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纏鬥薛鐵山,雙方糾纏不清、邊戰邊走。


    而受命於霍青,前去偷襲陽曲的王蟾,半路上遇到了支援而來的呂奉先。


    有了這股生力軍,加上陽曲無大將,要是還拿不下陽曲,就是笑話了。


    呂奉先、王蟾合兵一處,幾乎以蠻橫的姿態,衝進了陽曲,奪下了這座太原重鎮。


    陽曲隻有數千守軍,被他們殺的四下奔逃,這麽大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薛鐵山,這家夥一聽老巢被奪,當即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他都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可還是仗著河東軍野戰無敵的威名,硬要先擊潰霍青,再顧忌其他。


    豈不知,兵法有雲“示之以動,利其靜而有主。”霍青一招暗度陳倉,就給他來了個大反轉,將他從強勢追擊、不可一世的雲巔,突然打入了無底深淵。


    不過,薛鐵山畢竟是河東宿將,一聽到陽曲失陷,隻是憤恨地大罵幾聲,就立刻前陣變後陣,後陣變前陣,徐徐撤往晉陽。


    陽曲陷落,他和霍青之間的優劣之勢頃刻翻轉,若是他還要一意孤行的話,覆滅恐怕隻在頃刻,這個認識他還是有的,自然就不敢繼續再和霍青糾纏下去。


    甚至在中途,薛鐵山還試圖派出斥候通知程懷信和王行審,想要讓他們立刻撤退。


    可惜他的這番作為,終究沒有得逞,霍青自然不會任由一隻敗軍,還肆意攪動風雲,這麽好的一個吃掉程懷信、王行審的機會,他怎麽可能讓薛鐵山給破壞掉了呢。


    薛鐵山派出的所有斥候,盡皆被他清除。


    霍青、呂奉先會師陽曲,即刻做出決定,讓王蟾駐守陽曲,他和呂奉先即刻北上,突襲程懷信、王行審。


    而這個時候坐鎮天門關的朱璃,也早已派出了高思繼、季逵二人,東取井陘關;勒令周德威、蓋洪二人,南下晉陽,準備拿下太原這座古城。


    現在的天門關,除了朱璃,大將隻有高冕一人了。


    朱璃此時正在認真地查看著整個河東的地圖,而高冕則是神態沉靜地侍立在一側,整個議事大殿一片寂然。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牙兵匆匆趕來,臉上充滿了焦急的神色,聽到動靜的朱璃,驀然轉過身軀,淡然地看向來人沉聲道:“怎麽了?”


    牙兵望著朱璃那一臉淡然、鎮定自若的神態,他焦急的神情放鬆了許多,暗中還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趁機整理了一下思緒,就單膝跪拜道:“啟稟將軍,高思繼、季逵將軍傳來消息,他們需要緊急支援。”


    “怎麽可能?”朱璃尚未迴應,一側的高冕就驚唿了起來。


    高家五兄弟,高思繼無論是兵法、韜略,還是武藝、勇猛都是最強的一人。


    他的二兄昨天才奉命出擊李嗣昭,僅僅相隔一天,就派人迴來求援,在高冕的認知中,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朱璃微微皺起了眉頭,轉向高冕,沉聲告誡道:“戰場之上,戰局瞬息萬變,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高冕聞言,雖然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卻不敢辯駁,不過臉上卻湧現出一絲憂慮。


    朱璃又轉向牙兵,肅然道:“說吧,怎麽迴事?”


    牙兵得令,立刻道:“將軍,駐守井陘的河東大將


    ,乃是李克用義子李嗣昭。”


    “高將軍抵達井陘,於井陘關下,挑戰李嗣昭,結果搦戰失敗,致使我軍士氣大損;李嗣昭趁勢出擊,高將軍不敵,大潰數十裏,一萬三千精銳,損失近半。”


    “根據屬下推測,高將軍應該是午夜時分,就派出快馬前來請援的。”


    “李嗣昭,井陘關?”聽了牙兵的匯報,朱璃麵沉如水、不為所動。


    根據他的記憶,這個李嗣昭在後世並不如何出名,他之所以被人提起,大多都是因為位列十三太保之一。


    可事實上,這個李嗣昭在曆史上絕對是一個名將,其人言出必踐、沉毅仁厚,獨自領軍更顯威猛,高思繼敗在他的手中,並不奇怪。


    雖然朱璃對於李嗣昭知之不詳,可對方能夠擊潰高思繼,就值得他重視。


    “高冕”


    “屬下在”


    隻是沉吟了少頃,朱璃就突然出聲道:“我必須去一趟井陘,天門關就交給你了,這裏是進攻太原的重要前沿,你應該知道它的重要性吧?”


