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搜,亦可稱春蒐(sou)。


    蒐,擇也,禽獸懷妊未著,蒐而取之也。


    後世亦有民諺說:勸君莫食三春魚,萬千魚子在腹中。


    所以,田獵作為一項軍事活動,也是有講究的;若是雙方竟獵,獵物中一旦現有懷孕的母獸,不管你獵取多少,都算輸。


    這種不成慣例的傳統,也是先民對於自然界中,所有母親的敬重;當然,科學一點來說,是對萬物繁衍的保護。


    百官聚、藩鎮匯聚,大唐朝廷舉辦的這項、名為春搜的軍事活動,也拉開了序幕。


    頂著劉行深名頭的楊思勖,這位顫顫巍巍的老太監,一見藩鎮都已到齊,就立刻長身而起,凝氣朗聲道:“諸為臣公、諸位將軍。”


    “我大唐以武立國,開國太祖,亦是能弓擅射的馬上皇帝。”


    “常言道,國之盛,在於富民;國之強,在於強軍;而田獵活動,正是對久曆軍伍的將士,一次真刀實箭的實戰考驗。”


    “它不僅能促進將校協同、還能考驗出將士們的勇武程度;所以,這項活動,在大唐立國以來,一直都未曾中斷。”


    “這次春搜,恰有吉王、和壽王兩位殿下,竟獵於昆明池,以逐皇太弟之位;諸位將軍、列位臣公,也早已選擇了自己要支持的一方,那麽,老奴在此宣布,春搜正式開啟。”


    楊思勖話音剛落,就聽到轟鳴的禮炮,破空轟響;繼而,就有無數位的宮女,穿花蝴蝶一般地翩然而出。


    她們排成一條條蜿蜒曲折的長隊,猶如一條條簪花般的長龍似的,嫋嫋向著端坐的朝臣、藩鎮大員走去。


    這些宮女,無一不是身段妖嬈、婀娜多姿的俏娘子;但她們無一例外,手中全都端著一塊茶盤,盤中擺放著酒水,顯然是要送給百官、以及藩鎮大員的。


    繼而,又有數名伶人,搖曳著奔放、豪邁的舞姿,湧上了高台中間,不急不緩地跳起了舞來;舞姿雄渾,一如沙場健兒,馳騁在千軍萬馬之中一般。


    有歌鏗鏘,由低沉、逐漸嘹亮,繼而雄渾浩蕩了起來;大有細流涓涓、百匯入海,化作滾滾浪濤,席卷長空的態勢。


    “旌麾連雲天,飛馬逐星電;銀月爍驚矢,追虎過崖澗......”


    歌聲豪壯,隱有金戈鐵馬之概,唱出了田獵中的男兒,策馬夜狩、星夜追虎的豪壯之氣。


    就在這美酒獵歌之中,位於上的楊思勖,繼續開口道:“春搜,是我們唐人的傳統,也是考驗軍伍健兒的活動;這次春搜,我們的第一場考驗,就是射獵。”


    “各位總管、各位都督,諸位每人,都可派出一支獵隊,參與竟獵;人數為一伍之數,時限為三天。”


    “三天一到,出獵的隊伍,必須齊聚於此,清點獵物,以定勝負。”


    “現在,就以伶人的獵歌為限,諸位要在歌聲未歇之際,甄選出參賽的隊員,現在就開始吧。”楊思勖老眼耷拉,一臉漠然地給出了要求。


    田獵,給朱璃的對象,就是騎馬射獵。


    他這幾天,一直都在糾結於感情的苦惱中,並沒有刻意去詢問過相關事宜,臨到出場,方才有所警覺。


    楊思勖話音剛落,他就突然現,這個所謂的竟獵,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一聽到楊思勖的要求,列位藩鎮盡皆一臉肅穆,倒是讓朱璃心下一凜,難道這個田獵,還有什麽貓膩不成


    ?


    不然,這些鎮戍一方的大員,為何全是一副沉凝的模樣呢?


    有了這個疑惑,他就腆著臉,轉頭看向了尉遲槿,輕咳一聲道:“槿,呃,尉遲總管,你我同為壽王的支持者,朱某卻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向尊駕請教一下?”


    尉遲槿此時,正微蹙著眉頭,顯然是在考慮出獵的人選問題。


    突然聽到朱璃的聲音,她就一臉不耐地望了過來,毫不客氣地道:“朱大將軍,不知有何見教,先聲明,你的問題,我並不一定能夠迴答得出。”


    望著對方那不耐的表情,以及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語氣,朱璃眼神一黯,老臉熱;不過,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尉遲總管說笑了,朱某隻是覺得,這田獵無非就是走馬射獵,派出幾個騎射好的將士,出獵參賽不就行了,可為什麽每個人的神色,都是那麽凝重呢?”


    “莫不是,還有什麽顧忌不成?”


