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實、鄭氏原本就是老實、本分的百姓,習慣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勞作。


    就說做飯吧,膳房的廚師在做飯之時,鄭氏就會有事沒事地在一旁,吆五喝六似的指揮一通,一個不合意,她就立刻會將廚師推到一邊,親自操刀上陣。


    這種習慣,也直接導致鄯陽將軍府中,仆役的數量並不多,加起來,總共也不到二十來個人。


    可不要小看這一小撮人,他們八卦起來,用鋪天蓋地、滿城風雨來形容,也不為過。


    最近總有一些婢女、小廝,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地議論著什麽。


    內院的天井中,三名小丫頭剛剛從一間小廳中走出來,一名胖乎乎的小丫頭,就立刻神秘兮兮地、向著另外兩人嘀咕起來:“聽說了嗎,毒害趙書佐的那個人,就在我們中間;尉遲娘子好像找到線索了,這個人很快就要原形畢露了。”


    一名身材頎長、年齡稍長的小娘,滿臉不屑地瞪了她一眼,嗔怪道:“又來了,又來了,杜琦燕,你就不能消停會兒,你又不是尉遲娘子,你怎麽知道?”


    “玲姐,我說的可是真的。”小丫頭杜琦燕一臉認真,那煞有介事的模樣,看起來比後世的傳銷人員還敬業:“玲姐你也知道,人家可是跟著凝兒小娘、和黑兒小娘的,這個消息可是她們兩個親口說的,人家親耳聽到的,那還有假嗎?”


    “唔,兩位娘子怎麽說?”一聽胖丫頭這麽說,另外兩人也來了精神,三顆小腦袋,瞬間就湊到了一塊兒,接著就聽胖丫頭杜琦燕,好像算命先生逮到了個傻子似的,可勁地瞎掰了起來......


    外院的青石道上,一名探頭探腦的小廝,一副做賊的模樣,一把抓住一個路過的小胖子,張口就神秘地道:“一山啊,聽說了嗎?”。


    “聽說什麽?”胖子滿臉憨厚,不解地問道。


    “傻了吧,一山,這麽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以後出去,可千萬別說是咋將軍府的。”小廝一臉鄙視地望著胖子,不屑地嘲諷道。


    “到底什麽事啊,我子騰兄?”


    “趙書佐不是被人毒死在我們前院了嗎?”


    “嗯,是啊,怎麽了?”


    “那個下毒的人找到了,保不準,馬上就會有府衛來拿人了。”小廝一臉肅穆地道。


    “真的假的?”小胖子滿臉憨厚的神情,瞬間不翼而飛,八卦的嘴臉立刻躍然而出。


    “我要騙你,我杜子騰的名字就倒過來念”


    ......


    放眼將軍府,漫天牛亂飛,這種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到了後來,有心人若是編纂起來,都可以出書了。


    在這種有的沒的亂說一通的情況下,一名年約二九的娘子,每過一刻,她的臉色都會愈發陰沉幾分。


    此女眉目如畫,隻是雙眸之間,隱隱帶有一股陰鷙的煞氣,赫然將她的嬌美破壞殆盡,徒留兇厲的模樣,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朱絲。


    朱絲是翠微閣派往將軍府,密切關注朱璃動向的唯一細作,從朱實夫婦進駐鄯陽,她就混入府中了,可以說,她是在將軍府潛伏最久的細作,連之一都沒


    有。


    因為一直貼身侍候著鄭氏,她的地位不低,甚至連尉遲槿、王月瑤、郭奇佐等人見到她,都得客客氣氣的、敬稱對方一聲朱大家。


    在後世,打工打到這份了,也算出人頭地了,正是春風得意馬蹄急的時刻,眼看就可以申請提前退休,過著知足常樂的悠哉生活了,可一道翠微閣突如其來的命令,將她推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翠微閣得到風聲,河朔軍方似乎掌握著一種重要的技術,具體什麽技術他們也不清楚,隻知道這種技術,似乎跟趙敬有關係,這還得多虧劉氏追殺趙敬的行徑,正是因為劉氏彪悍的行徑,才引起了翠微閣的注意。


    悍婦逼的趙敬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最終不得不征得朱璃的同意,進駐到了將軍府;如此良機,翠微閣的侍漁怎麽可能錯過,他們在將軍府可是有人的。


    侍漁立刻勒令朱絲前去查探,最好馬到功成,能夠從趙敬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接到命令,朱絲不敢怠慢,當晚就借機來到了趙敬的住處。


    俗話說,利令智昏,色授魂與,朱絲身為一名長相嬌美的娘子,豈能不利用自己先天優勢呢,一出活色生香、趙兄真壞的戲碼,就在趙敬的住處發生了。


    朱璃總是遠征在外,作為朱璃新近提拔的書佐,趙敬平時也沒什麽事情,可是做著河朔的官,怎麽可能不對一些關鍵人物沒有了解呢。


    趙敬顯然知道朱絲的身份,這可是朱璃母親身邊的得力之人,雖然打起精神和朱絲逢場作戲了一場,可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玩過界。


