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法主想要合縱諸藩,勢壓嶽鵬舉等人;可在場的諸藩大將,也都不是傻子。


    火女和玉女,雖然名動江湖、身手了得,可她們畢竟不是領軍大將,隻能算是輔佐之人,自然沒有決定權。


    李茂貞獵隊的領軍將軍,正是石虎,也隻有他才有權決定,是否答應李法主的聯合。


    可是,前世的石虎,就是以狹隘殘暴、詭詐狠辣著稱一世;今生的他,依然不改前世之風,又豈能但憑李法主三言兩語,就任其調遣呢?


    再說了,李茂貞的地盤,位於京畿道、和隴右道之間;勢力範圍,同王重盈、和張淮深相接。


    從戰略縱深來看,王重盈和張淮深二人,才是李茂貞的頭號大敵。


    列位眾人都知道,壽王最得力的支持者,就是朱璃;一旦石虎同意聯手李法主,主動出擊壽王的支持者,必然就要得罪朱璃這位強藩。


    一旦李茂貞結仇朱璃,朱璃若是傾力支持王重盈和張淮深,李茂貞必然腹背受敵;要知道,這個時候的李茂貞,才剛剛在鳳翔站穩腳跟,勢力並沒有多大。


    作為李茂貞信重的人,石虎又豈敢貿然結仇河朔。


    一見李法主極力蠱惑火、玉二女,豹頭鋼髭的石虎,就立刻一臉不善地望了過去,毫不客氣地警告道:“姓李的,你鬥你們的,可千萬不要扯什麽吉王支持者、亦或是壽王支持者的。”


    “石某奉命,隻需在竟獵中,力爭上遊即刻,可不敢貿然開罪河朔的朋友。”


    “你如此蠱惑我的副將,莫不是,想讓我們給你當打手嗎;哼,奉勸你一句,少動點歪腦筋,否則,就別怪石某不客氣了。”


    石虎聲色俱厲,一點都沒有給李法主麵子,話裏話外,還夾槍帶棒,暗諷這老貨,不安好心。


    就連李法主本人聽到這些話,也不免眼角抽搐,暗恨不已,就別說李狂霸和沈光二人了。


    李法主麵厚心黑,表麵上還能做到沉凝如水;可追隨他的李狂霸和沈光,自然就沒有他那般的城府了,隻見沈光聞言,立刻就衝著石虎怒道:“庶子,不堪與謀倒也罷了,竟然還敢如此放肆。”


    “李將軍之言,難道有錯嗎?”


    “我等既然是吉王的支持者,自然要同舟共濟,一並對付壽王的支持者。”


    “隻有擊潰了對方,才能力保吉王殿下,先勝一場;這麽明顯的道理,你身為一方大將,難道還看不明白嗎?”


    不得不說,沈光說的十分有道理。


    可這個世上,有道理的事情多的是,但能站在道理一邊,去做事的人,卻不見得有多少。


    最常見的現象,莫過於故老相傳的“幫親不幫理”了,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藩鎮嘯聚,各站一邊,一是被形勢所迫;再者,也是奔著利益而來的。


    就拿李茂貞來說吧,他這個節度使,得來本就不光彩。


    時逢李儇臨幸鳳翔,恰有朱玫、張淮深來攻;李茂貞擊潰了張淮深,逼走了朱玫,攜大勢以迫李儇這個昏君,才得以坐上鳳翔節度使的位子。


    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就是趁火打劫,才得以上位的人,自然惹人厭煩;這樣一來,不但朝臣不喜歡他,就連內宦,也不怎麽甩他。


    俗話說,朝中有人好辦事,李茂貞,就在朝中毫無根基。


    他選擇支持吉王李保,其實就是打算緩和一下、同內宦之間的關係;至於到底是不是真心支持吉王的,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不過,從石虎的態度來看,李茂貞作為李保的支持者,顯然是別有用心。


    遭受石虎的諷刺,李法主一臉沉凝,隻見他雙眸虛眯,一道冷光,瞬間就掠過了石虎的麵容,就聽他漠然地道:“若是李某猜得不錯的話,這位就是石將軍吧。”


    “是有如何?”對於李法主這種陰柔、詭詐之輩,石虎顯然沒多少好感,雖然他自己也是。


    “哼”一見對方直認不諱,李法主暗哼一聲,繼續道:“若是我沒看錯的話,石將軍應該不是漢人吧?”


    一言未盡,不等石虎開口否認,李法主又立刻接著道:“昔日,南詔有位將軍,名叫段酋遷,其人英烈,不幸戰死沙場;結果,卻有人知情不報,買通了當權者,冒名頂替了那位段酋遷......”


    話說到這裏,李法主故意停頓了一下,瞅了瞅石虎的麵色;果然,一聽自己的老底,就要被揭穿了,石虎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冒充段酋遷,在南詔招搖撞騙的事情,自從來到了中原,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才對,這個姓李的,又是怎麽知道的呢,惶然之際,石虎還驚疑莫名?


