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懷中的朱凝兒,朱璃不禁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第一次帶著妹妹奔逃的場景,他還想到了凝兒小時候,那貪吃的可愛模樣,和眼前的凝兒比起來,兩相懸殊,就會讓他的心口一陣刺疼。


    當然,他還想到了後世,那些拐賣人口的報道,每每想到那些駭然聽聞的慘劇,他就一陣後怕不已。


    試想一下,一個天真、善良的女孩子,因為輕信別人,竟被人販子拐走了;這樣的事情,竟然活生生地生在了,自己妹妹的身上,這是多麽令人不寒而栗的事情啊?


    即便在未穿越之前,朱璃也會偶爾去想,那些人販子,在拐賣別人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被拐賣的人,若是他的親人,他又是什麽樣的心情嗎?


    起碼比這段時間,朱璃的心情更糟吧,畢竟,朱璃還要一個目標可以去搜尋;而後世那些可憐的親人,他們甚至連目標都沒有,他們的煎熬,誰又能理解呢?


    身為受害人的親人,他們的心中,應該一直在擔心受害人吧。


    他們的妻女、孩子,被人拐走了,他們就不擔心親人遭受到的罹難嗎?


    正常人,應該都會擔心,一想到自己珍若至寶的親人,正在經曆著被人打罵、虐待,這些遺失親人的可憐人,他們豈能不如做針氈。


    想想他們的至親,正在彷徨、正在無助、正在恐懼、正在痛苦......,好好的一個人,隻怕也會被折磨出問題來了吧。


    人販子,是無情的、是沒有人性的,充其量,也隻能算是一個,披著人皮的牲口罷了。


    讓一個沒有人性的牲口,繼續活在追求陽光、追求美好的人類群體中,真的合適嗎?


    天良喪盡、人性泯滅,他們為了錢財,害了多少人的人生,百死都不足以贖其罪吧。


    雖然,生在朱凝兒身上的事情,和後世拐賣人口的人販子,意義不同;可這件事情的本身,對朱凝兒造成的傷害,應該和那些被拐騙的女孩子,十分相似吧。


    一想到小妹曾經受到的委屈、承受的驚懼,朱璃每每多想一點,心中就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想要毀滅一切、撕碎一切的衝動;切膚之痛,即便是老實人,也能被活活逼瘋。


    小狗熊一樣,依偎在兄長懷中,在朱璃的安撫之下,朱凝兒終於平複了心緒。


    麵對此刻的妹妹,朱璃沒有責備,沒有訓斥,有的隻是一句,輕柔的安慰:“別怕,凝兒,隻要大兄還在,誰都傷害不了你。”


    “嗯”感受到那股渾厚安然的氣息,凝兒小娘輕嗯一聲,繼而又癟了癟小嘴,一哽一哽地小聲道:“大兄,大兄你為什麽不早點來呀,我好怕啊,好怕、好怕。”


    “嗚......,那兩個懷女人,虧,虧人家對她們那麽好,她們還把人家抓起來,嗚.......”


    妹妹的委屈,朱璃聽在耳中,慚愧在心。


    對於岩母斤和月裏辛這兩個契丹女人,當初,可都是被朱璃帶迴去的。


    他扣留二人的初衷,就是要影響那位即將崛起的草原梟雄,耶律阿保機的成長,誰曾想到,這二人身在朔州,竟然還能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來。


    不但順利逃離了朔州,還劫持了自己的妹妹,無論怎麽說,這一切都與朱璃脫不了幹係;平白讓小妹遭受此等劫難,朱璃的內心,又豈能不愧疚莫名。


    據耶律滑哥所說,岩母斤劫持朱凝兒,本意是要殺了她,以祭奠自己的丈夫的。


    而對方的丈夫,耶律撒剌,正是死於朱璃之手,岩母斤不能奈何得了朱璃,反而將主意,打到了朱璃親人的身上,這讓朱璃暴怒的同時,又有點不寒而栗。


    什麽樣的敵人最可怕,就是那種不擇手段、沒有底線的敵人最可怕;這種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他們隻不過就是比其他牲口,多了一張人皮而已。


    “凝兒不怕,既然讓大兄找到你,大兄很快,就能救你出去。”朱璃繼續安慰道。


    “可是,可是人家,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裏了啊。”朱凝兒仰著腦袋,苦兮兮地望著自己的大兄,一臉期翼地說道。


    一看到對方這樣的神情,朱璃的心都險些碎掉了;仿佛那個當初掛在自己胸口,吃不飽、睡不好的凝兒,又迴來了。


    其實,兄妹二人,雖然都是從苦難中長大的,可是朱凝兒的命,就要比朱璃好的多。


    朱璃十三歲的時候,凝兒也不過五、六歲,等她略微長大一些,漸漸分得清是非、有了自己的記憶時,作為大兄的朱璃,已經有了自己的根據地,一家人的生活,也穩定了下來。


    身為朱璃的妹妹,朱凝兒又一直跟在父母身邊,可以說她的成長,就是比之一些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都絲毫不差,何曾遭受過這樣悲苦。


    深處狼窩,妹妹就在眼前,任何一位長兄,隻怕都會希望立刻帶著對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可是理智告訴他,一旦他那樣做了,非但他自己必死無疑,妹妹更是無法逃離此地。


    可是看著可憐兮兮的妹妹,朱璃又該如何勸慰她呢?


