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的神態,自然落入了朱璃的眼中。


    說句不客套的話,對方翹一翹屁股,朱璃就知道對方要放什麽屁,這家夥顯然是想找迴麵子,不過剛剛被他擺了一道,一時又拉不下臉來,才會如此作態的。


    不過朱璃並沒有點破,繼續道:總管不妨試試看,在不借助其他物體護持的情況下,總管如果能將這隻雞蛋豎立在平整的地麵上,這一局就算在下輸了。


    若是總管真的能做到,在下立刻收迴之前的話,並誠心誠意地向總管賠禮道歉。朱璃言辭鑿鑿,信誓旦旦地望向李克用。


    大家都知道,雞蛋就是一個橢圓形的球體,若是沒有其他物體護持,想要將它豎立在平麵上,真有那麽容易嗎?


    上過一次當的李克用,這次學乖了,朱璃既然給出了問題,他就連忙示意身邊的文武,意思很明顯,就是讓他們集思廣益,一起來破解朱璃的這個謎題,也好幫他找迴麵子。


    可這一看,倒是讓他大失所望了起來,無論他的目光接觸到誰,那人不是一臉苦澀,就是一副皺眉苦思狀,顯然聽到朱璃的這個問題,至少到目前為止,晉州的文武,幾乎都毫無想法。


    李克用獨目閃爍,將雞蛋托在手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似乎想要尋找什麽秘密一般,不過他不時瞥向身邊文武的目光,倒是出賣了他的動機。


    他的這番做派,隻不過是想借機拖延時間罷了,就是要給屬下多一點時間,好讓他們繼續想辦法。


    可惜,現實是殘酷的。


    雞蛋這種滑不留手的東西,不依靠外物,就讓它能豎立起來,豈是那麽容易的?


    整整磨嘰了將近一刻鍾的時間,無論是李克用,還是晉州的一眾文武,盡皆垂頭不語,那形象,若是真的可以,他們絕不介意,將腦袋全都埋進褲襠裏,沒臉見人啊。


    一大幫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有辦法,可以破解這個謎題的,他們能不慚愧嗎?


    不光是他們,就連那些被李克用蠱惑的士子好漢,甚至圍觀的販夫走卒,盡皆都在皺眉沉思著,呈一籌莫展狀。


    看到了大家的表情,李克用的耐心被磨盡了,隻聽他突然咆哮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借助其他東西依托,雞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豎立起來。


    唔朱璃聞言,淡淡地輕唔了一聲,總管確定嗎?


    李克用聞言,心下一凜,不過,再次環顧四周,發現眾人還是一籌莫展的狀態,他的疑慮瞬間就減輕了不少,立刻擺出一副,賭徒拿出最後一筆籌碼的神情,毅然決然地道:我自然確定。


    朱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徑直走到他的身前,順手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那隻雞蛋。


    恰好附近就有一方石桌,桌麵光滑如鏡,十分平整,朱璃徑直向著石桌走去。


    走到石桌跟前,隻見他五指伸開,倒提著雞蛋,輕輕地向石桌的桌麵,順勢一磕,隻聽哢嚓一聲,雞蛋的一端碎了,但雞蛋在碎了的同時,也直豎豎地立在石桌上了。


    這神來的一幕,幾乎瞬間就驚瞎了無數雙眼睛,娘的,竟然還帶這樣玩的,早說雞蛋可以磕破的話,誰會瞎操那個閑心,去想那麽久。


    李克用同樣瞪著圓滾滾的獨目,嘴巴張得幾乎都能塞進一個拳頭,良


    久之後,他才潑婦撒潑般地大叫道:可以將雞蛋弄壞?


    朱璃無辜地看了他一眼,驚訝道:我有說不可以嗎?


    你耍賴!李克用幾近瘋狂,那神情,幾乎就要不顧一切地向朱璃撲了過去,狠狠地狂揍這個不要臉的家夥一頓,既然允許將雞蛋磕破,為什麽不早說。


    若是早知這麽容易,他何必像隻猴子似的,費盡心思地拖延時間,白白讓這家夥看笑話。


    要知道,現在別說招攬大將了,兩次被調戲,這個事情一旦傳出去,他李克用的名頭,可算徹底毀了。


    一個考驗小兒的問題沒答出來,繼而又是一個簡單的立蛋問題,他竟然沒有想到去磕破雞蛋;雖然現場之中,其他人也沒想到這點,但這頂無智的帽子,用屁股想都知道,一定會扣在他李克用的頭上。


    一想到這裏,李克用就幾欲發狂,暴怒得臉色漲紫獨目凸露須發皆張,渾身顫抖。


    麵對暴怒的李克用,朱璃恍若未見,沉聲道:立蛋如立世,立世如立國,一國之事,無論怎麽解決,都會進行全麵的考慮。


    很多問題明明很簡單,但你偏要鑽牛角尖,導致到了後來,所有人都被你帶進了誤區,這樣的地方大員,真的稱職嗎?這句話,顯然是意有所指,可以說,就是在質問李克用的。


    正如總管剛才所說,雞在關中是為雞,雞在青州,無論叫什麽名字,本質上還是一隻雞;完整的雞蛋,和破了的雞蛋,本質上都是雞蛋,區別在於,完蛋不可立,而破蛋可立。


    說道這裏,朱璃挺起胸膛,麵向李克用以及晉州文武,還有之前,被李克用忽悠的那一群士子好漢,朗然道:治國之道,不外乎人情,以及看問題想問題的角度,所有的政治軍事方略,盡皆由此而來。


    很多事情,不是不可能做到,隻是有些人,想不到罷了。


    說道這裏,朱璃斜睨了李克用以及晉州文武一眼。


    對於他們橫眉怒目一副要撕了自己的樣子,視若無睹,不屑道:總管的急智,連在下家鄉的小兒都不如;治軍理政宏觀考量,還不如在下這個籍籍無名的山野粗人,總管欲要肅清寰宇蕩平四海,真的有可能嗎?