    這個事情,可非同小可;要知道,現在的南詔,早已成了大唐的領土了。


    他的劣跡,一旦被人知道了,不但他苦心經營的名聲要完;搞不好,還要被人打上南詔餘孽的烙印,被人一擼到底,他又豈能不怕。


    因此,不等李法主說完,就見石虎的態度,突然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就聽他幹笑一聲,朗然道:“啊,哈哈,原來是李將軍啊。”


    “你看這事情鬧的,李將軍高瞻遠矚,顧全大局,實乃我輩楷模;是在下有眼無珠,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沒有體會到將軍的良苦用心,實在是罪過、罪過。”


    “我等既然是吉王的支持者,自然要攜手並進,一致對付壽王的支持者才對,此舉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大丈夫豈能因小失大。”


    “我石虎宣布,在這次竟獵之中,李將軍率領的江右隊,就是我鳳翔隊的盟友了。”一旦牽扯到了自己的生死,石虎瞬間就將李茂貞一腳踹開,大義凜然地向眾人宣布道。


    這畫風未免轉得太快了吧?


    觀望的其他藩鎮大將,立刻驚詫莫名。


    剛剛他們還見到這位李茂貞麾下的頭號大將,夾槍帶棒的諷刺李法主來著,可就一句話的功夫,這位名叫石虎的大將,就立刻改了口。


    到底發生了什麽?


    難道這位石虎將軍,同那位南詔的段酋遷,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嗎?


    這一點,列位眾人,自然想不透;可若是朱璃,和文蘭、陽光等人在這裏,就能瞬間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這位石虎,顯然就是在南詔,冒充段酋遷的那個人。


    當初,邪龍城中,段酋遷府邸,此人被朱璃一刀劈退,卻並未死去,輾轉逃竄,他又投到了李茂貞的麾下了。


    現在,他的底細被李法主看透了,這種受製於人的境況下,石虎當然要搖尾乞憐嘍。


    一見對方識相,突然改了口,李法主就輕蔑地看了對方一眼,不鹹不淡地問道:“這麽說,石虎將軍,是同意攜手一起,共抗壽王一方嘍。”


    “自然同意,義不容辭啊。”現在的石虎,雖然恨不得一拳轟在李法主的臉上,可是表麵上,卻依舊將胸脯拍得“邦邦......”響,連聲應是。


    “我等既然是吉王的支持者,合力對付壽王的支持者,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大丈夫豈能不顧全大局。”石虎說的大義凜然,就好像他本來就是一個大義凜然之輩似的。


    一見石虎屈服,李法主暗自冷笑一聲,立刻就向著其他人道:“現在我江右一方,和鳳翔一方,願意攜手並舉,共擊河朔;不知諸位將軍,尤其是支持吉王殿下的將軍,你們意下如何呢?”


    麵對著李法主的詢問,其他藩鎮大將,依舊處於驚疑不定之中;剛剛他們親眼見證了,什麽叫變臉比變天還快的戲碼,由不得他們不疑慮重重。


    看到眾人驚疑不定的神色,李法主不由得望向了一位身材瘦小的大將,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河東大將李存孝。


    李存孝雖然為人倨傲,但不代表他傻,李克用之所以選擇支持吉王,自然是與他的私仇有關;這與要不要同其他人聯手,一點關係都沒有。


    在曆史上,李克用的頭號大敵就是朱溫,也就是現在的河南朱全忠。


    雖然在這個時空中,李克用的大敵,多了一個人,這多出來的人,自然就是朱璃;可依然改變不了,李克用對朱全忠殺之而後快的決心。


    而作為李克用的大敵,無論是朱璃,還是朱溫,二人私下裏的動向,李克用麾下的飛鴉死士,不可能不全力偵查。


    據飛鴉死士調查,朱全忠竟然和當朝宰輔崔胤,沆瀣一氣、狼狽為奸,李克用又豈能不從中作梗,做出針對呢。


    無論怎麽說,崔胤隸屬朝臣,在大局上,對方是站在楊思恭那邊的,而楊思恭,就是壽王李傑,在朝中最得力的支持者。


    不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嗎,“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不管這句話對不對,反正李克用是信了,他果斷地站到了朱全忠的對麵,力挺吉王李保上位,這就是他對朱全忠的打擊。


    而身為李克用,最信任的大將,李存孝不可能不知道義父的針對目標;若是在這個時候,加入李法主的陣營,一起對付起壽王的支持者。


    這樣一來,固然可以借助群豪的力量,來對付朱全忠;當然,也會平白無故地,給李克用豎立出不少大敵。


    其中最讓人頭疼的,自然就是王處存、王鎔、以及朱瑄等人了。


    河東現在,北有朱璃,橫亙如山,雄踞河朔,難以撼動;按照他們的戰略,自然要先下河北,再圖幽、朔。


    而盤踞在河北的藩鎮,就有四個,就是樂彥禎、王鎔、王處存、朱瑄方;若是李存孝現在加入了李法主的聯盟,一下子就將王處存、王鎔、朱瑄全都得罪了。


    李克用會怕這三人嗎?


    當然不會,可是一下子得罪了這三個人,就會平白無辜地增加了踏平河北的難度;這是河東一方,萬萬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作為李克用最欣賞、最信任的大將,李存孝自然不肯貿然答應李法主的合縱之議。


    可是,他不想加入,李法主會罷休嗎?


