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槍九殺,點槍如雨。


    九首神龍,頓首窮吞,欲要將弈江南生咽活吞。


    神龍龐然,氣焰衝天,若是和史建瑭對陣的是普通高手,不要說還擊了,即便是看到這樣的聲勢,也都會被對方給嚇死了吧,更遑論抵抗。


    隻是史建瑭的對手是弈江南,那就另當別論了。


    換招了,弈江南暗中,嘀咕了一聲。


    從漫天飛花、穿刺無盡,突然變成磅礴嘯衝、凝力勢壓,可見,史建瑭也意識到,對上弈江南這樣的對手,花樣百出,遠不如一槍無鑄。


    換招了又能怎麽樣呢,史建瑭再厲害,畢竟還未長成,無論是身體、還是意識。


    麵對史建瑭的磅然一擊,弈江南還是一劍深秋,劍招不變,可劍意卻變了。


    秋,讓人多愁善感;秋,讓人蕭瑟易冷......


    秋,還是萬物凋零的季節。


    一劍肅殺、逐風摘葉,無邊蕭索、萬物凋零。


    四時之劍,可不是隻有四劍,每個季節,都氣象萬千、蘊含無盡。


    秋之劍,可以殺人於惆悵;秋之劍,也可以奪命於淒涼;秋之劍,更可以破魂於蕭索。


    此劍一出,剝奪一切、萬物凋零。


    劍衍流光,流光無情,帶走了歲月,剝奪了生機。


    “當”、“當”、“當”......


    槍、劍交擊,連綿不絕,轟鳴不斷。


    那縈繞在二人身旁的狂風,也愈發湍急、裹旋無忌了起來。


    放眼望去,整個校場,全都彌漫在飛沙走石之中。


    場外眾人,隻有眯著眼睛,才能隱隱約約地看到,校場的上空,一條狂莽殘暴的九首蒼龍,兇悍無比地張開、深不見底的血盆大口,不斷地向著一抹流光窮吞而去。


    而那抹流光,就好似縱橫無忌的剝奪之光,九首蒼龍的每一個龍首,觸之即潰,根本就別想對它,妄動分毫。


    在那漫天的迷霧之中,長槍如龍、飆刺如雨;利劍如光、流轉不息。


    站在場外的無數百姓,以及普通的河東將士,隻能感受到長槍、利劍,演繹而出的不同意境,根本就看不清,迷霧之中,正在經曆著什麽。


    他們隻覺得,一會好像來到了血腥無比的驚魂地獄;一會兒又來到了春暖花開的世外桃源;一會兒是無邊蕭索;一會兒又是冰寒徹骨......


    氣息的不斷轉變,也預示著校場中的二人,早已戰到了熾烈無比的程度。


    而類似朱璃、尉遲槿、耿弇、李孤峰等人,才能看清二人的動作。


    眾人隻覺得,史建瑭年齡雖小,卻深得槍法要義;雖然弈江南沒盡全力,但對方能在弈江南的手中,堅持了這麽久,可見其人天賦異稟、他日必然成就不凡。


    而弈江南看在黑鴉、李嗣源等人的眼中,卻顯得高深莫測、深不見底,無論史建瑭如何攻擊,對方都能從容不迫地應對下來,史建瑭禦道高一尺、弈江南就縱魔高一丈。


    大戰進行到了這個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時辰了,


    一個少年即便再厲害,也比不過一個成人的體力吧。


    果然,校場之中,一道黑影突然“噗通”一聲,倒射飛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待到風停沙止之際,就見一名漆發如瀑、劍眉星目的青衫青年,屹立場中,睥睨無雙、顧盼自雄,可不就是弈江南嗎。


    很顯然,史建瑭敗了,被弈江南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飛了出去,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沒有爬起來,卻沒有性命之憂。


    擊敗了史建瑭,弈江南隻是冷冷地瞥了河東眾人一眼,十分灑然地轉身就走。


    可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高台上,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清喝:“弈壯士且慢!”


    聽到聲音,弈江南冷然地停下了腳步,眯著眼睛漠然地望向高台。


    隻見一位森然邪異的黑袍人,雙手捧著一盤金錠,疾步從高台上,奔走了下來,繼而就向弈江南走了過去。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飛鴉,飛鴉來到了弈江南的身前,將手中的托盤,徑直呈送到弈江南的胸前,客氣道:“多謝弈壯士手下留情,也讓我們少將軍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對於弈壯士的身手,我家總管十分欽佩,些許金錢,不成敬意,就贈與壯士當做盤纏吧,還請壯士不要推辭。”