    任憑朱絲使盡手段、犧牲色相,趙敬依舊恪守君子之道,調笑可以,動手動腳還是免了吧,腦袋和以後的性福可都懸於一線之間,他豈能不把持住,不過朱絲的這番作為,倒是引起了他的懷疑。


    再說朱絲,在一個不熟悉的人麵前,賣弄風騷、極盡諂媚,不但沒有達到目的,眼看著還引起了對方的懷疑,自然就激起了她的憤怒。


    雖然表麵春心蕩漾,心中卻是將趙敬的十八代祖宗,都罵的狗血噴頭:娘的,有賊心、沒賊膽的蠢貨,姑奶奶這都送貨上門了,這家夥都不敢動,那她還怎麽完成任務。


    趙敬非但沒有動她,反而言辭閃爍,似乎有了探尋她目的的傾向,這就讓朱絲起了歹心。


    她是鄭氏身邊的人,根本不怕別人對她的懷疑,但這些人中絕對不包括朱璃。


    而不巧的是,趙敬恰恰就是朱璃身邊的人,隻要趙敬向朱璃嚼下舌根,她就吃不了兜著走。


    心中有鬼的人,是最經不起查的,幾乎一查一個準。


    她還年輕,大好的年華剛剛開始;她還有遠大的前程,侍漁曾親口承諾過,等侍漁離開鄯陽,就將鄯陽這邊的翠微閣,交給她打理的,朱絲絕不允許自己現在出意外。


    讓一個人閉口的方法很多,可最直接、最保險的方法,就是讓他永遠開不了口。


    所以趙敬死了,死的很憋屈,如此君子如此行,猶被放逐野狗嶺,天理,何在啊?


    朱絲殺了趙敬,再聽到將軍府的謠言,顯然成了驚弓之鳥,神情不難看才怪呢


    。


    不過,身為一個資深的細作,越是這個時候,朱絲就要越抑製住自己不能發慌,一旦慌亂,等待她的必然就是萬劫不複。


    一番思量之下,讓她眉頭一揚,計上心來。


    這個時候,繼續待在將軍府,已經不安全了,對朱絲來說,現在最安全的地方,當然就是翠微閣了。


    如何在這種風聲鶴唳的環境下,走出將軍府,進入翠微閣呢,她顯然有了自己的打算。


    內院,王月瑤因為朱璃昏厥,而悲傷莫名,幾次哭暈了過去。


    朱淳、鄭氏對她疼在心中,妥善地將她安置在一處幽靜的閣樓中。


    四下裏,靜悄悄的,隻有一名女婢,輕手輕腳地侍候著,生怕驚擾了這位悲傷莫名的娘子。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身影突然闖了進來,女婢瞅見人影,正欲出聲嗬斥,卻突然看清了對方的麵目,正是朱絲,就立刻將吐到嗓門的嗬斥之言,咽了迴去。


    朱絲可是資深女侍,一直侍候在鄭氏的身邊,在這些女婢、小廝的眼中,朱絲簡直就和後世的ceo差不多,都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月兒,有人來了嗎?”王月瑤的聲音,適時響起,顯然是朱絲的動作,驚醒了她。


    小丫頭,一聽王月瑤的詢問,就要開口迴應,朱絲卻不等她開口,就立刻告罪道:“驚擾了娘子,奴家不請自來,實在唐突,還請娘子恕罪。”


    隻是看她的神情,哪裏有一絲唐突不安的惶恐,驚醒王月瑤,顯然正和她的心意。


    “原來是朱絲姐姐啊,該抱歉的是月瑤才對,將軍抱恙,月瑤卻什麽也幫不上,還要麻煩府中姐妹照拂,實在慚愧。”王月瑤語帶哽咽、自艾自憐地歎息道。


    她倒是想和尉遲槿一樣,在朱璃突然出現狀況之後,挺身而出,主持大局,也好給心中那人,分擔一些責任。


    可是一見心上人生死不明、氣若遊絲,她就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連帶著整個人,都像丟了魂似的虛不著力。


    “娘子無需見外,再說娘子也是因為將軍,才變得如此憔悴的。”朱絲連聲勸慰,滿臉關切,那神情,就好似五、六十歲的老婦,在心疼自己的寶貝孫兒一般。


    這種關懷,王月瑤這幾天,見得實在太多了,別人越是如此,她心中就愈發難受。


    王月瑤同樣是一位十分好強的娘子,這個時候,別人越是關切、嗬護她,她就愈發感到難受,更加自責不已。


    這副神情,被朱絲看在眼中,正中她的下懷,於是她佯作不經意道:“娘子隻需養好身體,就是對將軍最大的幫助了,其他事情,且放一放又如何。”


    “再說了,府中不是還有尉遲娘子在嗎?”


    提到尉遲槿,顯然是朱絲故意的,別人不知道,她身為翠微閣的小頭目,可是門清的很,王月瑤外柔內剛,一直就不甘心被尉遲槿比下去。


    這個時候提到尉遲槿,不但不是安慰,反而是一種刺激。


    果然,一聽朱絲提到情敵,王月瑤原本搖搖欲睡的嬌軀,瞬間繃直了一些,夜明珠般的美眸之中,閃爍著不甘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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