    在下剛才欲請總管不要妄言,免得貽笑大方,難道說錯了嗎?


    一言即畢,朱璃施施然地,迴到了赤兔馬的身邊,縱身一躍,就跳上了馬背。


    輕磕馬腹,旁若無人般地,徑直向著南城門的方向,信馬而去,那神情,就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總管,讓我去做了那個狗賊。見到一臉鐵青,神色猙獰,卻強忍不發的李克用,李存璋立刻走到了對方的身前,一臉陰狠地請命道。


    李克用聞言,臉上的神情更加變幻不定了,良久之後,他才突然歎了一口氣,向著李存璋,以及身邊摩拳擦掌的大將,自嘲地道:算了,對方不過是個山野閑人;經此一事,若是讓他死在了晉州,天下人,隻怕就要說李某不但無智,甚至連肚量都沒有了吧。


    被朱璃耍了一通,李克用不可能不憤怒,以他的脾氣,若是換個人,不用麾下的這些大將出手,他李克用就會親手撕了對方。


    可他惹不起燕山啊,隻能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對於那


    些高來高去的世外之人,他了解得越深,就越不敢輕舉妄動,這些人無牽無掛,若是蓄意針對他的話,他李克用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不過,雖然鬱悶,他還沒有忘記正事,他這趟出來,可就是奔著折嗣倫來的,自然要迴頭去找折嗣倫。


    可是,等他轉過頭來,映入眼中的人流,哪裏還有折嗣倫的影子,甚至連那些走路都要唿唿喘氣的士子,也在他剛才憤懣猶豫之際,走得一個不剩。


    運目望去,影影綽綽可見的,也隻能望見小貓小狗三兩隻了,還都是士子,正賊溜似的竄出北門,顯然是要北上汾州去了。


    至於他最看好的折嗣倫,更是連根毛都看不到了,這突然的失落,讓李克用,突然有種仰天噴血的衝動。


    曲陽南城外,朱璃董凝陽二人,一人騎馬,一人駕車,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嘮著,突然就從路邊竄出幾道身影,猛地攔在路中間。


    幾人額上冒汗,顯然是經過一陣急奔,才趕到了這裏。


    為首一人,正是令李克用青眼有加的折嗣倫。


    折嗣倫的身後,跟著三名彪悍的男子,盡皆都是威武不凡之輩,這些人,顯然是來自曲陽城。


    四人見到朱璃,折嗣倫率先向著朱璃拱手道:在下折嗣倫。


    在下周然。


    在下舒賀。


    在下王僉。


    見過壯士!


    突然冒出來的這四個人,倒是讓朱璃一愣,不過,隨即又是一陣驚喜。


    折嗣倫既然出現在了城南,顯然沒有被李克用給忽悠去,自然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更何況,通過對方自報家門,除了那個周然,其他人,朱璃隱隱記得,都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戰將,更是忠烈之士。


    折嗣倫就不用說,前文已經介紹過了。


    這個舒賀同樣不簡單,他看起來六旬左右,是一名老當益壯的戰將,曾經的武狀元,在突厥肆虐的時候,因參與平定突厥,而迅速累積戰功,崛起於微末。


    曾經擔任過踏白將軍山南東道節度使;因為看不慣朝廷的種種倒行逆施,才隱退到新營。


    不過現在,這位老將竟然出現在了河東,看樣子似乎想要前往河朔,難道這位老將軍也看好自己,朱璃心中不免有種興奮,被人肯定,確實是一件快樂的事情,當然,他也隻是想想。


    至於王僉,同樣是一位老將,他和舒賀年歲相當,是老戰友,二人都是老而彌堅一心為民的良將。


    至於周然,朱璃不清楚,心下疑惑之際,不免就看向那人,隻見此人,十八九歲,身長四尺八寸,約合後世一米五,猛地看上去,就好似一個橫向震顫的車軲轆,卻長著一張人見人愛的娃娃臉,十分討喜。


    不管這些人來意如何,朱璃自然不會怠慢,立刻從馬上跳了下來,拱手道:諸位客氣,今日再此得見諸位,實在是在下的榮幸。


    喂,小子,既然你那麽榮幸,能不能把你那匹馬送給我周然。朱璃剛剛客套一句,就碰到個打蛇隨杆上的貨色。


    隻見車軲轆似的周然,自從報出自己的名姓後,就瞪著一雙,比老鼠屎稍微大上一點的雙目,如癡如醉地望向赤兔馬,那神情,就猶如色狼碰到了絕世仙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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