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神色,朱璃看到了,尉遲槿自然也看到了,隻見她俏臉瞬間漲紅了起來,紅豔豔的,瑰如瑪瑙、幾欲滴血,煞是誘人。


    朱璃臉皮厚,可尉遲槿畢竟是女孩子,臉皮就薄了點,為了澄清,她立刻就道:“諸位仙師誤會了,弟子原本就是朱璃未過門的妻子。”


    “一年前,弟子外出尋找朱璃,意外流落河東,朱璃此次出兵河東,很大原因是為了迎接弟子迴去的。”尉遲槿腆著一張誘人的俏臉,急切地解釋道。


    這是他此言一出,眾人神色立刻各異了起來。


    有這樣一種說法:女孩本是天上的天使,不食人間煙火;一旦她的七竅玲瓏心,被凡夫俗子打動了,就會謫落九天,變得癡傻而平庸起來。


    麵對劉海蟾的質問,原本聰明伶俐的尉遲槿,一早就替朱璃想好了說辭的。


    可在眾人曖昧的眼光中,她心中一慌,早先的說辭,瞬間就被她忘了個精光,最後竟然給出這麽一個強大理由。


    尉遲槿這麽一說,倒是讓很多人狐疑不定了起來,顯然尉遲槿的理由,並不能讓他們信服,但不可否認,這個理由真的很強大。


    丈夫接未過門的準媳婦迴家,這道理即便說道玉皇大帝那裏,都會理直氣壯的吧。


    天大地大,人倫最大,準媳婦流落在外,若是遇到困難不能獨立返迴,作為男子,恐怕都會用盡一切辦法,也要將她帶迴去吧。


    當然這裏說的是真愛,至於瞻前顧後、心有齷齪的感情,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呢?


    無人可以否認這個理由的強大,也無人敢置喙,可這個理由雖然強大,卻畢竟是屬於私事啊,朱璃除了是尉遲槿的準夫君外,他還是大唐的一個將軍啊,如此作為,難免就有因私廢公之嫌。


    “原來是迎媳婦迴家啊,朱璃,你的情況雖然情有可原,可因私廢公、荼毒百姓之罪,你可敢認?”一道奸細的陰厲之聲,帶著揶揄不屑的口吻,突然響起,質問向朱璃。


    循著聲音,朱璃立刻看到了一人,那是一名行將就木的老太監,顫顫巍巍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其吹到在地一樣。


    可是見到了這個人,朱璃腦海中的山海經,就再次閃爍而出了,繼而尖銳的嘶鳴聲暴起,還伴隨這陰沉、憤然的蒼老之音:“劉行深,唐玄宗爪牙楊思勖的在世之身,其人暴戾、食髓而修,毀壞英魂碑主謀之一,凡山海經持有者,見之必殺,英魂叛逃,英魂碑將永不收錄,殺之可得山海遺饋。”


    又是一個叛逃者,而且這個叛逃者還是一個太監,經山海經提示,朱璃眉頭微皺。


    唐玄宗當朝期間,楊思勖就是一位寵宦,其受寵程度,絲毫不下於當時的高力士。


    若論功績,此人先後平定了安南梅叔鸞、五溪覃行章、邕州粱大海、瀧州陳行範、以及宮廷政變,可謂居功至偉,被英魂碑收錄也是應有之理。


    但這人有個令人發指的惡習,就是喜食人腦,朱璃以前在史書上看到他的事跡,十分不解,一直猜測,這人怕是有病吧?


    可現在經山海經提示,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麽了,原來這家夥是為了練功。


    更讓人萬萬想不到的是,這個惡貫滿盈的家夥,竟然還能壽終正寢,活到八十七歲,可謂高壽。


    正所謂天道


    循環、報應不爽,上天給了他一次修成正果的機會,他竟然不珍惜,又要跑出來蹦躂,既然前世的楊思勖逃過了天譴,那麽這一世,就讓你魂飛魄散吧。


    朱璃暗暗決定這老太監的宿命,可是表麵上他卻不敢妄動。


    這個老太監現在是以劉行深的身份出現的,劉行深再怎麽說,也是一位賢宦,貿然殺了他,帶來的後果,恐怕不是現在的朱璃能扛得住的。


    楊思勖這個人可不是善茬,史書有載:“思勖鷙忍,敢殺戮,所得俘,必剝麵、皦腦、褫發皮以示人,將士憚服,莫敢視,以是能立功。”


    這個人絕對是個惡魔,武藝奇高,不是說殺就能輕易殺掉的;好在其人對大唐忠心耿耿,不然,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樣事情來。


    既然看出了對方的虛實,麵對老太監的質問,朱璃自然不會懈怠,恭敬地向著對方拱手一禮,循規蹈矩地迴道:“劉大家,晚輩鬥膽請教大家一個問題,不知可否?”


    麵對老太監的質問,朱璃非但沒有急於解釋,反而想要請教,倒是讓眾人奇怪了起來,不等老太監開口,劉海蟾就爽快道:“有什麽問題,就問吧,希望你能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


    顯然,劉海蟾對於朱璃,還是有著一絲顧惜之情的,朱璃拱手一禮,再次拜謝後,就朗然道:“敢問諸位,關中現在的情況如何?”


