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琊、楊再興要比試,正當朱璃要答應的時候。


    突然,兩名戍守將軍府的牙兵,火急火燎地架著一名滿身是血的府衛,一臉惶然地闖進大殿。


    “將軍,將軍,禍事了。”


    “將軍,幽州急報,範陽淪陷了。”


    三人甫一進入大殿,兩名負責架人的牙兵,就急不可待地喊出聲來。


    這突然的一幕,讓大殿中的文武無不震驚莫名,範陽淪陷,這怎麽可能?


    而聽到這個消息的朱璃、尉遲槿等人,立刻放棄了對朱琊、楊再興的關注,疾步迎向闖入大殿的三名將士。


    “範陽淪陷,到底怎麽迴事?”朱璃雙眸凝煞、麵沉如水,森然地望向兩名牙兵。


    就在剛才,他們還談到幽州的戰事,這一轉眼就接到範陽淪陷的消息,朱璃等人能不吃驚嗎,要知道,朱璃剛剛還有意挑選一人,前去幫助嶽鵬舉平定營州的,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了。


    在朱璃的心中,範陽淪陷的消息,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居庸關有張歸牟坐鎮、薊州有高遠、嶽鵬舉二人,範陽就突然淪陷了,這個玩笑開打了吧?


    對於朱璃的疑問,兩名牙兵倒是沒有迴應,二人一左一右,突然轉頭看向中間,也就是那名被他們架持著的名府衛,顯然這個消息,源自這名府衛。


    循著二人的目光,朱璃立刻望向中間的府衛。


    這名府衛,鎧甲糜爛,身上沾滿了血跡、以及灰塵,嘴唇幹裂得一如鹽堿地的裂縫似的,他的神態不是太好,精神十分萎靡,顯然是一路馬不停蹄地狂奔所致。


    “快,給他拿點水來,快點。”看到對方這副模樣,朱璃一邊吩咐人去取水,一邊立刻走上前去。


    一把將府衛接在懷中,將他半托著、平鋪在懷中,這個狀態,一定是因為過度疲勞造成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立刻休息。


    隻是事態緊急,大家還等著消息,朱璃隻能先緩解一下他的身心。


    這名府衛確實口渴得厲害,他急奔三天三夜,從幽州出發,半路上還要躲避無數的狄人,一路奔向鄯陽,三天以來,除了幹糧,幾乎滴水未進,能不渴嗎。


    一連喝了三、四碗水,這名府衛的神色,才恢複一點神氣,這個過程中,滿殿的文武,包括朱璃,都一直都巴巴地望著他,神情雖然焦急,卻沒有一人開口詢問。


    直到府衛有了一絲精神,他才望向朱璃,急促道:“將軍,禍事了,範陽淪陷了,我們敗了,好多狄人,到處都是。”


    此言一出,大殿眾人的神色,更加難看了,郭奇佐立刻插言道:“範陽是怎麽失陷的?”


    “我也不知道。”府衛一愣,繼而就有點羞愧地迴應道,滿眼都是後怕以及震驚的情緒:“原本高將軍駐紮在永濟務、嶽將軍駐紮在豐南,我們正在和平州的高家三兄弟、還李匡威兄弟對峙。”(永濟務:現豐潤)


    “就在幾天前,無數狄人突然從無終方向冒了出來,漫山遍野、殺不勝殺;嶽將軍隻好率領我們且戰且走,可是狄人太多了,不斷地有狄人從東北方向策馬趕來,我們剛剛殺潰一波,又來一波,沒完沒了。”(無終:現遵化)


    “太慘了,很多兄弟累得,最後連長槍都舉不起來了,死傷慘重;等


    我們退到幽州的時候,碰到了同樣潰敗下來的高遠將軍,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們才發現範陽陷落了的,我們連是誰攻下範陽的都不知道。”說道了這裏,府衛滿臉苦澀。


    無論是誰都會心裏發苦的,他們在前方拚死廝殺,為了就是保護幽州的百姓,和範陽首府;可當他們退到幽州時,卻發現首府早就淪陷了,這對他們來說是多麽大的諷刺和打擊啊。


    “兩位將軍當即就做出了決定,嶽將軍率部撤往莫州,高將軍退往易州,同時派出數名信使,前來鄯陽報信,屬下隻是其中一人。”府衛將他知道的,全都吐露了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了朱璃等人措手不及,也就是說,範陽到底怎麽淪陷的,連嶽鵬舉、高遠都不知道,竟然還會發生這種詭異的事情。


    郭奇佐臉色同樣凝重,開口道:“對方都是狄人?是契丹人,還是奚人?”


