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王月瑤沒事,朱璃放下心來。


    拒絕了趙子龍派人跟隨的建議,他和董凝陽就立刻進入了晉州。


    朱璃不想帶太多人,這是他對自己和董凝陽實力的信任。


    再則,此次秘密前往汶山,他認為越是不顯眼、越是低調越好,最好不要出現什麽意外。


    晉州,秦時巨鹿郡的治地;唐末,治所在曲陽。


    自從去年起,朱璃趁著李克用肆虐關中之際,狠狠地從背後,踹了李克用一下屁股,讓他丟失了五州之地,李克用現在老實多了,待在曲陽,哪都不敢去。


    曆史上那個東征西討,到處劫掠的李克用,因為朱璃來到唐末的關係,很可能就要威名大減了。


    曲陽城中,行人雖多,但是做買賣的吆喝聲,卻稀稀朗朗,這是社會蕭條、民生艱難之兆。


    自從去年一戰後,李克用派遣大將李嗣源坐鎮高壁嶺,讓李存孝出鎮潞州,更是讓名將符存審,進駐慈州,對峙霍青。


    這樣的防禦陣容,即便是朱璃傾河朔之兵來襲,李克用都有一戰之力。


    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說曹操、曹操到。


    朱璃剛剛進入曲陽縣城,迎麵就碰到了吊睛獨目的李克用,這個獨眼龍,正站在一群士子和青壯的身前,誇誇其談、大吹特吹,好像在賣弄著什麽。


    不過任由李克用唾沫星亂飛、說得天花亂墜,他身前的那些青壯和士子,臉上依舊帶著狐疑不定的神色。


    走的近了朱璃才知道怎麽迴事,確切地說這是一群北上避難的人流。


    今年三月底,桃汛肆虐,黃河沿岸受災嚴重,河南、淮南一帶,逃難的人流比比皆是。


    在加上政局動蕩、社會蕭條、舉國烽煙、兵荒馬亂,天下有誌之士,無不對河朔這個地方,心生向往之念;一些士子、好漢,加上逃難的災民,抱團北上,準備前往河朔定居。


    畢竟,就在今年四月初,河朔之主朱璃、河朔謀主郭奇佐,兩戰定北疆,擊潰狄寇近三十萬精銳,名動天下、聲震五嶽。


    讓天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河朔的強大,以及文強武壯的事實。


    這個時候,對很多人來說,往日的猶豫、和對故土的不舍,統統都當斷則斷,畢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這才導致很多文人、好漢,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北上的行程。


    可是,有一批士子和江湖好漢,卻在沿著河東道北上的途中,被李克用發現了。


    確切地說,李克用似乎看中了這群人中的某些人了;因此,他才將這些人攔截了下來,使勁地鼓吹自己的功績,希望能夠引起青睞之人的注意,從而讓對方改變主意,留在晉州為他效力。


    實不知,看在朱璃的眼中,李克用此刻,像極了後世的傳銷頭目,在使勁地吆喝著:“賣狗皮膏嘍,賣狗皮膏,最有前途、最有希望的行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隻要你賣狗皮膏,保證日賺數萬,夜賺八千,大家都跟我一起賣狗皮膏吧!三天買房,一周買地,如果能夠賣上一個月,馬老板、王老板都會搶著做你的小弟。”


    而李克用蠱惑的對


    象,那些士子和好漢,顯然就是後世的群眾,他們眼中的疑惑,好似在問:“既然賣狗皮膏那麽牛,為啥這位仁兄,還要當街叫賣呢?怎麽也得舉行個發布會啊,請個大咖來做個廣告什麽的,這是騙人的吧。”


    雖然時代不同,但現象都差不多。


    不管有沒有用,但總是會有人上前,問上幾句的,這不,一位年齡在三十上下,一臉文弱的士子出言道:“李總管,河東若是像閣下說的那般強大,為什麽去年又被懷化大將軍,一舉攻下了五個州呢?”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士子倒是一點顧忌都沒有,一句話就讓李克用滿臉漲紅、險些暴走,若不是顧忌影響,李克用估摸著都會讓他走不出曲陽。


    不過,李克用是誰啊,他可是頂著河東節度使名號的沙陀頭子,自我推銷雖然不成功,但還是會有小弟出來打圓場的。


    隻見一名身著河東朝服,一臉端正的文人,立刻站了出來,霸氣地開口解釋道:“去年我們總管不在太原,朱璃狗賊隻會趁虛而入、不顧道義;若是總管去年坐鎮太原,河朔的那些人馬,來多少,都不夠滅的。”


    這個滿臉端正的人,也不是什麽無名之輩,此人叫韋說,乃是莊宗時的宰相,現在跟在李克用身邊聽用,職位相當於書佐。


    這個時候,一名貌若熊虎、目露精光的大漢,突然抱拳插口道:“在下折嗣倫,見過李總管。”


    這名壯漢一開口,李克用的獨目,立刻閃爍出一道精光,雙眸的神色,就像色狼看到美女一樣,瞬間湧起了一絲渴望,看樣子,李克用看中的人,就是這位了。


    而正好路過這裏的朱璃,在聽到大漢的自報家門後,心中同樣一顫。


    提到唐末五代,喜歡悍將的人,立刻就會想到李存孝、十三太保、王彥章等人。可若是根據記載仔細推測,就會發現,河東還有一人,即便不如李存孝,也必然相差不多。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折嗣倫。


    這可不是信口胡說,有記載為憑證,“折嗣倫號太山公,晉王李克用知太山公可付以事,收隸帳下,凡力所不能製者,屢命統之。而能輯睦招聚......”


