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劍雄把侯躍和姬鳴約到了清醒夢境。

    震遠護衛隊是國內最大的武裝押運公司,五大銀行運鈔,無一不是選用震遠。

    這家公司從來低調,因為它不缺客戶,資金流也從來豐厚充足。但這並不妨礙人們知道它——銀行前麵時常拉起防護帶,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站立兩側,箱體密不透風的運鈔車開了過來——那就是震遠護衛隊。

    資本市場雖然青睞這家公司的優質資產,卻找不到地方下嘴。所以侯躍和姬鳴被約見的時候,欣喜之餘,還是覺得十分意外。

    “常先生真是年輕才俊啊!航空軍事學院碩士學曆,又有部隊實戰曆練…震遠有常先生這樣的接班人,何愁不會基業長青!”

    侯躍一個勁地恭維,姬鳴卻還保持著幾分試探:

    “震遠已經是很成熟的企業了,怎麽常先生還想到聯係咱們這樣的風險投資機構?雲峰和光速還是投早期的項目多一些。通常一個項目的投資額,比起震遠的收入,那都是毛毛雨吧。”

    常劍雄閑閑地笑著,他在部隊多年,多棘手的兵他都見過,更何況這兩個秀才。

    “守成容易,打江山難。家父已經拿下了華北武裝押運80%的市場份額,我再想有所拓展,很難。既然有資金,當然想起手點新業務。”

    侯躍和姬鳴也是創投圈子裏打滾的老人了,一聽常劍雄這麽說,心領神會。

    武裝押運這個行業,政府背景很重要,一般掛靠在公安係統下麵。各個地方畫地而治,銅牆鐵壁。震遠雖然強盛,想要突破到別的省市去,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常劍雄是有雄心壯誌的人,當然不滿足於守住父親的事業了。

    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路,更何況這兩廂情願一拍即合?侯躍和姬鳴便鬆了戒心,看著秀喝了幾輪,酒酣耳熱之際,聽見常劍雄說:

    “洋酒沒勁,我們來白的。”

    ……

    酒保進了酒吧後麵的總經理室,有些為難地對郤浩說:“老板,c30桌的客人喝大了,要白的。”

    郤浩說:“老毛子的伏特加就不是白的了?去解釋解釋。”

    酒保猶豫著說:“解釋過了,客人說中國人就該喝中國酒,不上白的就砸場子。”

    “誰這麽豪爽,要喝白的砸場子啊?”

    酒保這一看,才注意到郤浩後麵的休息室還躺著時樾,臉上蓋著本書。他慵懶十足地坐起

    身,那書就從臉上掉了下來。

    “時哥!”酒保殷勤地叫著。他眼中放著光,有時樾在,總是覺得格外踏實。

    “那人看著是從部隊出來的,路子有點不一樣,我們沒敢惹。時哥,要不要去看看?”

    時樾前天晚上一宿沒睡,緊接著又飛了趟江西剛迴來,覺還沒補完整,懶洋洋慢吞吞地走在郤浩和酒保後麵,離著三五步之遙。

    常劍雄遠遠的一見到酒保過來,招著手說:“喂,叫你呢!白的到底還上不上啊?痛快點成不?”

    酒保陪著笑:“您稍等,您稍等。”後背突然一緊,一迴頭,是時樾抓著他的衣服把他拖了迴去。

    總經理室裏,時樾靠著牆,低頭點了根煙:“上白的,他要多少上多少。”

    酒保:“啊?”

    郤浩拍了他腦袋一下:“啊什麽啊!”

    酒保還迷茫著:“我們家沒白的啊。”

    郤浩罵道:“你蠢啊!下樓往工體那邊走兩步,不是有個煙酒茶專賣嗎?”

    酒保:“……”

    酒保問:“咋賣啊?”

    時樾說:“原價往上五倍。”

    酒保說:“會不會少了點?”