    “都有。”府衛聞言,想都沒想就迴答道。


    “張歸牟一直坐鎮居庸關,若是狄人大批入寇,我們不可能什麽消息都沒接到。”朱璃緊鎖眉頭,疑惑地沉吟道。


    “將軍所言極是,騎兵奔行,動靜浩大,絕不可能避開我們的斥候;最有可能的是,狄人並非縱馬而來,而是輕身入關。”郭崇韜似乎想到了什麽,雙眸一亮,出言道。


    他這麽一說,倒是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殿中,包括朱璃在內的所有人,全都刷的一下看了過去,那疑惑的神情,顯然是期待他繼續說下去。


    這個時候,郭崇韜自然不會吊眾人胃口,立刻接著解釋道:“天寶元年,朝廷在無終設置了一個買馬監。”


    此言一出,就立刻引起了很多文臣的沉思。


    “去年,鵬舉將軍夥同高將軍,攻進薊州,兵臨無終之際,發現那裏的買馬監早空了;當時我們就猜測,一定是李全忠,將買馬監中的戰馬遷移到了平州後方。”


    “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李全忠勾結了奚人;而這位壯士又說,這次參與襲擊的狄人中,奚人、契丹人都有,可見,李全忠也勾結了契丹人。”


    “若是李全忠有方法,接引輕身而來的狄人大部,再加上無終的戰馬,薊州、幽州,憑空出現這麽一大批狄人的騎兵,就不足為奇了。”郭崇韜緩緩地分析道。


    隻是正如朱璃所說,居庸關、喜峰口都被他們的人給把持住了,即便輕身入關的狄人,他們又從什麽地方入關的呢,這個連郭崇韜也想不明白。


    “水路。”郭奇佐突然眯著眼睛開口道。


    “水路!”郭崇韜聞言,立刻恍然,“不錯,看來一定是水路了,平州東靠大海,而營州亦和大海毗鄰,若是李全忠派人乘船去接運,那麽,這些狄人突然出現在平州、甚至薊州境內,就可以理解了。”


    久處內陸,讓很多人的思維都固化了,水路成了他們的一個盲點,不過,一經郭奇佐點撥,眾人立刻就明白了過來,算來算去,也隻有水路才有這個可能了。


    “兩位先生言之有理,狄人突然出現在薊州,已成事實,多思無益。”朱璃沉聲開口道,“現在的關鍵是範陽,範陽突然被攻陷,甚至直到現在,我們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諸位難道不覺得,有這麽一條隱在暗中的毒蛇,更加可怕嗎?”


    眾人聞


    言,一陣默然,連郭奇佐、郭崇韜都不清楚,更遑論他們呢,鬼衛可是掌控在這二位的手中的。


    情況顯然很糟糕,可這個時刻,卻必須要當機立斷,否則誰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


    朱璃隻是稍一猶豫,就直接下令道:“傳令,雁門關、偏頭關、軍都陘,全部進入緊急備戰狀態。”


    “楊再興。”


    “屬下在。”這個時候,楊再興早失去了和朱琊比試一番的興趣,聽到朱璃點名,他就立刻拱手應諾道。


    “鄯陽也要進入備戰狀態,這裏的防務,沒人比你更熟悉,你繼續坐鎮鄯陽。”朱璃一臉凝重地囑咐道。


    “諾。”


    雖然朱琊剛剛還和楊再興爭取出擊的機會,可這個時候,見到楊再興被敕令坐鎮鄯陽,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朱璃的憂慮的情緒,自然也感染到了他。


    他和朱璃有著相同的血脈,彼此之間自然會有影響。


    “朱琊、賀迴鶻、程懷信。”囑咐完楊再興,朱璃又看向朱琊三人。


    “屬下在。”賀迴鶻、程懷信立刻拱手道。


    “我也在。”朱琊有樣學樣,立刻道。


    “你們三人,立刻隨我趕往易州。”朱璃果斷、毅然地決定道。


    範陽陷落,若是李可舉等人還活著,他們逃亡的最佳路線,應該就是西撤易州,不管有沒有希望,朱璃都要去看看,那兩個人,都是他心中的牽絆。


    “諾”


    “我也去。”尉遲槿連忙出聲道。


    朱璃迴頭看了她一眼,焦距微微一凝,果斷地拒絕道:“不行。”


    “為什麽,李公和我大兄不知生死,難道我不應該去看看嗎?”尉遲槿小臉漲得通紅,極力反駁道。


    “我知道你擔心李公和尉遲兄,可這個時候,你去不方便。”看到對方這副形態,朱璃心下一軟,耐心地勸慰道。


    “攻陷範陽的敵人,我們現在還不清楚,此去易州,隨時都有可能遇到危險,你和兩位先生,還是坐鎮鄯陽為好。”


    “可是.......”


    “沒有可是。”朱璃強硬地開口道。


    範陽陷落,實在莫名其妙,讓朱璃的心中,總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這個危險說不清,道不明,可以理解為一種直覺吧。


    他是軍人,無論前方有多麽危險,他都必須要衝,有進無退、雖死無怨。


    可尉遲槿不必跟著他冒險,男子漢,生而為家、為親人,若是連珍愛的人都遇到了不測,那拚搏還有何意義,更遑論帶著對方去冒險,腦子有病才會那樣做吧。


    “先生。立刻集中鬼衛,盡快調查出攻陷範陽的那人是誰?”幾乎強硬地拒絕了尉遲槿後,朱璃又轉向郭奇佐殷切道。


    “諾”郭奇佐不敢怠慢,立刻應命。


    範陽城中並非沒有鬼衛,可現在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傳迴來,可想而知,這個攻陷鄯陽的人,必然封鎖了城門,甚至動用了一些手段,讓鬼衛連消息都送不出來。


    若這個人是李全忠,他根本就不用多此一舉,畢竟整個幽州,誰不知道李全忠和李可舉不對付;李全忠沒有理由這麽做,那攻陷範陽的人,必然另有其人,這個人到底是誰,郭奇佐也十分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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