    “是的,將軍。”高冕麵色沉凝,立刻應道。


    “我令你死守這裏,不得妄自出擊。”


    “諾”高冕立刻應命,沒有半點遲疑。


    現在連他二兄高思繼都敗了,他還有什麽自傲的,對於朱璃的命令,更是不敢質疑。


    高氏兄弟,勇猛有餘、智略不足,否則在曆史上,也不會被後唐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清除掉了,對於高冕,為了後方穩妥,朱璃不得不慎重地囑咐一句。


    朱璃隻率四千牙兵,馳援高思繼,一路東進,趕往井陘關。


    因為都是騎兵,他們行進的速度非常快,上午出發,大概剛過晌午,他們就來到了廣陽縣近郊。


    高思繼、季逵二人,率領的河朔殘軍,現在就縮在城中,和追擊而來的李嗣昭對峙著。(廣陽:現陽泉)


    朱璃沒有進城,而是直接繞過廣陽縣城,直接出現在廣陽縣的城東,也就是李嗣昭的大營對麵。


    突然出現一股越騎,駐立在廣陽城下,瞬間就引起了高思繼和李嗣昭的注意。


    朱璃的帥旗,高思繼再熟悉不過了,一看旗號,他就知道來人是誰了。


    心知肚明之下,高思繼不敢怠慢,連忙帶著的季逵,打開了城門,帶著數千殘軍,奔出城來,將部下安置妥當,他們兩人就直接策馬來到了朱璃的身邊。


    “拜見將軍。”


    “拜見將軍。”


    驅馬靠近朱璃,高思繼、季逵二人,十分羞愧拱手拜謁。


    朱璃轉過頭看了二人一眼,隻見二人眼冒血絲、鎧甲襤樓,雖然看上去狼狽,卻並無大礙,也就放下心來。


    “人沒事就好,傷員多嗎,有沒有妥善救治?”朱璃開口就問起了河朔傷員的情況。


    戰爭,怎麽可能沒有死亡,更不可能沒有傷員,高思繼身為主將,戰時,他就必須做到以小博大,戰後,他就必須要妥善安置傷員。


    前者他顯然沒做到,總以為自己有多麽強大似的,結果栽了個跟頭;若是連後者他都做不到,朱璃真的要考慮下,是不是還要讓他帶兵了。


    “將軍放心,屬下進城之後,就大索醫師,所有受傷的兄弟,都已經得到妥善救治。”高


    思繼連忙恭聲迴道。


    跟隨朱璃也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了,朱璃愛惜麾下的名頭,可不單單是在河朔出名,就是整個天下都廣為傳頌。


    這個名頭,可不是吹噓出來的,而是朱璃以生命為代價,在渭橋贏得的。


    當然,這也是河朔將士一看到是朱璃的旗號,就激動發狂、人人爭相效死的原因,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為腹心,最簡單的道理。


    一聽到傷員盡皆得到了妥善救治,朱璃點點頭,這個時候,對麵的李嗣昭,也率部出營,和朱璃對峙了起來。


    剛剛出營的李嗣昭,隻是一看到朱璃的旗號,心中就忐忑了起來,在他眼中,對方打出的,可是河朔的“王”旗啊。


    河朔大將雖多,“朱”字大旗,卻隻有唯一的一個,那個人就是河朔的懷化將軍朱璃。


    而且“朱”字大旗下方的這支越騎,人數雖然不多,可軍容卻十分魏然,迎頭就給人一種沉穩如山、無懈可擊的感覺。


    越騎軍陣前方,一將金盔玄甲、橫矛立馬;虎目張合之間,不怒自威、威加海內,雄然無加。


    高思繼這個手下敗將,他自然認識,此刻正肅然地駐立在那將身側。


    李嗣昭自然不是看高思繼,而是神情怔然地望向高思繼的身後,那些滿身狼狽、衣甲之上還殘存著血跡的河朔將士,這還是昨天那波被他殺得哭爹喊娘的河朔軍嗎?


    隻見高思繼身後,無數衣甲襤樓、蓬頭垢麵的河朔將士,現在卻人人麵色充血、虎目湛然,好似突然吃了大力丸一樣,給人一種朝氣蓬勃、悍勇無懼的感覺。


    比起昨天,誰都不會認為這種精神狀態,會出現在這支殘軍的身上。


    讓他們煥然一新、重燃鬥誌的究竟是什麽呢?


    難道就是那名金盔大將嗎,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魔力呢?


    隻是轉眼之間,就讓一支意誌崩潰的大軍,浴火重生了一樣,赫然變成一支百戰敢死的精銳,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力量?


    或許,這就是信仰、這就是膜拜的力量吧。


    這個問題,顯然就出在那名來將的身上。


    看到李嗣昭率部迎擊,朱璃沒有任何廢話,猛地輕磕撕風獸的腹部,赤兔馬刷的一下就竄出了軍陣,徑直奔馳到了雙方戰場之間。


    朱璃橫矛當胸,虎視河東無數將士,朗然道:“朔州朱璃在此,李嗣昭,可敢出來一戰?”


    “可敢出來一戰?”簡單一句話,即是邀戰,也是一種藐視。


    聽到對方報出姓名,不但李嗣昭的臉色變了,所有河東的將士的臉色都變得難看了起來。


    人的名,樹的影,朱璃現年隻有十八歲,可他的名氣,就好似享譽了數十年之久的老將一般。


    從他出現在世人的視野,到現在為止,已經過去五年了,在這五年中,他幾乎大半的時間,都是在馬背上度過的,一樁樁聞名天下的戰績,即便是李克用都望塵莫及。


    當然,對於李嗣昭來說,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朱璃不僅是一名天下聞名的統帥,他還是一名悍將,一名迄今為止,隻敗過一次的猛將。


    隻要是身為大將的人,一聽到這個名字,都不免一陣肅穆,那是一種尊重,同樣也是一種仰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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