛行器能載重麽?”

    南喬點點頭:“攝像頭可以卸掉。”

    時樾道:“那就是說可以掛一個gp相機?”

    鄭昊突然眼前一亮:“時叔叔,你有gp相機?”

    時樾笑笑:“有啊,給狗玩的。”他命令老大站起身來,隻見脖圈上果然安著一個小巧的gp相機。

    gp相機是歐美國家已經非常流行的一款極限運動相機,防水防震,幾乎已經是各種人登山、潛水、衝浪、滑雪、跳傘等等的標準配置。gp公司也憑借這款產品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成功,成為一家總市值超過60億美金的公司。但在國內,gp相機還隻是被相當小的一部分人群所了解,並未正式進入中國市場。

    鄭昊大聲笑起來:“給狗用……時叔叔,虧你想得出來!”

    南喬卻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想著什麽。

    鄭昊把gp相機小心翼翼地安裝到了ix的下麵,操縱著飛行器,拍攝了一段三條狗撒歡兒飛奔的的畫麵。gp相機的拍攝效果自然是飛行器自帶攝像頭所不能比擬的,雖然畫麵有時候隨著機身仍然有抖動,畫質卻十分清晰,都能看到地麵被踐踏起來的塵土。

    鄭昊激動道:“這個好!”他扭頭迴來教訓時樾,“這麽好玩的東西你就給狗用,浪費!”

    時樾拍拍他的肩膀:“喜歡啊?家裏還有個新的,給你玩。”

    鄭昊歡唿:“太棒啦!時叔叔你太給力了!”

    鄭昊拉著一直在出神的南喬:“小姨!我好多同學出國度假就拿這個拍,可好玩了。我爸媽就不給我買。”

    時樾道:“城裏沒什麽玩頭,隻能拿來看我的狗跑酷。”

    鄭昊:“……”

    鄭昊現在滿腦子都是gp相機,不去和他辯論究竟狗急跳牆叫不叫跑酷,撓撓頭道:“城市裏頭…”他兩眼放光,“想起來了,記得看過英國的一個視頻,是用gp相機拍人和地鐵賽跑,可酷了!”

    時樾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口袋裏的煙,被南喬伸手打了下來,低聲在他耳邊說:“別在小孩子麵前抽煙。”

    時樾看看她,笑笑,摸了摸下巴,對鄭昊說:“想不想玩票瘋的?”

    十裏長安街,西起複興門,東至建國門,在地麵上各有一座流光溢彩的中斷式拱門,昭示這全中國這條最為出名的道路的雄偉和氣勢。一路的金色欄杆,璀璨燈火,日夜不息的車流,在這座格局嚴正的城市中劃出了一道最為筆直的軸線,直貫東西。而在長安街地下,則是整個中國曆史最為久長的地鐵線路——地鐵一號線,從1969年10月1日起運行至今。

    晚上十一點過。

    一號線建國門地鐵站外麵。

    鄭昊長手長腳地架在他的運動型自行車上麵,看著小姨南喬將ix調試成追蹤模式。他扭過頭去看脫了外套正在舒展筋骨的時樾,打量了兩眼,驚歎道:“時叔叔,你穿成這樣也太帥了!”

    時樾穿了一套黑色搭配熒光色的短款跑步運動裝,獵豹一般的矯健體型完全顯露出來。身上的肌肉循著修長的骨骼,流線一般勻稱、優美,然而棱角分明,蓄力之時,便令人覺得剽悍又淩厲。

    鄭昊戳了一下南喬:“哎,小姨,怎麽你隨便在路上撿一個朋友都這麽酷啊?”

    南喬冷淡瞥了時樾一眼,道:“光長得好,那是繡花枕頭。”

    時樾眯起了雙眼。

    南喬褪下左手腕上的手環,戴到了時樾的手腕上。這手環在她手上本來是扣在中間,到時樾胳膊上就隻能扣到最後一環了。

    “手環上有gps追蹤器,等會飛行器會自動跟著

    你飛。”

    時樾看著手環:“娘炮。”

    南喬瞪他一眼:“這是手環是中性的,男女同款。”

    時樾翻著手腕看了看,鄙夷:“還是娘炮。”

    南喬:“……”

    時樾和南喬要下地鐵了,鄭昊拿了飛行器和遙控,還是有點不放心:“時叔叔,你確定真的行啊?咱們一號線限定的時速是70公裏每小時,你要跑過它很懸啊!從建國門到永安裏到國貿,兩站地有兩公裏遠呢!”

