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個家夥是個妙人,沒了生計,就到九華山當起了道士,而且還拜了牛宏徽為師,學了點坑蒙拐騙的伎倆;草軍造反之時,他就選擇了跟隨畢師鐸,畢師鐸投靠了高駢後,他私下結交俞公楚,經由俞公楚引薦,從而被高駢所信重。”楊再興咂摸著嘴巴,意猶未盡,繼續道:“這混蛋,一朝得勢就開始忘乎所以,可勁地打壓以前恩遇過他的人,他先是挑撥高駢沒收了大將梁纘的兵權,隨後又設計陷害、曾經救過他性命的大將陳珙,致使陳珙全家被高駢殺光,本人更是不明去向。”


    “似乎不將高駢麾下的大將折騰完,這家夥就不會善罷甘休一樣,現在正上竄下跳忙著欺壓高駢麾下的其他大將呢,就連將他推薦給高駢的俞公楚,都被他欺壓得喘不過氣來。”楊再興說到這裏,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和憤怒,畢竟兩世的記憶,他都是一方統將,同為將領出身的人,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他豈能沒有一點感覺。


    朱璃看他說興趣盎然,自然不好壞了他的興致,隨口又問道:“那綠頭翁又是怎麽迴事?”


    楊再興見朱璃問起,表情立刻一變,又是一臉興奮地道:“哈哈,綠頭翁是畢師鐸的外號,畢師鐸有此名頭,呂用之功不可沒。”


    “呂用之畢竟跟隨過畢師鐸,好像早就知道畢師鐸有嬌妻美妾帶在身邊,似乎對之早就垂涎不已了,幾次欲行那暗通款曲之事,都被畢師鐸發現並製止了,這家夥也是人才,暗的不行,他就明著來,以畢師鐸的性命、和官位相要挾,逼迫對方就範。”


    “畢師鐸也是個軟蛋,為了官位、性命,最後還是屈服了,有陳珙的例子在前,他不敢不就範,現在就連普通百姓都知道,畢師鐸的妻子每隔七天必會前往江都一趟,前去給呂用之侍寢,至於畢師鐸的其他幾名美妾,呂用之更是想什麽時候睡,就什麽時候睡,所以高郵城的百姓,背後都叫畢師鐸為綠頭翁、綠頭將軍。”


    “哈哈哈,有趣吧,使君,我還聽說,最近一兩年,畢師鐸妻妾相繼懷孕了,嘿嘿,百姓認為,沒有一個是畢師鐸的種。”楊再興惡趣味濃厚,竹筒倒豆子般地將他打聽到的緋聞,毫無保留地統統告訴了朱璃。


    對於楊再興的這種惡趣味,朱璃不置可否,不過他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幕場景,那是他第一次撞見草軍的情景。


    他還記得當時的畢師鐸騎在騾子上,身後跟著一輛板車,板車上麵就有一位麵容姣好的少婦,想必那個女子應該就是畢師鐸的女人吧,確實很美。


    同時,他還記得,在那板車旁邊就有兩名方士,其中有位獐頭鼠目的方士,總是有意無意地用邪穢的目光,瞥向少婦。


    而聽楊再興剛才所言,這個名叫呂用之的方士,曾經就跟隨過畢師鐸,此人如此色膽包天,而且對畢師鐸十分了解,難不成當初那個獐頭鼠目的方士,就是如今的呂用之嗎?


    雖然隻是猜測,但朱璃感覺自己似


    乎並沒有猜錯,對於別人的妻妾相貌如何,若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又怎麽會輕易知道的呢?


    這可是古代,雖然風氣比較開放,但畢竟願意拋頭露麵的女子,還是非常少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呂用之覬覦畢師鐸妻子的美色,恐怕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吧,很可能在草軍的時候,這家夥就起了心思。


    不過楊再興打聽的消息,其中最有價值的,當然不是這種亂七八糟的齷齪韻事,而是高駢和田令孜有舊怨,如果這個是真的,是否能夠加以利用呢,若是借助高駢的實力打壓那些追殺的死士,自己麵對的局勢,會不會有所好轉呢?


    這樣想著,朱璃不知不覺地就皺起了眉頭,看到他的神色,楊再興識趣地閉上了嘴巴,雖然他還有很多八卦沒來得及說,但也不方便出聲打擾。


    若想借助高駢的勢力,必然要征得高駢的同意,或者獲得揚州某個掌權之人的認可;而若要見到高駢、或某個掌權者,有一個檻必須邁過去,這個檻就是呂用之。


    想到這裏,朱璃心中有了對策,不過事情急不得,一步一步的來,才是正途。


    “再興。”朱璃已經有所打算,就轉過頭看向楊再興。


    “在,使君有何吩咐。”


    “那個呂用之,既然經常夜宿畢師鐸的府中,你能不能想辦法混進畢府,若是呂用之前來尋歡作樂,你就乘機將他擒下,當然最好不要驚動別人,這個你能做到嗎。”朱璃望著他,開口詢問道。


    楊再興聞言,意識到朱璃準備有所行動,至於原因既然朱璃不說,他也沒有刻意去追問,實際上,這可是朱璃第一次主動分配他去做事,他一定要做好,因此連忙拱手道:“使君放心,不知道要做到什麽程度?”


