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用之在高郵的府邸,被朱璃占據了。


    那些或是被要挾、或是被購買到府中婢女、小廝等,朱璃當著他們的麵,燒掉了賣身契,每人發放了不菲的財物,全部放走了。


    至於那些財物,當然是呂用之的。


    府邸中,如今隻有五人,朱璃、楊再興、陳珙、嚴可求、以及嚴可求的女兒嚴可姝,這位膽小柔弱的小娘子,如今洗幹淨小臉,青絲紮成馬尾,再換上幹淨、整潔的衣裙,搖身一變,赫然變成了一枚姿容甜美的嬌俏小娘。


    在父親的示意下,少女羞怯地照應起朱璃的生活來,不過朱璃並不習慣被人照顧,也擔心影響人家小娘的聲譽,所以用得著她做的事情,自然就不多。


    第二天,呂用之整理完所有武將資料,親自送到高郵,交給了朱璃。


    資料中,有幾個人引起了朱璃的注意,一個是廬州刺史楊行密,一個是宣州刺史秦彥,還有一個名叫張神劍的高郵鎮將。


    關於秦彥這個暴徒,執掌宣州以來,已經將宣州禍害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了,不過,朱璃想要除掉他,卻鞭長莫及、心有餘而力不足。


    廬州刺史楊行密,倒是將廬州治理得很好,對於這個人,朱璃一直關注有加,畢竟是建立起一方王朝的梟雄人物,他怎麽可能忽視。


    讓他沒想到的是,高郵的鎮將,不僅僅隻有畢師鐸一人,還有一人,同樣是高駢宿將,就是張神劍,隻不過畢師鐸綠光耀天,反而讓此人顯得默默無名起來,這也出乎了朱璃的意料。


    看完資料,朱璃順手將資料遞給了身旁的嚴可求,長歎道:“我昨日前去勸誡高駢,試圖讓他現身理政,可是高駢不聽規勸,任憑我磨破了嘴皮,都沒有達到目的,既然如此,我打算密謀除掉高駢,扶植他的侄子高澞上位,嚴先生以為如何?”


    嚴可求聞言,神情一動,繼而眉頭微皺道:“將軍,此計怕是不妥,即便將軍計策成功了,將高澞扶植了起來,然後呢?”


    “麵對殺叔之仇,將軍認為高澞會感恩於你嗎,恐怕不會吧;依屬下之見,他未必會感激將軍,反而會順勢將罪名嫁禍給將軍,從而除掉將軍,打著替叔父報仇之名,趁機收攏揚州的民望、和軍心。”


    朱璃聞言,神情一凜,這個他確實沒有想到,如果仔細想想的話,恐怕事成之後,高澞十有八九,還真會順勢將罪名嫁禍給他,畢竟高澞要想坐穩節度使的位子,必然要獲得軍心、民望;那個時候,還有比替高駢報仇,更能直接獲得軍心、和民望的嗎,顯然沒有。


    再說了,高澞真的甘心,承擔殺叔上位這個千古罵名嗎,恐怕連市井小兒都能想到,他絕不會願意的吧。


    想到這裏,朱璃眉頭皺了起來,嚴可求看了他一眼,恭聲道:“將軍,與其我們來操刀,還不如讓高駢的麾下,他們自己來做這件事的好。”


    “他們自己來做,什麽意思?”


    “隻要嚴某稍施小計,逼反揚州軍中,一


    位或幾位將軍,自然就能夠達到將軍想要的效果,如果嚴某猜測不錯的話,將軍並不在乎誰來做這個節度使,將軍擔心的是揚州百姓的生計問題,對嗎?”嚴可求直言相問道。


    朱璃點點頭,坦然道:“不錯,隻要有人能夠戍保揚州平穩發展,至於誰來做這個節度使,朱某根本不在意。”


    繼而他話鋒一轉,順勢問道:“請先生指教,朱某該如何做,才能逼反本地的將軍,讓他們站出來,推翻、或是喚醒,正在做著神仙夢的高駢。”


    嚴可求聞言,也不賣關子,徑直道:“將軍,逼反一位或幾位將軍,我們可以選擇一個目標,比如高郵的畢師鐸,就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畢師鐸?”


    “正是。”


    朱璃聞言,眉頭皺得更深,狐疑道:“畢師鐸寧願派遣結發之妻,侍寢呂用之,放縱美妾任由呂用之糟蹋,他現在兵馬不過千餘,這個時候,他真有膽量,站起來造反嗎?”


    朱璃的考慮,不是沒有道理,史載畢師鐸最後確實造反了,可那也要等到四、五年之後,時值蔡州孫儒出兵定遠,蓄意謀取淮南時,高駢麾下無人可擋,不得不下令讓畢師鐸統兵出征,從而讓他掌控了兵馬。


    再加上朱溫當時攻擊秦宗權,畢師鐸受命協助,出師未捷,擔心被呂用之構陷,才被迫造反的。


    可現在不同,現在的畢師鐸,麾下人馬並不多,他最擅長、最喜歡統帥的騎兵,幾乎一個都沒有,他敢造反嗎?


