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


    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傳來,眾人腳下的地麵,隨著那人的奔跑,似乎都在微微的顫動起來。


    “咣當”


    府邸的大門,猛地一下,就被人從裏麵拽了開來。


    隨著大門的打開,隻見一名五大三粗、彪悍異常的婦人走了出來,她一出現,就瞪著一雙漆黑的雙眸,掃視起朱璃這群人來。


    看到來人,朱璃頓時體會到一股親切感,臉上的笑意,也更加濃鬱了起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譚二虎的妻子趙氏。


    趙氏一眼沒有看到朱璃,神色變得狐疑起來,等她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朱璃的身上時,臉上才浮現出一抹興奮之色,驚叫道:“啊哈,朱璃小郎君,果然是你,啊,不,是使君。”


    “哈哈,譚家嫂子,你們在這裏住得還好嗎?”朱璃同樣開心,親切地問候道。


    趙氏突然見到朱璃,還想改口表示尊重一下,不過一見對方,還是當初的脾性,剛剛萌生的一絲刻意,瞬間就被她丟到爪哇國了。


    隻見她大步走上前來,一把拉住朱璃的胳膊,一邊向著院內拽著,一邊開心地大聲道:“哈哈,大兄弟,托你的福,我家當家的,現在都當官了。”


    “還有我家小娘,也進入了私塾,現在跟著白白淨淨的讀書人,嗯,就是那種體麵的讀書人,學起字來,這朔州還真不簡單,總之,一切都很好。”


    “不過,你可算迴來了,上天當家的還提起你,為你擔心來著。”


    .......


    真誠的人開心起來,渾身上下、無不洋溢著雀躍的氣息,嘴巴更像沒有把住的水龍頭,有的沒的,說個不停。


    不過,她的這種歡悅,十分感染人,聽的人不僅不會煩,反而覺得更加親近,在她的滔滔不絕之下,就連郭奇佐等人,也泛起了微笑。


    被趙氏硬拽著邁進大門,迎麵就見到幾張熟悉的麵孔,那位蒼發鶴然的老夫人,正是嶽鵬舉的母親,老人家容光泛發,顯得愈發精神了。


    見到這位,朱璃不敢怠慢,連忙上前長揖一禮,拱手道:“見過嶽老夫人。”


    能教養出嶽鵬舉這樣品質的優秀人才,嶽老夫人顯然也不簡單,對於朱璃的大禮,她自然地側身讓過,一臉微笑地開口道:“使君客氣了,不要折煞老身,一直承蒙你們照顧,老身還沒有上門道謝呢。”


    “應該的,應該的。”朱璃連聲客套。


    嶽老夫人身邊傍著一位婦人,年紀和她差不多,端莊嫻雅、祥和質樸,應該就是宋韞的夫人吧,朱璃對著她,同樣大禮一拜,十分尊敬。


    宋夫人出身書香門第,待人接物,十分謙和得體,隻是短短的一瞬間,就獲得了朱璃等人的好感。


    站在嶽老夫人右邊的,是一位秀麗無比的女子,年約二十六、七歲,正是嶽鵬舉的妻子劉氏,


    她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大胖小子,應該是嶽鵬舉的第二個孩子吧。


    而宋老夫人身邊,同樣傍著一位女子,年約二、九年華,清純秀美,還留著丫鬟髻,雖然朱璃第一次見到這位,也一下子就猜出了她


    的身份,這位應該就是宋福金,楊再興的心上人。


    緊挨著宋福金的還有一位少婦,年約二十一、二左右,嫻雅秀美、端莊恬靜,應該就是苦命的宋福銀吧。


    對於這些娘子,朱璃忙不迭地一一拱手致意,這些人可都是曾經共過事的故人,雖然其中有的人,朱璃連麵都沒有見過,但不妨礙他們之間的情分。


    除了一眾婦人娘子,還有一位少女,和一位少年。


    少女年約十來歲,跟朱凝兒差不多大,依稀可以看出,正是譚二虎的女兒,那位名叫譚曇的小娘;至於少年,是一個年約七、八歲,負弓昂揚,十分壯碩的小郎,正是嶽鵬舉的兒子嶽雲。


    看到青春活潑、精致白皙的譚曇,朱璃真想問問譚二虎,這是你親生的嗎,怎麽和父母一點都不像呢?


    “譚曇小娘子,還認識叔叔嗎?”朱璃微笑地看向譚曇,逗弄道。


    譚曇倒是不怕生,更何況她們一家人,當初還和朱璃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聞言立刻開心道:“朱璃叔叔,你是來看我的嗎?”


    “嗯,嗯。”朱璃連忙小雞啄米般的點頭應道。


    “哈哈,太好了,告訴你哦,我現在已經會寫自己的名字嘍,我們先生還誇我寫得很好看呢。”譚曇傲嬌地開口道,似乎還記得朱璃以前逗她時的戲言、笑她連名字都不會寫的事情。


    “哦,這麽厲害,那能不能寫給我看看啊。”朱璃順其自然地慫恿道。


    “嗯,好”


    譚曇連忙找了一根樹枝,就這樣當著大家的麵,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寫了起來。


    隻見她屏氣凝神、下筆有鋒、沉著有力,字未現,氣勢卻十分飽滿,就連郭奇佐、郭崇韜、嚴可求三人,看到她這副神情,都暗暗點頭。


    朱璃看著,同樣頷首不已,好奇道:“譚曇小娘子,是在哪個私塾讀書的?”