    曆史上的河東,是個什麽樣地方,毫不客氣的說,這是一個悍將如雲的地方,“凡力所不能製者,屢命統之。而能輯睦招聚......”這句話不用解釋,大家也知道代表什麽意思吧。


    古人的力,尤其是軍伍方麵說的力,自然是指勇力,但凡有勇力不能降服的人,都讓折嗣倫前去統率他們,而折嗣倫很快就能將這些人製服,並且還能順利地統率他們,可見這是一個多麽牛氣的人。


    李克用的麾下,自然也包括十三太保,可以說,折嗣倫的實力,即便不如李存孝,也一定高出十三太保不少。


    而且這是一個能人的賢人,根據記載“任麟州刺史期間,下車伊始,訪查疾苦,獎勵耕牧,為政以寬,人爭歸附。”


    即勇且能、即賢且寬,幾乎就是上馬能戰,下馬能治,這樣的大將,誰不想要,也難怪會被李克用看上。


    李克用作為一


    方軍閥,或許不稱職,但他作為一個悍將收藏家,絕對稱職。


    此人喜歡勇武的大將,而且慧眼能識,是很多人遠遠比不上的,起碼同時代的朱溫、楊行密,在這方麵,都要比他差上不少。


    一聽是折嗣倫,朱璃雙眸一迷,如此良將,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讓李克用得到啊。


    不是朱璃沒有容人之量,也不是他心胸狹隘,他和李克用本來就是生死大敵,你死我活的情況下,有這種想法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聽折嗣倫出言相詢,李克用立刻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麵孔,客氣道:“不知折壯士,有何見教,快快道來,李某必然盡力滿足。”


    一方藩鎮的總管對自己如此客氣,顯然讓折嗣倫受寵若驚,連忙拱手道:“總管客氣,總管威名,天下皆知,河東精銳馳名四海,可在下就想問總管,總管擁有如此威名、如此勁旅,誌向又是什麽呢?”


    這個問題,通常都是良臣、猛將尋覓良主的時候,必問的問題。


    在那個“十年寒窗苦,貨與帝王家”的年代,有此一問,也不足為奇;畢竟身懷文武藝,若是選擇了一個,立誌收羅天下美嬌娘的主子,也是一種悲哀,天天跟著拉皮條,人稱皮條將軍,豈能不悲哀。


    對於這個問題,李克用顯然不陌生,立刻挺胸收腹,作舉首望天狀,肅然道:“李某乃是唐臣,生平的誌向,就是為聖上,蕩清寰宇、掃平天下,類似朱璃、朱全忠這樣的奸佞,李某統統不會放過。”


    這話說的,氣勢十足,可真是這樣嗎?


    仔細推敲一下,可能就會發現不是那迴事了。


    名義上,朱璃是李克用的殺父仇人,而且還狠狠地陰了他一次,他自然不會放過;而朱全忠在上源,差點要了李克用的小命,李克用當然也不會放過。


    他這句話,出自肺腑不假,其實跟蕩清寰宇、掃平天下,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過李克用身前的一眾士子、好漢聞言,盡皆露出憧憬、向往的神色,男兒在世,大多數人,還是看不透“名利財色”四個字的,不得不說這四個字魔力無限。


    不管怎麽說,李克用的迴答,還是讓折嗣倫比較滿意的,隻見他繼續拱手道:“不知道,總管對如今的天下大勢怎麽看?”


    果不其然,先問誌向,再問時勢,乃是良臣、猛將的老套。


    不過雖然老套,卻十分考究一個人的眼光和心智,因為時勢,隨時都在變化,牽一發而動全身,昨天的時勢,和今天時勢,很可能就不相同。


    李克用既然看好折嗣倫,自然會耐心迴答他的問題,隻聽他慷慨道:“縱觀大唐天下,皇室不振,藩鎮自重,李某身居河東富庶之地,掌天下第一悍旅,當先平河北,再圖河朔,進而囊括河北精銳,席卷中原,掃滅諸藩,鼎定四海。”


    豪氣,不過也不無可能,太行以東,就是河北之地,比起朱璃坐鎮的河朔,河北顯然要弱上不少,李克用若是穩住朱璃,掃滅河北諸藩,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到時候,攜裹河北、河中之兵,攻略河套,朱璃還真有可能被他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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