    一盤金錠,少說也有百兩,這李克用倒是大方。


    唐代的金銀,一兩約合後世的42克,按照396元每克來算,百兩黃金,就相當於後世的166萬人民幣,這哪裏是大方,簡直就是豪啊。


    工薪族的兄弟們,李克用隨手一送,就是幾十年的工資啊。


    麵對百兩金錠,弈江南麵色不改,隻是淡淡地向著高台上看了一眼;立刻就見到李克用,滿臉堆笑地向他點頭示意,神態一片溫和。


    伸手不打笑臉人,弈江南拱手向著對方,遙遙一拜,算是心意領了,就準備轉身而去。


    對於李克用贈送的黃金,他卻絲毫沒有放在眼中。


    可就在這個時候,人群中,突然就竄出了兩道小巧的身影,正是文蘭和陽光二人。


    二人甫一來到近前,看都沒有向他這個二師兄看上一眼,立刻就躥到了黑袍人飛鴉的麵前,用著幾乎堪比搶劫的架勢,一把就將托盤,從飛鴉的手中,給“奪”了過來。


    “嗯,哼,既然你家總管如此美意,那我們就笑納了,否則,他要是認為我們看不起他,那多不好啊。”文蘭一邊手腳麻利地從托盤中,摸出一塊塊金錠,順勢就塞進了自己的懷中,一邊頭也不抬地,就向飛鴉迴應道。


    “就是,就是,這金子,有二十兩,本就是師姐和師兄贏下來的,不算你送的;既然你們誠心要送,總麽也得送個整數吧,八十兩多不好,能不能再補二十兩啊?”陽光同樣一邊麻利地向懷中塞著金子,一邊抬起小腦袋,用商量的口吻,向著飛鴉要求道。


    看到眼前的一幕,弈江南的臉綠了,黑線直冒;就連飛鴉也是一臉尷尬,呆愣當場。


    李克用在鼓城縣,舉辦的耀武大會,原本以為,一定可以威震四方、煊赫河東。


    哪裏想到,就在關鍵時刻,也就是在壓軸的擂台戰中,三戰三敗,還賠掉百兩黃金,他的心裏一定不好受吧。


    朱璃一行,不緊不慢地出了鼓城縣,最開心的當然是文蘭和陽光兩個丫頭了,二人的小臉上,一直綻放著傻兮兮的笑容,那樣子,就像白日夢還沒做醒一般。


    說起來,李克用和朱璃還真是有緣。


    朱璃南下之際,就曾在鼓城縣,在李克用欲要收攏人心的時候,迎頭就給了他兩巴掌。


    今天,也就是在朱璃迴歸河朔的路上,文蘭和弈江南這對師兄妹,又在無形中,狠狠地唿了他三巴掌。


    不得感歎一下,李克用的臉皮真厚,翻來覆去地被打臉,卻依舊沒有鼻青臉腫的自覺。


    出了鼓城縣再朝北,就是趙子龍鎮守的汾州,正是朱璃的節製之地。


    剛剛進入汾州境內,眾人就卸下了偽裝,迴歸了本來的麵目。


    可這個時候,一直跟在尉遲槿身邊的那位,蓬頭垢麵、鼻涕亂甩的小娘子,絲毫沒有卸下偽、迴歸本我的打算,依舊不時地“唿哧”、“唿哧”兩聲,將兩條毛毛蟲嗖地一下,就吸進鼻孔中。


    聽得、看得眾人,一陣惡寒,反胃不已。


    就在這時,“唿哧”、“唿哧”之聲又響,眾人的眉頭,立刻就皺了又皺,就在這時,邋遢小娘千慕然開口了。


    “諸位,還記得那位,被文蘭娘子撞塌鼻梁骨的王鬱嗎?”眾人聞言,不知其意,全都滿臉疑惑地望向她。


    看到眾人一臉疑惑的表情,千慕然挺直了小身板,肅然道:“將軍南下川蜀,是為救愛;順便還將南詔給打了下來。”


    “可將軍不在北疆這一年中,李克用卻趁機攻滅了孟方立,將節製的區域,拓展到了河北。”


    “如果我是李克用的話,我的下一步攻略,必然會將目標,鎖定在河北,大家認為在下說的有沒有道理呢?”千慕然說道這裏,抬頭望向眾人。


    提到戰略,耿弇立刻來了精神,連忙應和道:“慕然娘子,此言不虛。”


    “現在的河北,樂彥禎和朱氏兄弟,大戰正酣,根本無暇他顧,正是李克用渾水摸魚的好時機;依耿某之見,他的下一個目標,不是王鎔,就是王處存了。”


    “不然。”耿弇話音剛落,千慕然立刻否定道,繼而就見她繼續出言:“二王現在,唇亡齒寒,無論李克用相要動誰,另一方,必然出兵相助。”


    “李克用若想席卷河北,必然會采用一些手段,比如:拉一方,打一方;現在看來,李克用已經動手了,他選擇拉攏王處存,而準備進攻王鎔了。”千慕然一言方盡,篤定無比。


    此言一出,眾人更加疑惑,這位小娘子,為何如此肯定?


    站在千慕然一側的尉遲槿,立刻皺著眉頭,出聲問道:“何以見得?”


    尉遲槿的垂詢,讓千慕然不敢賣關子,連忙迴道:“被文蘭娘子擊傷的那位王鬱,正是王處存之子,王處存的兒子既然出仕河東,李克用在拉攏誰、準備攻擊誰,還不一目了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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