    趙氏聞言,連忙道:“六要書齋。”


    “六要書齋?”朱璃疑惑地抬頭看了趙氏一眼,可惜趙氏不知他的用意,朱璃無奈,隻好又看向郭奇佐。


    郭奇佐會意,解釋道:“自從當年,使君決定興辦私塾,屬下自然不敢懈怠,隨著政策的頒布與施行,很多文人湧入雲朔,現在各州縣,無數的私塾拔地而起。”


    “就在這鄯陽城中,就有三家非常出名的私塾,分別是洞庭學堂、六要書齋、以及秋夕文苑,六要書齋有位非常出名的先生,名叫荊浩,此人不但擅書,而且擅畫,是個才華橫溢之輩,想必譚曇小娘子,就是他的學生吧。”


    “嗯,嗯,我家小娘的先生,正是荊先生。”趙氏連忙肯定道。


    荊浩,朱璃聞言心中一驚,荊浩這個名字,也許當代人感受不到他的偉大,可是在後世,這是一個畫聖級的人物,墨寶無價。


    根據後世的記載,在唐末,水墨山水畫行家,就有南孫位、北荊浩之說,荊浩,就是北方水墨山水畫的代表人物。


    荊浩曾言:“吳道子畫山水,有筆而無墨,項容有墨而無筆。吾當采二子之所長,成一家之體。”


    這等豪言,他不但說了,而且做到了,


    所以,他的山水畫“有筆有墨、水暈墨章”,殘留的作品,在後世,無一不是瑰寶。


    堂堂大畫家,跑去做個私塾先生,是不是太屈才了,朱璃暗暗地將這件事情,記在心中。


    就在朱璃、郭奇佐說話的功夫,譚曇已經寫好了自己的名字,隻見橫平豎直、鋒銳隱現,雖然力道不足,卻也有了一絲名家的韻味。


    這一幕,倒是讓眾人看得驚歎不已,看到女兒這麽厲害,旁邊的趙氏,可開心得嘴都合不攏了。


    “哈哈,小娘厲害,這字寫得好極了,加油哦。”朱璃忠心地誇讚道,譚曇寫得確實很好,起碼朱璃在她這個年齡,寫出的字,給人家小娘作陪襯都不夠格。


    得到朱璃的誇獎,譚曇異常開心。


    蹦蹦跳跳,一溜小跑,就去到了嶽雲的身邊,雙手拉著雲小郎的手臂,使勁地搖晃道:“嶽雲大兄,看到沒,朱璃叔叔都誇我的字寫得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學寫字呢?”


    小嶽雲聞言,擺起酷酷的小臉,冷哼道:“詩詞文章皆小道,大丈夫要學,就要學那縱馬沙場,保家衛國的本領。”


    這小家夥,一句話說得,就連嚴可求的臉都黑了,這是徹徹底底地鄙視純文人啊。


    譚曇聞言,冷哼一聲,顯然很不爽,顯擺沒成功,她能高興才怪呢,扭過小腦袋不理嶽雲。


    看著這一幕,朱璃感覺十分好笑,這小嶽雲毛都沒長齊,還大丈夫,於是接口逗弄對方道:“縱馬沙場,保家衛國,小郎好誌向,不知道,你學到了這種本事了嗎?”


    一見朱璃質疑自己的本領,嶽雲的強脾氣也上來了,十分傲氣地道:“阿郎傳授我的箭術,我已經練得百發百中了;還有他教我的三十六路轟天錘,我也練熟,書院很多人都不是我對手,不過......”


    好似意識到了什麽,傲氣的神情,突然扭轉直下,變得沮喪起來.。


    “不過什麽?”朱璃好奇地問道。


    嶽雲鼓著兩腮,欲言又止,不過他倒是個實誠的孩子,最終還是道:“可惜上好的大錘太貴了,我買不起,平時隻能用短棍來代替。”


    “唔”朱璃聞言點點頭。


    俗話說窮文富武,就在這裏,古代的冶煉技術比較差,上好的武器十分昂貴,若不是朱璃幸運,正好碰到了師傅武悼,以他的出身,那個時候,他也買不起鋼矛。


    嶽雲現在的生活條件,比朱璃那個時候強多了,但若是說到練武的條件,就根本沒法和後者相比。


    武悼那是一件兵器、接著一件兵器拿出來,讓朱璃隨時都有趁手的武器使用,不僅如此,還有藥浴供應,還有山海經輔助;嶽雲衝天了,也就每天打磨完武藝,能泡泡藥浴罷了。


    嶽鵬舉雖在範陽當差,有俸祿可拿,可他還有家人要養活的,朱璃當初贈送給他的金子,一到了朔州,他可就一絲不剩地,全部上交給郭奇佐了,這個人的修養,有點好得讓人無語。


    不過凡事有兩麵,嶽雲的這種情況,正好可以引導他奮進,如果讓一個男孩覺得什麽都來得比較容易,反而會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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