    麵對朱璃的質疑,嚴可求泰然道:“將軍過濾了,畢師鐸乃草軍降將,眼下還未取得高駢信重,他放任妻妾與呂用之苟且,是因為他知道,若是他丟失了對這千餘衛士的掌控,他全家人的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嚴可求解釋到這裏,停下來看了朱璃一眼,發現對方神色,並沒有絲毫轉變,繼續道:“屬下得到消息,高郵另一鎮將張神劍,和畢師鐸是兒女親家,淮口鎮將鄭漢璋與畢師鐸交厚,宣州秦彥更是他的好友,畢師鐸雖然自己掌控的軍隊不多,但呂用之若是危及到他的性命,相信他必然狗急跳牆,從而不惜一切代價,串聯這些人,向高駢討個公道。”


    “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唆使呂用之給畢師鐸施壓嗎?”聽到這裏,朱璃終於明白,嚴可求為什麽說畢師鐸現在可以造反了,原來此人暗中影響力還真是不小,就順口問道。


    “將軍英明,畢師鐸所懼者,原昭義軍梁纘是也,可是梁纘現在在哪裏了呢?他一早就因為不滿高駢重用呂用之,並多次覲見高駢,屢諫不果之下,憤而撒手不問揚州世事。”


    “梁纘不在,高駢麾下,畢師鐸早已無所畏懼,若不是兵力不夠,將軍以為呂用之敢如此欺辱於他嗎?”嚴可求認真解釋道,“即便是這個時候,若是呂用之危及到他的性命,畢師鐸必反高駢,他別無選擇。”


    當初擊潰畢師鐸的是梁纘,而高駢麾下最能征慣戰的大將,也是梁纘,現在,梁纘返迴昭義軍,高


    駢麾下,能夠對畢師鐸形成壓製的,隻剩下那些旗鼓相當、占據兵力優勢的大將了;而嚴可求提到的幾人,若是暗中支持畢師鐸,得到這些人的支持,還有誰能壓製他?


    “那我該如何囑咐呂用之,讓他給畢師鐸施壓呢?”經過嚴可求的解釋,朱璃終於放下心來。


    朱璃這麽說,顯然是接受了他的計策,聞言,嚴可求連忙伸過頭去,小聲地在朱璃的耳畔,嘀咕了一陣了,隻見朱璃聞言,雙眸一亮,高興道:“好計策,那就這麽辦了。”


    當天下午,朱璃就讓楊再興前去給呂用之傳話,讓他立刻搜尋畢師鐸的罪證,不管真假,罪名一定要大,最好能徹底搬倒畢師鐸。


    第二天,朱璃在老茶坊的雅間中,麵見了呂用之;同一時間,前高駢宿將陳珙,在同一時間,也在老茶坊,秘密地約見了老戰友張神劍。


    巧合的是,張、陳二人所在的雅間,正好就在朱璃麵見呂用之的隔壁;更巧合的是,中間的隔牆,犄角旮旯之地,赫然破了幾個洞,若是一邊房間中,有人說話聲音大一點,在另一個房間裏,都能聽得十分清楚。


    朱璃坐在茶桌前,望著頗為忐忑的呂用之,直接問道:“罪證收集好了嗎?”


    呂用之不敢怠慢,連忙道:“郎君放心,已經全部弄好了,所有的罪名足以讓畢師鐸那廝,死上一百次都不止。”


    “唔,都是什麽罪名,說來聽聽。”朱璃似乎不信,好像呂用之不口述一遍,他就不放心似的。


    呂用之雖然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痛快地開口道:“查,高郵鎮將畢師鐸賊心不死,與蔡州賊秦宗權暗通款曲,意圖顛覆濠州,其罪當誅;查高郵鎮將畢師鐸,克扣軍餉、中飽私囊,致使部下離心,遺害一方,其罪當誅;查......”


    呂用之口若懸河,看來這種無中生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事情,這貨一定沒少幹過,其中每一條罪名都足以讓畢師鐸灰頭土臉、甚至死無葬身之地。


    等呂用之說完,朱璃麵前的一盞茶,也喝光了,他看了呂用之一眼,淡然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將這些罪證呈給高總管?”


    呂用之聞言,連忙道:“在下先是整理了一下,就趕來向郎君匯報了,若是郎君沒意見的話,在下隨時都可以呈現給高總管。”


    “好,我沒意見,你直接呈上去吧。”


    “諾”得到朱璃的允諾,呂用之頓時意氣風發了起來,這可是朱璃第一次認可了他的能力,他心中自然欣喜不已。


    向著朱璃躬身一禮後,呂用之信心十足地去告狀去了。


    這邊的談話,隔壁房間中的張神劍一絲不落地全都聽在耳中。


    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等聽到朱璃的腳步聲遠去之後,他就“砰”的一聲將茶杯擲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暴怒道:“無法無天,無法無天,這呂用之簡直太無法無天了,害了陳兄不說,他現在又想謀害我那親家,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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