    關中,朱璃為何在這個時候提到關中,眾人疑惑的同時,不由得看向老太監,畢竟這家夥是從長安而來的,那裏的情況,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可不等老太監開口,一旁的擊竹子卻率先開口了,隻是他的神情略顯沉重:“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在沙苑擊敗朱玫,在朱玫潰敗逃往長安之際,縱兵攻掠長安城。”


    “朱玫不敵,讓李克用攻進長安,這位沙陀總管進入長安後,到處縱火、四下劫掠,關中生民,死傷者不計其數,諸位如若不信,請往長安一探便知。”擊竹子說著說著,臉上就騰起一抹淒冷之意,那是對李克用的憤恨,以及對遭難百姓的哀憐之意。


    一聽到這個消息,在場之人,除了朱璃、老太監之外,幾乎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長安可是大唐的象征啊,身為朝廷的地方大員,李克用卻做著逆賊才做出的事情,眾人的臉色能好看才怪。


    “關中的情況,確實就像擊竹前輩說的那樣,這一點,晚輩可以作證。”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清秀的道姑站了出來,不等眾人質疑,就給擊竹老仙做起了證明來。


    尉遲槿一看這個道姑,似乎故意要幫上朱璃一把,立刻就向對方投去羞怯的一笑,那神情,就好似羞怯的小妮子,見到了自己的長姊一樣。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尉遲槿的師姐玉華仙子,乃是華陽聖母的首徒。


    無論是擊竹子,還是玉華仙子,都不是一般人,二人一致證明的事情,眾人不得不信。


    擊竹子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說;玉華仙子的師尊,華陽聖母更是天下聞名,她的首徒之言,誰敢無視?


    華陽聖母,俗名宋華陽,她是一個修為、道行,都不比天下五仙遜色的女道士,年輕的時候,驚豔天下,連著名的大詩人李商隱,都曾是她的傾慕者。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


    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就是大詩人李商隱,思念宋華陽的情詩。


    華陽聖母身為女子,一向與世無爭,更不喜歡拋頭露麵,但其人說話做事,卻實事求是、不偏不倚,這在整個江湖,都是出了名的,現在她的首徒出來作證,眾人不得不信。


    麵對事實,老太監自然無從否認,列位的都是高手,隻需前往關中一探,就知道事情真假,他也無從否認。


    也許是因為他是山海叛逆的原因,讓這個老太監對朱璃敵意甚大,以前沒有見到朱璃,他就隱隱覺得此人對他有威脅;現在看到朱璃本人,那種天生宿敵的感覺就愈發強烈了,若是有可能,他不介意立刻殺掉對方。


    朱璃提到關中的情況,讓他心中不安,現在又得到擊竹子和玉華仙子證實,更讓他有點惶恐。


    帶著這股敵意,為了快點給朱璃定罪,老太監連忙再次出言道:“不錯,李克用狼戾不仁,咱家自會想辦法對付他的;可是關中的情況再糟,又與你朱璃何幹?難道這能抹殺你攻略河東的事實嗎?”


    “自然不能。”朱璃倒是坦然,不過他馬上又接著道:“隻是晚輩要在這裏請教一下諸位前輩,李克用視關中百姓如螻蟻、肆意屠戮,不但縱火長安,還放任麾下肆意劫掠,以他如此殘暴的性格,他真有資格坐鎮河東嗎?”


    他李克用真有資格坐鎮河東嗎?


    這句話,朱璃不僅是問老太監,也是問列位所有人的,更是他對劉海蟾質問的迴應。


    這些世外高人,一直糾結於朱璃攻略河東,造成生民塗炭,這一點朱璃無可辯駁,因為他確實這樣做了,敢做就要敢認。


    問題是朱璃為什麽要攻略河東呢,因為他認為李克用不配做這個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現在敢肆虐關中的漢人百姓,誰能保證他不會這樣對待河東百姓呢,這就是朱璃兵進河東的理由。


    至於尉遲槿說朱璃是來接她的,雖然朱璃的真實目的,確實是這個,可這個原因,並不能為朱璃開脫;朱璃問出河東李克用的品行,自然是證明他師出有名,絕非肆意妄為,也好給這些高人一個答複。


    “強詞奪理,國有國法、民有民規,李克用再不是,也應該由朝廷來管,哪裏輪到你一個三品將軍前來過問?”老太監對於朱璃的說法,嗤之以鼻,似乎不將大逆不道的帽子,扣在朱璃頭上,他就不會罷休似的。


    他不願罷休,科有人卻認可了朱璃的行為,一直就是一副看熱鬧神情的彭曉,突然出聲道:“商紂無道,武王興戈;幽王無德,群雄並起;我不認為朱璃這麽做有錯,更何況如今的朝廷,真的有能力管製李克用嗎?”


    “不錯,幾年前李克用父子肆虐雲朔,現在還不是照樣做官;現在他又肆虐關中,朝廷若是能管,相信劉大家也不會出現在這裏了吧,不是嗎?”擊竹子立刻不善地看向老太監,咄咄逼人地反問道。


    “李克用一而再的荼毒漢民,絕非河東良主,朱璃,既然你拿下河東數州,希望你能好好對待這裏的百姓。”對於朱璃給出討伐河東的理由,劉海蟾認可了。


    李克用既然是暴徒,自然就沒資格統治河東,河東還是讓更有資格的人執掌為好,朱璃無疑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河朔百姓的生活狀態,就是最好的證明,劉海蟾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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