    “什麽程度?”


    “就是擒下呂用之,使君是想要控製他,還是殺了他?”楊再興以前畢竟混跡在市井中的,很多下九流的門道、手段他還是比較了解的,所以才有此一問。


    朱璃聞言,驚奇地看著楊再興,好奇道:“你有辦法控製他?”


    一聽朱璃這麽問,楊再興就立刻明白了朱璃的心思,自信道:“使君放心,俗話說惡人還需惡人磨,對付這種惡棍、騙子、加上色中惡鬼,屬下還是有把握的。”


    “好,既然你可以控製他,那事情就好辦了,你準備一下,此事宜早不宜遲,今天就找個機會混入畢府,一旦呂用之再來糟蹋別人,就將他控製住。”朱璃當即就決定道。


    “諾”對於朱璃的吩咐,楊再興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當天下午,楊再興就以流民的身份來到畢府門前,時值畢師鐸身在軍營,家中隻有一群女人,倒是讓楊再興為難了起來,畢竟混入畢府容易,但長期守候在這裏,就得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


    經過多方打聽,他了解到了一些情報,畢師鐸的夫人淩氏,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子,其人


    長得人見人愛,我見猶憐,隻是迫於丈夫無能,才不得不舍身侍狼,這位婦人,平時都深居內院,很少拋頭露麵,倒是經常派遣府中婢女出去布施,以此祈禱這非人的日子早點結束。


    而就在今天正好有一隊女婢出去布施了,尚未歸來,這個消息讓他靈機一動,隨即就佯作誠惶誠恐的模樣,蹲守在畢府的門口。


    日落西山,黃昏已至,一群布衣荊釵的女子,抬著飯桶、餐具緩緩而歸。


    見到這群人,楊再興連忙佯作小心之態迎了上去,一名領頭模樣的婢女神色驚疑地看著他,壯著膽子上前詢問道:“郎君何人?”


    楊再興正愁不知該怎麽開口,聞言連忙道:“在下閆桂賢,原是宣州人氏,隻是故鄉遭逢巨變,流落此地,生計一直沒什麽著落,數次承蒙畢府淩夫人周濟,感念之下,特來畢府相投。”


    “隻是府邸大門一直緊閉,閆某不得其入,這才戀棧此地,在下雖然沒有什麽能力,但好在身體健壯,尚有一把子力氣,也能給貴府幹點粗活,懇請娘子收留在下,也好讓在下有口飯吃。”


    楊再興努力表現出一副言辭懇切的樣子,甚至他還刻意從長街上順了一把胡椒粉,拱手揮袖之間,稍稍塗了一點在雙目上,受到刺激,雙眼通紅,淚光盈盈,看起來,不但整個人顯得畏手畏腳的,神情更是可憐巴巴的。


    那名領頭的婢女倒是有點見識,一聽對方是從宣州來的,倒是深信不疑,宣州刺史正是秦彥,這人說起來還是畢師鐸的好友,可惜他是暴徒出身,隻知道對百姓橫征暴斂、搜刮無度,根本就不知道體恤百姓,最近這段時間,從宣州逃難到高郵的難民就有很多。


    有了這個認知,她自然不認為對方在撒謊,再看楊再興本人,雖然長得兇悍了一點,但言辭懇切,甚至說話之間,眼眶都紅通通的,顯然是個可憐人。


    更主要的是楊再興長相十分英武,很年輕,看起來非常養眼,讓領頭的婢女頓生好感,隻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開口道:“看在你這麽有情有義的份上,我就做主收留了你,隻是我並不能做主發你例錢,但身在畢府,吃喝用住應該都沒問題,你看這樣可以嗎?”


    楊再興一聽,立刻滿口答應,神情表現得十分振奮,當下就小心翼翼地搶過女婢手中的飯桶、餐具,一副十分感激,搶著表現的樣子,從而也順利地被一群婢女帶進了府中。


    畢府的氣氛十分壓抑,一點都不像是一方鎮將的府邸,就連府中的布置都十分花哨,出乎了楊再興對將軍府邸的認知,簡直俗不可耐。


    整個畢府金碧輝煌、很多婢女穿紅戴綠、濃妝豔抹,慵懶地小憩在小亭旁、水池邊,驟聞有人進入府中,紛紛翹首望來,發現隻是出去布施的婢女,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各行其是。


    這番情景,看在楊再興眼中,讓他不得不感慨一聲,真是:滿院胭脂香,一門好春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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