    南喬道:“地鐵正常速度不到70公裏,而且進出站會減速,中間有一站停靠,平攤下來,人跑的速度能夠追上。”她看了眼時樾,“就看他進出地鐵夠不夠敏捷,中間體力能不能保持了。”

    時樾一雙眼睛危危的,眯著眼看她。

    繡花枕頭?體力能不能保持?

    她感覺到時樾的目光在對她說這樣的話。

    她別開了目光,就當沒看見。

    除了飛行器上安著一個gp相機,時樾身上還帶著一個,記錄在地鐵裏麵飛行器無法跟蹤到時候的行動。

    末班地鐵到站,南喬上了7號車廂,和時樾相擊一掌,這場瘋狂的夜跑就此開始。

    時樾轉身旋即發力,身軀如同一根緊繃的弦,足尖下壓到最低程度,然後便如捕食的獵豹般一躍而出!

    這樣強悍的爆發力,南喬忽然意識到那晚上在車庫裏狂奔,時樾根本就是在遷就她的速度。

    地鐵離站。

    時樾衝出地麵。

    鄭昊等他已久,啟動飛行器,踩開自行車,一路緊追時樾而去。

    一人、一架飛行器、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少年,在長安街的盡頭飛奔。

    灰黑色的影子被路燈拉得狹長,疾風一般掃過墨綠平整的綠化帶。零星的夜行人聽見“嗡嗡”的聲音從背後襲來,轉頭過去看時,已經擦著他過去了。

    鄭昊把車蹬得飛快,這樣的盡情的飛馳讓這個少年也燃燒起來。清涼的夜風掠過他的臉龐,趕在綠燈轉黃之前衝過一個路口,又一個路口。

    “時樾!你是我男神!”

    時樾從國貿地鐵站衝下去時,少年固定住飛行器,在背後揮拳大喊。

    時樾和地鐵一同進站。

    他追到7號車廂之前險險站定,車廂門兩邊滑開,白衣清淡的女人正站在他麵前。

    他伸手,抓住南喬的手一把拽了下來。車中的乘客一個個臉上驚愕——他穿得如此鮮明,和南喬兩人的形象又是這麽出類拔萃,怎能不讓人印象深刻?有的人甚至拿出了手機,趕在車門關閉之前拍照。

    時樾將南喬拖到一邊,關了身上的gp相機,靠著牆喘氣休整。這兩公裏基本上都以極限速度跑下來,不像長跑還有前中後的速度調整。就算是專業田徑運動員這樣跑下來,也要大汗淋漓了。

    南喬遞了瓶之前買好的寶礦力給他,拿紙巾給他擦汗。

    時樾喝了口水,從*的汗水中抬起眼,根根睫毛都是濕漉漉的,愈發的漆黑尖聳,淩厲不羈。

    他看著南喬,眼神濃烈鋒利:“繡花枕頭嗎?”

    南喬淡淡道:“你還當真。”她的手拿著紙巾,擦在了他的脖子上。剛剛劇烈運動完畢,他每一條血管中的血液都在快速流動,南喬碰到他頸上的兇猛搏動的大動脈,都覺得像一條她按不住的野獸。

    時樾感受到脖頸上她手指的觸感,目光微沉,便見她的發頂在自己眼前。烏黑飽滿的發根從中間分開,露出纖細如絲的一條中分線。

    時樾突然“哎喲”了一聲。

    南喬眉頭一緊:“怎麽了?”

    時樾微曲起一條腿,喘著氣說:“我小腿好像抽筋了。”

    南喬不疑有他,俯下身去,手指按了按他結實得像石頭一樣的腿肚,“這裏?”

    時樾撈起她,麻袋一樣往肩膀上一扛,就往外走。

    “sh——”南喬一個“時”字沒喊出口,突然想起這個點兒,雖然國貿站的人已經不多了,但這樣大聲喊出來,不免更加引人注目。於是隻能閉了嘴,無聲反抗。

    然而時樾一身的肌肉硬得鐵板一塊,她就算是死命咬,他都沒有半點兒反應。

    時樾扛著她到一個避著人和監視器的隱蔽處,放她下來。他反手摸著肩後,淡淡笑道:

    “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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