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溥、陳璠,這兩個人瞬間就被朱璃記了下來,毫不猶豫就將他們列入非殺不可的名單中,可若想除掉二人,也絕非易事。


    如何才能剪除二賊,給徐州鄉親換一個好點的父母官呢,倒是成了難題。


    朱璃皺著眉頭,茫然四顧,突然看到了一個小郎,就是那個被他們最先救下的少年,這位小郎名叫王曾,此前曾經差點被餓死,直到現在,王曾的臉上,仍舊留有一副心有餘悸的神態。


    自從朱璃等人將他救活後,他知道除了朱璃這裏,別的地方根本沒吃的,於是十分好笑地賴在這裏不走了,叫幹啥幹啥,就是不走。


    “王曾,你好像說過,感化軍又出征了,他們征伐的對象是誰?”看到王曾,朱璃隨口問道。


    王曾一見好心將軍和自己說話,顯得十分開心,連忙道:“將軍,這個我正好知道,我聽那些收租的差役說,感化軍征伐的是草賊,好像是一股流竄到了徐州的草賊,頭目好像叫尚讓。”


    “尚讓?”朱璃驚疑不定,“可知草軍現在何處?”


    “不知道。”王曾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迴道,他也就是正巧聽到這些消息,無形中就記下了,首先是聽的沒用心,再加上那些人也是閑聊,吐露的不多,自然不可能什麽都知道。


    “再興,你和荊銘出去打聽一下,我要知道尚讓的情況?”朱璃立刻囑咐道。


    “諾”


    楊再興、荊銘轉身就出了房門,在院中解了馬韁,躍上戰馬,帶著十來個鬼武士,直接出了小院,奔出了雍鳳裏小鎮,不知奔往何處探聽消息去了。


    留下來的人,分別挑選了可以修繕、整理的空房,當做臨時的住所,而朱璃將買來的糧食,分別送到有人居住的鄉親家中,同時還讓人買了些棉衣、棉被之類的生活用品,全部送給了鄉親。


    一幫人,等了兩天,楊再興和荊銘才迴來。


    “怎麽樣,有消息沒有?”看到楊再興,朱璃就立刻問道。


    “將軍,黃巢自從敗走長安,就一直向東逃竄,企圖逃到兗、徐之地,隻是朱溫追得太緊,迫使草軍偏離了方向。”


    “前段時間,我們還在揚州時,黃巢已經攻破蔡州,逼降了蔡州刺史秦宗權;現在黃巢和秦宗權合兵一處,正在進攻陳州。”楊再興連忙迴道。


    朱璃聞言,皺了皺眉頭,他主要還是想知道尚讓的消息,於是繼續問道:“尚讓流竄到徐州是怎麽迴事?”


    荊銘插口道:“使君,尚讓之所以流竄到徐州,是黃巢攻略陳州不果造成的。”


    “唔,怎麽迴事?”


    “黃巢攻擊陳州,兵分三路,黃巢、秦宗權兵出上蔡,從西麵對陳州發起攻擊;草軍大將孟楷進兵潁州,兵出沈丘,從南麵攻擊陳州;大將尚讓,屯兵太康,從東麵進攻。”


    荊銘正說著,楊再興忍不住了,直接插進來道:“隻是陳州刺史趙犨是個猛人,不但誓死堅守陳州,


    還斬殺了草軍大將孟楷,截斷了黃巢和尚讓之間的聯係,無奈之下,黃巢派遣秦宗權接替孟楷;可這個時候陳州又來了個朱溫,趙犨、朱溫聯合,黃巢攻略陳州的計劃更是難以達成了。”


    “黃巢有了退卻之心,於是就命令東邊的尚讓,讓他向東挺進,意圖拿下徐州,如今,時溥的感化軍,和尚讓的草軍,正對峙於蕭縣。”


    “他們有沒有開戰?”


    “目前還沒有,隻是對峙。”


    朱璃聞言,神色稍緩,轉而看向嚴可求,開口道:“先生,若是我潛入草軍,出戰時溥,能有幾成把握陣斬時溥和陳璠二賊?”


    嚴可求聞言,皺起了眉頭,咂摸著嘴巴,少頃之後,才拱手道:“將軍,若是將軍真要如此行事,斬殺時溥、陳璠等人,機會確實很大;不過將軍有沒有想過,若是時溥、陳潘等人被殺,何人來接掌徐州,若是徐州落入黃巢手中,這和掌控在時溥手中有什麽區別呢?隻怕將軍忙活了一場,也隻是後門送虎,前門進狼的結果。”


    “可以讓韓國士掌控徐州。”王曾突然開口道。


    “去,使君在決定大事,小孩子不要亂插嘴。”王曾的插言,讓楊再興十分不滿,隨口就嗬斥了一句。


    被楊再興嗬斥後,王曾小臉十分委屈,小聲嘀咕反駁道:“韓國士,很有名,胸有大誌,對待我們百姓也很好,隻是沒有人相信他而已。”