    聲音未落,朱璃就一臉期翼地望向了尉遲槿;他是真的不知道,這些藩鎮大員,到底在擔心著什麽。


    可是,迎著他的目光,尉遲槿的俏顏,瞬間三變,先由白變紅,那是漲的;繼而又由紅變紫,那是憋的。


    顯然,對於朱璃這個近似白癡的問題,尉遲槿差點就笑噴了出來。


    不過,好在朱璃這個問題,是諮詢她,若是問別人,別人一定會認為,這是朱璃在考較他們;畢竟,對於任何一位地地道道的唐人來說,這就是常識啊。


    好在尉遲槿對於朱璃,還是比較了解的;她知道對方這個人,說他白癡吧,可是在很多重要的事情上,他考慮得更加長遠,也更加深刻,是很多人拍馬也難以企及的。


    可若說他厲害吧,可是很多常識性的基本問題,這家夥竟然一無所知;望著對方那一副求知寶寶的神情,尉遲槿不知怎麽的,心突然又軟了下來。


    雖說她現在對朱璃十分敵視,可她也見不得對方,被別人當成白癡,於是長歎一聲,開口道:“將軍怕是還不知道普通的田獵,與竟獵的區別吧。”


    “普通的田獵,參與捕獵的將士,可以張網以待、可以縱火驅獵、也可以策馬遊獵;但竟獵,卻有所不同。”


    “簡而言之,在竟獵中,除了以上的手段,還有一條不是規則的規則;那就是,除了你自己的獵隊成員以外,其他的參賽者,皆可入獵。”


    “如此一來,若想取得較高的名次,顯然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


    “還有,自大唐建國以來,在竟獵之中,一伍人馬,隻能有一名將軍職銜的大將統帥;佐將限製一人,其餘之人,皆以壯士充之。”


    “若想以這樣的陣容,擊敗所有的竟獵對手,拔得頭籌,十分困難;這也是他們不得不慎重考慮的原因。”


    尉遲槿娓娓道明,藩鎮麵色凝重的原因,倒是讓朱璃也肅然了起來。


    在他的理解中,這就是大亂戰啊,不但要射殺獵物,有時候還要去打劫別人;當然,也要時刻防備著別人前來打劫,其殘酷程度,不言而喻。


    說話的功夫,其他藩鎮,似乎都已經挑選出了合適的人選;而給朱璃解釋其中利弊的尉遲槿,話音剛落,也忙著去點將選兵去了。


    聽了尉遲槿的解釋,朱璃雙眸微眯,立刻開口道:“嶽鵬舉。”


    “屬下在。”站在朱璃身後的嶽鵬舉連忙拱手應道。


    “剛才尉遲總管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


    “屬下明白。”


    “好,這次出獵,就由你帶隊。”


    “諾”


    在跟隨朱璃南下的人中,若要論到統帥之才,相信沒有人能比嶽鵬舉,這位在曆史上,有著嶽武穆之譽的嶽飛,更加合高明了。


    由他統帥獵隊,顯然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主將選定,就是佐將,對於佐將,朱璃一方尤其不缺;可即便這樣,朱璃還是犯難了。


    既然是大亂戰,那麽一位老練的斥候,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一伍人馬,隻有十人,那麽擔當斥候的人,最多隻能有兩個人,多了就會降低整伍人馬的戰力。


    這一、兩個斥候,不但要時刻掌握著其他人的動向,還要及時地將消息傳到己方,無論是偵查、傳遞,都需要絕高的身手,以及敏銳的洞察力。絕非一般人可兼任的。


    這樣的高手,朱璃身邊不是沒有,而是職位太過高了;弈江南、李孤峰這兩位師兄弟,其實都是最合適的人選,以他們自然境的修為,必然能夠兼顧偵查、和及時傳訊。


    可是,他們一個是鬼衛大統領,一個是鬼衛統領,都是領著將軍職銜的將官,可以為將,但用來充當斥候,那就大材小用了,顯然不合適。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溫婉之音,突然傳了過來:“屬下拜見將軍,將軍可是在為斥候的人選,犯愁呢?”


    循著聲音,朱璃轉頭望了過去,映入眼簾的正是一位妖嬈嫵媚的佳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天府的妻子楊柳葉,昔日南詔國巫神教的教主。


    “娘子不必拘禮,難道娘子那裏,有合適的人選?”朱璃望著這位伊人,誠摯地問道。


    一見朱璃如此態度,楊柳葉就知道,她的夫君,以及關雲長的擔心,顯然是對的,朱璃一方,果然沒有合適的斥候人選。


    “托將軍的福,屬下同阿郎這次北上,正好帶著教中的三個丫頭,她們從小就長在教中,一身武藝十分不凡。”


    “再加上她們每個人都擅長禦蠱,正是最佳的斥候人選,如果將軍需要,屬下就讓龍伽那個丫頭,前來為將軍效力吧。”楊柳葉一言方盡,就平靜地望著朱璃,等待著他的肯。


    “太好了,那就有勞娘子了。”朱璃聞言,大喜過望,豈有拒絕之理。


    “將軍客氣,能為將軍效勞,也是龍伽那個丫頭的榮幸。”楊柳葉客套一句後,就告辭離去。


    須臾之間,就有一位白紗罩麵、白衣翩翩的窈窕娘子,嫋嫋而來。


    這位娘子,正是朱璃記憶中的那位龍伽小娘;經年不見,這位娘子似乎比起那時,更加妖嬈了。


    不過也對,那個時候,對方充其量不過是個花開半苞、天真爛漫的年紀;而如今的龍伽娘子,顯然已是怒綻待采的年華了。


    龍伽,巫神教的三大聖女之一;當初朱璃還是一個小將的時候,這位娘子,還曾受命刺殺過朱璃,他又怎麽可能不熟悉呢。


    對於這位龍伽娘子的身手,朱璃十分放心;幾年前,對方就堪比秘書監的周承晦等人了,現在,經年杳去,想必更加不凡了吧。


    有了龍伽的加入,朱璃的心中,瞬間就有了全盤的人選了。


    嶽鵬舉居中統帥,弈江南雖然不是斥候的最佳人選,但可以充當佐將,這個倒是無需置疑的,這樣一來,嶽鵬舉、弈江南、龍伽三人,率領七名鬼衛出獵,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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