    顯然不會,隻見李法主逡巡的目光,突然就停在了他的身上,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河東第一猛將,李存孝,李將軍吧。”


    李存孝聞言,不置可否,甚至都沒有吭聲,隻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既然找到了目標,李法主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對於李存孝的傲慢,他當然不會放在心上,繼續道:“人人都說河朔朱璃,乃是天下第一將;可依李某來看,天下第一大將,非存孝將軍莫屬才對啊!”


    “哼,朱璃那天下第一將的名頭,不過浪得虛名罷了。”


    “那些聲言朱璃是天下第一將的人,他們難道忘了嗎,昔日渭水橋頭,存孝將軍,縱馬飛撾,打得朱璃落水而逃,險死還生。”


    “以朱璃如今的名頭,都不是將軍的對手,將軍不是天下第一,朱璃又有什麽資格稱第一呢?”


    不得不說李法主實在陰損,這天下第一將的名頭,朱璃壓根就沒想過,他又何時妄稱天下第一了呢?


    平白無故,就給朱璃帶了個天下第一將的名頭,顯然是要以此來烘托,李存孝的高大。


    人人都有軟肋,李存孝自然也有;他的軟肋,顯然就是經不起別人讚譽,別人一誇他,他就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了起來。


    李法主這麽一通馬匹拍過去,簡直就像幹柴碰烈火,一沾就著,瞬間撓到了李存孝的癢處,讓他全身十萬八千根毛孔,全都舒服得直冒爽氣。


    隻見這位類似大馬猴似的的河東第一大將,猛地就仰起頭顱,用鼻孔對著李法主,傲嬌地道:“哼,朱璃是個什麽東西,當初若不是他摔入水中,當世就再也沒有河朔一說了。”


    一言即出,傲氣淩天。


    這就是個目無餘子的人物啊,現在又被李法主這麽一慫,自然就傲到了沒邊了。


    放眼天下,敢說“朱璃是個什麽東西”的人,恐怕還真沒有幾個吧。


    論武藝,朱璃早已步入天玄;論勢力,天下第一強藩的頭子,誰敢這麽說?


    也隻有李存孝、李狂霸這種,老天最大、我老二的脾性,才敢如此狂言吧。


    他這句話不說不要緊,一說出來,立刻就讓河朔一方的無數人,憤怒了起來。


    弈江南更是怒發衝冠,臉色青紫,冷然道:“你又是個什麽東西,癩蛤蟆打哈欠,你也不怕吹跑了自己,狗屎一樣的東西,竟然敢對我家將軍無禮,你也配?”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德性,也敢侮辱我家將軍。”一名鬼衛同樣怒氣磅礴,立刻附和。


    “混賬東西,你就不怕,我家將軍一矛下去,把你砸出屎來。”群情洶湧,河朔鬼衛全都怒了,瞬間就有人破口大罵了起來。


    ......


    麵對著河朔眾人,那汙言穢語般的辱罵,李存孝氣得頭臉發青,隻見他猛地抓緊手中的畢燕撾,一副立刻就要衝殺過去的模樣。


    可是,不等他嘯衝而出,立刻就有幾道淩厲的目光,電射而來。


    目光森冷,一如劊子手望向死囚的眼神,滿滿的都是不含一絲暖意的漠然,隻要他敢衝過去,必然就會遭受到,目光主人的致命一擊。


    伴隨著目光,還要數道淩厲的氣機,死死地鎖住了他。


    身為天玄境的高手,李存孝對這種氣機,並不陌生,其中最弱的一道氣機,修為都和他相仿,他又豈敢輕舉妄動。


    這幾道氣機的主人,自然就是龍且、季布、李天府、折嗣倫、嶽鵬舉、弈江南六人,六大天玄,同時鎖定一人,即便以李存孝的狂傲,也不禁心旌搖曳、震顫不已。


    什麽時候,天玄高手都變得這麽不值錢了,一出現就是六個,這還要不要人活啊。


    想他河東,即便算上兩個新投之人,才四個而已,對方竟然一下冒出六個,他又豈能不驚。


    衝出去,就是以一敵六,必死無疑。


    不衝出去,教訓一下,那些罵他的混蛋,他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再說了,現在是當著眾人的麵,他剛才又把話說得那麽滿,若是不有所表示的話,顏麵自然就會大損。


    臉麵,尤其是他這種自傲之人的臉麵,可實在丟不起。


    憤懣之下,李存孝冷冷地注視這嶽鵬舉、弈江南等六人,咬牙切齒地向著李法主道:“李將軍,是不是李某一旦入盟,就可以夥同大家一起,出擊對麵那幫人了?”


    “當然如此,他們都是壽王的支持者,我們這些支持吉王的人,一旦聯合起來,自然就要對付他們。”一見李存孝這麽問,李法主心下一喜,立刻忙不迭地迴應道。


    李法主的聲音未落,就聽李存孝一臉陰狠地道:“好,我加入李將軍的同盟,我要讓那幫狗屎知道,我李存孝可不是任人輕侮的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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