    時樾“嗬嗬”笑了兩聲:“洋酒是用來裝的,白酒是用來拚的。”

    酒保了悟。

    郤浩問時樾:“怎麽迴事?”

    時樾緩緩地吐著煙,淡青色的煙氣裏一雙勁利的眉峰鎖起。“這事兒有點意思了。”

    郤浩不明所以:“啊?”

    時樾拍拍他的肩:“等著看好戲吧。”又說:“讓弟兄們盯著點c30,有事兒趕緊打120,別在場子裏喝出人命來了。”

    郤浩瞪大了眼睛:“不會吧?”

    時樾冷淡地笑了笑,眼睛裏有些複雜的情緒。

    常劍雄的目標很明確,就要要給侯躍和姬鳴一點懲罰,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雲峰和光速雖然是一線數得過來名字的幾個大vc(風投)之二,但常劍雄真放在眼裏嗎?

    丁點沒有。

    別說侯躍和姬鳴這兩個經理級別的人了,就算是合夥人來,常劍雄照樣斜著眼看他。

    常劍雄帶了個助理過來,山東人,也當過兵,海量。兩人一左一右把侯躍和姬鳴鎖住,開始稱兄道弟,營造氣氛,灌。

    侯躍和姬鳴這兩個,和周然相熟。之前得了周然的暗示和攛掇,過來拿南喬取樂。這種人在投資圈混出了點地位,就趾高氣揚,欺軟怕硬。但在常劍雄眼裏,也就是草包兩個,繡花枕頭都不如。

    時樾和郤浩坐在c30斜後方一個光線昏暗的座位裏,冷眼看著這個紅男綠女狂歌亂舞,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歡喜場。

    luciddream,清醒夢境。

    一個知道自己做著夢,卻能如在真實夢境中一樣放肆的地方。

    有兩個初來乍到的漂亮姑娘盯上了他們兩個,大膽地走過來。

    “嗨,兩位帥哥,沒人陪啊?”

    時樾望著c30的眼睛沒動。郤浩亮了亮手指上潘洛斯三角的戒指,示意自己是清醒夢境的人。

    清醒夢境的服務生,不陪酒,這是規矩。

    兩個姑娘當然不肯輕易放棄,甜笑著坐到他們旁邊,說:“看你們的衣服就知道是啦。但你們都是經理以上的人啦,可以陪酒了嘛。”

    “對呀,顧客是上帝呀。”

    郤浩看時樾一直出神,知道他今晚沒興趣,便好言好語地哄著那兩個姑娘。

    時樾冷不丁來了一句:“明碼標價,陪一杯三十萬。”

    “哎喲喂!”

    “給臉不要臉!”

    兩個姑娘齊齊變了臉色,其中一個立馬就被激怒了。“還明碼標價呢!既然陪喝,那就還陪睡咯!”

    時樾冷漠道:“一夜三百萬。”

    “哎喲我說,你當你誰啊?吳彥祖啊?三百萬,你敢不敢再高點啊?”

    “三千萬。”時樾說。

    “……”

    “賤!”

    倆姑娘被氣得柳眉倒豎,拿起包包起身就走,圓翹的屁股配合著超短裙一扭一扭的。其中一個還不甘心,又折迴來指著時樾:“你!名字!我要投訴你!”

    “時樾,去吧。”

    時樾倒了半杯礦泉水在杯子裏,加了兩塊冰,晃蕩著杯子,慢悠悠地喝。

    目光仍在c30。

    郤浩看著時樾,總覺得他今晚有點不對勁。但他清楚時樾的脾氣,隻要他不想說的,就別問。

    郤浩陪著時樾一起喝礦泉水。

    “時哥,我看那倆哥們不大行了。”

    郤浩指的是

    侯躍和姬鳴。什麽顏色的燈光落在他們臉上就是什麽顏色,他們臉已經發白了。之前時樾友善地讓服務生送了四個本來用來裝水果的玻璃碗過去,於是就能看到50多度的五糧液開始像不值錢的白水一樣往裏麵倒。迎著霓虹燈五光十色,剔透晶瑩。時樾由衷地讚歎:這酒,漂亮。

