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二年,十月中旬。


    名滿揚州的妖人呂用之,和名滿揚州的綠將軍畢師鐸,以及他們的支持者,在江都展開了激烈的攻防大戰。


    激烈的廝殺,相持三天,叛軍損失近萬衛士,卻未能撼動江都城分毫。


    就在這時,楊再興突然放出消息,聲言呂用之身中劇毒,二十天之內必死無疑,叛軍現在攻掠得如此慘烈,不過是徒耗兵力罷了,愚蠢至極。


    而根據叛軍在江都的細作探查,呂用之確實已經臥床不起,一切軍事皆有諸葛殷、張守一代為掌控,證實了楊再興所言不虛,於是叛軍一改侵攻如火之勢,戰況突然變得不慍不火了起來。


    他們似乎也不願意耗費兵力,一切就等呂用之歸天之後,再做決斷。


    朱璃幾人沒有參與攻城,大多的時候他們都待在大帳中,偶爾也會出去走走。


    就在雙方相持不下的這段時間中,一、兩百名神秘人,潛入了江都,在高駢府中放了幾把火,引開供奉樓周圍守軍的注意後,就潛入到供奉樓中,將那裏的財物盜走了大半,分別埋在城中各處,此事做得毫無聲息,十分隱秘。


    江都城中,九成以上的人,他們的注意力都被攻城戰所吸引住了。


    甚至供奉樓周圍的戍守衛士,也被抽調走了八成,又加上高駢府中的一把大火,再次引開大部分的戍守衛士,才使得鬼武士的行動,獲得了圓滿的成功。


    接到鬼武士成功的消息,朱璃十分開心,興奮之下,心懷大暢,就打算出去走走。


    夜幕未至,繁星點點。


    無數晶瑩的落雪、飄飄灑灑,明年應該是個好年頭,瑞雪兆豐年嗎,朱璃由衷地想著。


    江都的晚上很美,落雪後的江都,更如一位冰晶玉潔的佳人,處處展現出令人陶醉的魅力,不知不覺,朱璃距離大營,已經十餘裏遠了。


    此次隻是隨便散心,朱璃未曾讓人陪伴,相信暗中必然有鬼武士跟隨,安全上應該無虞。


    豈不知,危險總是在人最放鬆的時候,不期而來。


    一名奇特的鬼武士出現在了朱璃的麵前,和其他鬼武士不同,此人一身白袍、腰挎長刀、頭戴鬥笠,不急不緩地走向朱璃。


    麵對此人,朱璃感覺非常詫異,鬼武士都是一身黑色勁裝,穿白袍的很少,更何況此人還帶著鬥笠。


    莫非此人剛剛執行過什麽任務、尚未來得及換裝?朱璃猜測著。


    那人走到朱璃近前,毫無來由地道:“下雪了,將軍請看,這漫天的大雪,無盡的妝白,最像什麽?”


    朱璃聞言一愣,身體瞬間繃直,淡然道:“千山暮雪、大地銀裝,似乎最像葬禮,一場異常宏大的葬禮,閣下應該是這麽想的吧?”


    “哈哈哈,英雄所見,果然略同,周某也這麽認為。”那人大笑一聲,附和道,隨即話鋒一轉,又道:“若是這場葬禮,是為將軍你而祭奠,這夠不夠分量


    呢?”


    朱璃輕瞥了對方一眼,冷然道:“閣下很自信,這場葬禮,就不能是為了祭奠閣下,而鋪設的嗎?”


    “當然不會。”來人十分傲然,迴答得斬釘截鐵,繼而又好奇道:“周某隻是沒換衣服,為何將軍一眼就瞧出了破綻?”


    “哈哈,這個問題,恕朱某無可奉告,閣下能夠悄無聲息地殺掉一火鬼衛,可見閣下身手不凡,還請報上名來吧,朱某的兄弟可不會白死。”朱璃語含憤慨,殺機凜然地拒絕道,每一個暗中的組織,都有他們特有的辨認方式,為什麽要告訴別人,而且此人竟敢襲殺他的麾下,已經被他列入必死的名單中。


    來人似乎非常自信,詢問不果之下,淡淡地道:“秘書監,周承晦。”


    “你是來殺我的?”朱璃明知故問。


    “不錯。”


    “上次王屋山,你們六、七十個人,都不曾成功,你現在隻身一人,就這麽自信能夠殺掉我?”朱璃神情淡漠,不冷不熱地道。


    “一群羊攻擊一隻狼,不過是羊入狼口罷了;一隻老虎對付一隻狼,可就是手到擒來了。”周承晦抬起頭來,他的眼睛非常明亮,神情淡然,絲毫不覺得這是在自賣自誇。


    將朱璃比喻成狼,而他自己卻比作老虎,自然是對自己,自信到了極點。


    無需繼續多說,朱璃緩緩地抽出長刀,沉靜地看著的周承晦,殺機無盡,長刀斜指地麵,已經準備動手了。


    朱璃現在的這把刀,也是重新鑄造的,樣式是標準的唐刀樣式,卻罕有人能夠耍得動,刀長五尺,不多不少,三尺刀鋒,兩尺刀柄,重達一百零八斤。


    周承晦同樣不再開口,隻聽“倉啷”一聲,他腰間的長刀悍然出鞘,長刀前指,豎直地指向朱璃。


    他的刀很細,卻銀白如雪,加上他一身白袍,連腰帶也是銀白色的,站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不注意的人,很有可能會忽略掉,他手中的長刀。