    朱璃也不認為小家夥口中的韓國士有多厲害,不過這名字取得倒是十分唬人,隻是看到小家夥委屈的神情,便忍不住安慰道:“心存百姓,王曾你說的韓國士,起碼不是壞人。”


    楊再興聞言,他知道朱璃是在安慰王曾,但以他八卦的性格,還是忍不住道:“使君有所不知,這韓國士屬下也曾聽說過,這是個極品人物,這個人真名叫韓雉,為了引起官府的注意,這人自詡兵法韜略,無一不精,國士無雙,裝模作樣地隱居在了雲龍山。”


    “可是此人連自己都養不起,有時候還會行那偷雞摸狗之舉,人見人厭,不但前武寧節度使支詳不願搭理他,就連現在時溥都看不上他。”


    朱璃聞言,啞然失笑,還有這等人物,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可王曾見自己推崇的人,竟然被楊再興說得如此不堪,連忙反駁道:“國士曾說,豪傑多出屠狗輩,薄情總是讀書人,填飽肚子,以待時機,些許罵名算得了什麽,隻待他日風雲起,英雄百戰濟蒼黎。”


    此言一出,不僅楊再興愣住了,朱璃、嚴可求也愣住了,這話若真是那位聲名狼藉之人所說,可見其人絕對不凡,起碼不迂腐,更是一個忍辱負重的堅毅之人。


    楊再興想想自己,他這一世,以前不也是混跡於市井中的嗎,前不久還吃了人命官司,兩世為人,他自然自認為是個英雄,絕沒有看低過自己,自詡也很高,不過他沒有這個所謂的國士那麽囂張、不要臉,雖然自負英雄,卻也不曾訴之於口,到處宣揚。


    而王曾口中的這個韓雉,比他臉皮厚的地方就在於,韓雉自詡甚高,還到處宣揚,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


    朱璃聞言,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認真地看向小王曾,肅然道:“你認識韓雉?”


    王曾見詢,輕輕地點點頭,不好意思道:“韓國士在徐州,幾乎無人不識,今年秋收之前,就在我快餓死的時候,他曾出現在雍鳳裏,還給了我兩根雞腿,照顧了我好幾天才離開。”


    “你不是說他隱居在雲龍山嗎?”嚴可求疑惑。


    小王曾聞言,小臉更紅,嚅囁道:“他對外宣稱隱居雲龍山,可他也會下山找吃的,有時候就會到處走動、走動。”


    看來,傳聞此人偷雞摸狗,也絕非空穴來風。不過這個人,倒是引起了朱璃的注意,他想見見此人。


    嚴可求的一番分析,讓朱璃沒有輕舉妄動,不可否認,對方的擔憂十分有道理。


    若真的按照朱璃的打算來做,即便殺掉時溥、陳璠等人,也難保徐州不會落入黃巢手中,以黃巢一貫的做法,徐州百姓難保不會被他攜裹一空。


    在殺時溥等人之前,最好能找到一個能力出眾、心係百姓的人來代替他,而王曾說的韓雉,倒是讓朱璃想到了一個人。


    他想見見這個人,確定一下自己的猜測。


    雲龍山,又名石佛山。


    山體蜿蜒如龍,東嘯長空,曳尾西南;山奇景秀、壑幽湖清。


    既然決定要見見韓雉,朱璃當然不會光說不做,隔天,就帶著王曾、楊再興驅馬趕到了雲龍山。


    雲龍山不大,三人逛了兩、三個辰,也沒有找到韓雉。


    時近晌午,三人進入了石佛寺,這座古老的寺院,始建於北魏年間,興元時修繕過一次,因寺中存在一座北魏年間的大石佛,從而得名。


    雖然適逢亂世,而且時近年關,石佛寺依然遊人不斷,前來的遊人中,不光有禮佛的善男信女,還有專為摩崖石刻而來的文人雅士。


    更有伶人選擇了一塊比較開闊的地方,搭建起龐大的戲台,演起了歌舞,赫然正是唐代最負盛名的《七德舞》,《七德舞》大家可能不熟悉,就是《秦王破陣舞》。


    講述的是太宗李世民大破劉武周的故事,伶人舞得十分優美,左圓、右方,先偏、後伍、魚麗、鵝貫、箕張、翼舒,交錯屈伸,首尾迴互,往來刺擊,以為戰陣。


    隻是戲還沒演完,台下突然傳來一聲感歎,一男子高唿道:“《七德》美則美哉,隻是鏗鏘有餘,豪烈不足;不如百戲《大風歌》,更能彰顯男兒意氣風發、仗劍天下的淩雲氣概。”


    一語驚起千重浪,無數人側目不已,仇視、憤怒、唾罵等等,瞬間躁動不已,猶如百鳥鬧林一般,不絕於耳。


    要知道《七德舞》是經過太宗皇帝親自潤色、加工、和完善過的,這突然出聲之人,如此評論《七德舞》,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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