    強忍著心中那股不舍、努力壓製著那般不甘,朱璃愛憐地捧起妹妹的小臉,認真地說道:“凝兒,你不是一直崇拜平陽昭公主嗎,就是那位勇敢、急智,創建娘子軍的高祖三女。”


    麵對著自己的大兄,朱凝兒雖然疑惑,卻仍舊認真地點點頭;平陽昭公主,高祖李淵的第三女,就是那位在李淵爭天下時,出過不少力,最後嫁給柴燒的女子。


    這位女中豪傑,女中丈夫般的公主,留給後人的隻有她的稱號,卻沒有名字;有人說,不就叫李秀寧嗎?


    答案顯然不是,李秀寧,乃是後世黃易大大寫書的時候,給她取的名字;真實的記載上,高祖李淵十九女,隻有十二女有名字,其他公主,隻能查到封號。


    而朱璃的妹妹朱凝兒,就十分喜歡、甚至崇拜這位公主;一聽大兄提到自己的偶像,這位小娘子,立刻小雞啄米般地點點頭。


    看著小可憐,仍舊這麽信任自己,朱璃的整顆心,都痙攣了起來;可是,他仍舊繼續撒謊道:“大兄現在,正在對付契丹人,而大帳之外的這八千皮室軍,一旦開赴戰場,就會給我造成不小的麻煩。”


    “隻要凝兒乖,繼續在這裏待上三天,牽製住大帳之外的這波皮室軍,我就能贏得這場戰爭。”


    “乖凝兒,你願不願意效仿平陽昭公主,孤身誘敵,以助大兄呢?”


    三天,足夠光貓從地底打通一條地道了;到時候,朱璃再來將妹妹帶離,這個應該不是問題。


    不過現在,朱璃不得不穩住妹妹,起碼也得讓她,不要慌亂、不要繼續承受煎熬。


    誰的妹妹,誰不心疼,若是可能,朱璃甚至一秒鍾,都不願讓對方待在這裏;可是,真實的境況,卻遠比朱璃想象的嚴峻的多。


    為了讓妹妹,心安理得的待在這裏,他也隻能對妹妹扯謊了。


    經受一次,被岩母斤欺騙以後,別人說的話,朱凝兒可以不信,可自家大兄說的話,朱凝兒又豈會懷疑呢?


    一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幫得上大兄,小可憐立刻忘記了這段時日以來,那無比痛苦的煎熬,毅然地離開了朱璃的懷抱,氣昂昂地梗著小腦袋,非常認真地問道道:“大兄,是不是凝兒在這裏,大帳之外的那些北狄野人,就不會去找大兄的麻煩了?”


    朱璃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用力地點點頭,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朱凝兒一見大兄點頭,立刻非常豪邁地道:“好,凝兒聽大兄的,就在這裏再待上三天,不過,大兄一定記得來救凝兒哦!”


    “放心,隻要大兄不死,我們家的凝兒,就一定不會有事。”朱璃毅然地開口道。


    不過,雖然他說的十分堅定,可是心中也在不斷地打鼓;誰都不知道,這三天之中,會生什麽,萬一造成不好的後果,朱璃真要追悔一生了。


    希望這些契丹人,不要做傻事,若是他們妄動凝兒一根毫,朱璃必將以兄之名,血洗整個契丹一族,絕不姑息。


    “嘰裏咕嚕”


    朱璃聲音方落,一陣饑腸暴動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放眼望去,隻見剛剛還一臉豪氣的朱凝兒,突然小臉一紅,立刻不管不顧地抓起桌案上的食物,大快朵頤了起來。


    見到了自己的大兄,朱凝兒那顆脆弱的心靈,終於得到了慰藉。


    一旦恢複了正常,她的食欲自然就恢複了正常,饑餓再也無法忍受;旁邊站著的又是她的大兄,小姑娘哪裏還管什麽淑女風範、姿容儀態,全都見鬼去吧,填飽肚子才是要緊的。


    在兄長的麵前,還要什麽麵子,肚子顯然比麵子重要。


    雖然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以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是看到妹妹餓死鬼投胎的模樣,朱璃還是堅持,陪著對方用完了晚膳。


    繼而,他又安撫了朱凝兒幾句,這才離開中心大帳,等他迴到了高幹、高昂這對兄弟麵前,他才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了。


    這對兄弟,仍舊在旁若無人般地閑聊打趣,似乎根本就不怕朱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自從朱璃夜探於越捺缽以後,隔天,這裏的氣象就為之一變。


    高氏兄弟現,那位一直不肯吃飯的朱凝兒,突然胃口大開,有時候,飯菜不合口味,她還會大脾氣,喝令侍候她的近侍,重新準備一份合口的送來。


    更讓他們不理解的是,這位小娘似乎想開了,一日三餐,一頓都不能少;而且飯後,她都會圍繞著中心大帳,溜達幾圈,似乎再向所有人宣示:我就在這裏哦,我可沒跑哦,你們繼續看著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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