    無形中,氣機牽引,凜冽的寒風突然更加猛烈,兩人的衣袍,都被寒風鼓蕩得獵獵作響。


    這是一個頂尖高手,朱璃感覺,雖然沒有麵對李存孝的那種壓抑之感,卻同樣給他以致命的危機,可惜,如此人才,卻甘為閹狗爪牙,不得不讓人惋惜不已。


    “呀”


    朱璃大喝一聲,暴然出刀,一刀如練、瞬息之間,就切開狂風,劈向周承晦的脖子。


    麵對朱璃這一刀,周承晦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壓力,長刀未至,濤翻浪卷般的氣勢洶湧而來,迎著對方的刀鋒,都有一種站在滔天巨浪之下的感覺。


    置身其中,你會感到,自己就似一艘隨時都會顛覆的小舟,對方比資料上描繪的更強,也更加狂猛,周承晦暗自思量道。


    心驚之下,原本的一絲小覷之意,盡皆被他揮去,周承晦右手倒持長刀,刀柄在上,刀尖朝下,從右向左掄起一個半圓,頃刻之間,就遮擋在身體的左側。


    同一時間,周承晦左手手臂貼近刀背,雙手一起用力,悍然迎上朱璃這一刀,麵對這樣的高手,若想殺敵製勝,必須先摸摸對方的底細,現在,他就想丈量一下朱璃的氣力。


    “咣”


    雙刀交擊,朱璃倒是沒什麽感覺,自從山海經重新給他加持了異獸陸吾,他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相信,即便比起李存孝也差不了多少。


    而周承晦的感受卻不同,他都有一種錯覺,似乎迎麵砍來的不是一把長刀,而是一根擎天巨柱,橫掃而至,那澎湃無鑄的威力,讓人幾欲窒息。


    他努力想讓自己成為磐然不動的礁石,可惜沒有成功,在那股力量的帶動下,周承晦的腳下,突然一滑,隻聽“哧溜”一聲,他連人帶刀驟然倒滑出數米遠的距離,這才堪堪停住身形。


    “好大的勁道!看來將軍勇冠三軍之名,絕非浪得虛名。”被朱璃一刀劈退,周承晦穩住身形,誠摯地出言讚許道。


    “閣下也非庸手,迄今為止,能接下朱某全力一擊的,你是第三個。”禮尚往來,朱璃同樣誠摯地讚賞了對方一句,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除了師傅武悼,以及那個差點將他揍死的李存孝,周承晦的確是第三個,能夠和他硬撼的人。


    可惜此人不是沙場悍將,雖然隻是一擊,朱璃就看出來了,這是一個江湖高手,見識過這麽多的刺客,這種借力打力、小巧纏綿的手段,他如今可不陌生。


    口中讚許,朱璃手下同樣不停,一刀方落,他就疾步追擊,長刀再起,刀光森寒,劃過一道弧線,再次從周承晦的右邊砍向他的脖子,他似乎對砍人脖子情有獨鍾,可能是被武悼這個師傅給帶偏了,以前記功,可都是以人頭為準的。


    周承晦顯然已經知道朱璃不可力敵,若是麵對這第二刀還硬拚的話,那他就傻到家了,隻見他左腳後撤,頭顱仰起,身體向後彎曲成一個弓形,以極其不可能的姿勢,險險避過朱璃這霸道一刀。


    尚未等朱璃一刀落盡,周承晦的身軀,突然彈起,由向後彎曲,瞬間繃直,順勢一刀破空,銀河落天一般劈向朱璃的腦門。


    他爆發的十分突然,速度快到極致,避開朱璃攻擊的一瞬間,就同時出刀,犀利、精準、決然,每一絲時機都掌控得恰到好處。


    朱璃一刀用老,迴刀自救顯然已經來不及了,麵對周承晦這犀利、必殺的一刀,朱璃泰然自若,左腳輕抬,右腳微擰,身體一側,周承晦的長刀就貼著他的鼻尖,直劈而下,落到了空處。


    不等對方變換長刀方向,朱璃尚未落地的左腳急速向後、向右,成交叉步,錯落著地,身體同時猛轉,以轉身擰腰之勢,帶動腳、腿、腰三部分力量,驟然一刀揮出,橫切虛空,劃過一道優美的電弧,兩百七十度的平切,瞬間完成,疾削周承晦的後頸。


    周承晦一刀未能竟功,不待變招,就聽到腦後風聲唿嘯,顯然朱璃一刀再次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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