    郤浩咋舌。

    時樾仔細盯著侯躍和姬鳴這兩個人,接著郤浩的話頭說:“沒事,還沒傷著脾胃呢。還能再灌點。”

    郤浩有點心驚,很久沒見過這樣冷血的時樾了。“時哥……”

    時樾下巴指著常劍雄:“你放心,他有分寸。”

    郤浩看著後麵他們又拿白酒和洋酒摻著喝,說:“這他媽的就是當兵的喝法,那兩個弱雞,頂得住麽?”

    時樾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五百米外就是武警醫院,一千米外就是朝陽醫院,你怕個屁?死不了人。”

    郤浩:“……”

    過了好一會,郤浩說:“這個人是不是來幫前天晚上那穿白襯衣的女的尋仇的?”

    時樾冷冷道:“你才看出來。”

    郤浩嘖嘖了兩聲:“沒想到那女的穿得一般,還有點背景。”他感歎一聲:“來的都是貴人啊!”

    時樾依舊緊盯著c30。

    郤浩有點無聊,開始八卦:“剛才聽負責他們桌的曲海說,那哥們是震遠護衛的少東家,叫常劍雄,剛從部隊轉業迴來,立過幾次二等功。嘖嘖,有錢,經曆牛逼,人長得又帥,那女的運氣不錯啊。”

    他還想接著八,時樾“唰”地起身:“你他媽結了個婚,嘴都跟婆娘一樣碎了。”

    郤浩:“……”

    郤浩有點受傷,說:“時哥,我看出來了,你就是見不得我結婚。我曉得你對我有感情。”

    時樾差點一瓶子砸死他:“我操~他~媽~的對你有感情!”

    這時候有個墨鏡人急匆匆走過來,在時樾和郤浩兩人之間耳語了兩句。

    時樾和郤浩相互看了一眼,時樾說:“我下去看看。”

    郤浩點點頭:“時哥你小心點,要不要帶兩個弟兄?”

    時樾已經大步走了出去,擺著手表示不用。

    這邊,侯躍和姬鳴終於沒來得及跑去洗手間吐,當場“哇”地狂嘔起來。早有服務生盯著,拿了垃圾袋接住,噴了香水去味。清醒夢境中音樂震耳欲聾,無處不喧嘩

    ,無處沒有幹冰和彩燈製造出來的夢幻效果,竟沒有其他人發現這邊出了點小意外。

    常劍雄微醺,走路略顛,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他走過來摟住郤浩的肩膀,看了眼嘔吐物的顏色,拿著杯子醉笑道:“郤老板,我這兩個朋友好像喝得有點急性胰腺炎了,麻煩幫忙叫一下醫生。”

    郤浩是混出來的人,久經酒場,一看那大糞似的嘔吐物,自然知道是急性胰腺炎,一麵心中暗道這常劍雄是個得罪不起的狠角色,一麵趕緊讓人對那兩個半臥位處理抬下去,叫救護車。

    而另一邊,南喬正在出租車上,急匆匆往清醒夢境趕來。

    她本來在即刻的實驗室加班加點地修改一道控製程序,溫笛拿著手機過來找她。

    “歐陽綺的電話。”

    “我看到常劍雄了,在清醒夢境。”歐陽綺也是微醉,聽得見她旁邊女孩子的尖叫和笑鬧。“我看你再不過來,那兩個欺負過你的逼男就要被他拿五糧液灌死了。”

    她之前聽說了南喬的遭遇後,特地去人肉了侯躍和姬鳴兩人,所以認得出來他們。

    “怎麽迴——”

    南喬一個“事”字還沒說出來,歐陽綺便說:“好大一條會咬人的忠犬。”她格格格地放聲笑,然後掛了電話。

    “……”

    南喬一個人對著電話發愣。

    溫笛友善地塞了一百塊錢給南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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