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的漆黑。


    等雙眼漸漸適應了光線,他才瞧清楚自己是置身在一處昏暗的房間中,四麵無窗,隻有頭上的兩處風口,透出微弱的光亮,讓這間屋子不至於完全漆黑。


    從鼻尖嗅到的泥土腥氣,雲落判斷這應該是個地下室。


    他雙手被反綁在一張椅子上,真元盡數被製,在他的對麵安靜地坐著一個黑衣人,罩著麵具,瞧不見一絲麵容。


    “醒了?”一個極其幹澀沙啞的聲音從麵具背後傳來。


    雲落沉默不語。


    “醒了就該吃藥了。”黑衣人緩緩站起,一身衣服竟十分寬大,籠罩著整個身形仿佛一個圓桶。


    雲落眉頭深蹙,這人不僅隱藏著自己的麵容、聲音,就連身形都如此小心地藏住,想來早有準備,必定所謀甚大。


    黑衣人伸出一隻戴著手套的手,一把捏住雲落的下巴,扔進一顆瞧不見模樣的丹藥。


    雲落下意識地吞咽下去,丹藥在進入身體之後,便迅速化開,雲落覺得腦子漸漸沉重了起來。


    正當他竭力維持著靈台一絲清明時,黑衣人又開口了,“你的名字?”


    雲落抬起頭,詫異地望著他,此刻的他,已經沒有太多能力去思考。


    他詫異,黑衣人更詫異。


    這一粒迴聲丹足夠穩穩讓一個知命境的修行者淪為應聲蟲,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還能維持清醒。


    他一咬牙,再取出一粒價值連城的迴聲丹,塞入雲落嘴中。


    終於,雲落腦袋一垂,眼神中的光彩迅速斂去,隻剩呆滯。


    “你的名字?”


    “雲落、淩荀。”


    “你父母是誰?”


    “淩青雲、荀安歌。”


    “荀鬱是你的什麽人?”


    “是我外公。”


    黑衣人對這一段對話很是滿意,既然如此,那就該進入正題了。


    “你此番來北淵幹什麽?”


    “我是來幫我兄弟的。”


    “你兄弟是誰?”


    “裴鎮,北淵四皇子。他要為他的叔父薛征大將軍複仇。”


    “你們有什麽計劃?”


    雲落輕搖著頭,眼中閃過掙紮之色。


    “說!”


    “他將假意歸附淵皇,然後取得兵權,再伺機殺了淵皇複仇。”


    黑衣人的嘴角勾起,繼續發問。


    “你們這次會有多少人前來北淵幫他?”


    “楊叔、鄒姨、遲兄弟、天啟、梅兄、崔師妹、崔長老、我和管姑娘。”


    黑衣人飛快地拿筆記下,“還有嗎?”


    “不知道了。”


    “你如今什麽境界?”


    “通玄境中品。”


    “你的戰力在什麽境界?”


    “通玄境巔峰。”


    “修煉的功法是什麽?”


    “《接天劍經》。”


    “你要如何為你父母報仇?”


    “三年之後,問劍天京城。”


    “六族和你還有聯係沒?”


    “沒有。”


    ......


    一個個的問題,讓黑衣人關於雲落的情報豐富了無數倍。


    “一年五境,你是有什麽秘法嗎?”


    黑衣人問出這句話,期待地等著雲落的答案。


    “沒有。”


    麵具下的神情一滯,怎麽可能!


    “都有誰教過你修行?”


    “宗主、薑師祖、外公、曹大哥。”


    說到一半,正要說出祖龍和景玉衡時,雲落忽然劇烈地搖著頭,神情開始變得掙紮起來。


    黑衣人神色發狠,摸出最後一枚迴聲丹,一個蒼老的聲音悄悄響起,“不能再喂了,再喂他會變成傻子的。”


    黑衣人恨恨地收住了手,看著雲落連著椅子一起跌落在地,搖頭吐沫。


    又有兩個身影從黑暗中走出,其中剛才那個蒼老聲音的主人歎息著一掌切在雲落的脖頸,讓他暈了過去。


    他看著另外兩人,“開始吧,夜長夢多。”


    先前問話的黑衣人和另外一個一直沉默的老人點了點頭,動手將雲落解綁,將他扶坐在地。


    三人呈三角將雲落圍在當中。


    隨著他們雙手掐訣,一股股雄渾的真元在空中交織成繁密複雜的印記,一層一層,最終化作一個巴掌大小閃著光的印記,從雲落的頭頂緩緩沒入。


    看著那枚印記成功沒入雲落身體,三人俱是大汗淋漓地虛脫跌坐。


    蒼老聲音開口強笑道:“此刻若是這位淩氏遺孤正常清醒,怕是我們三個都得被他一網打盡啊!嗬嗬。”


    另外兩人幹笑兩聲,三人旋即開始恢複真元。


    不知過去了多久,三人先後睜開眼睛,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依舊是先前問話的黑衣人上前,將雲落喚醒,同時拍開他身上的禁製。


    雲落的眼中剛恢複一絲清明,見勢不妙,就要動手。


    黑衣人早有準備,手中變幻出一塊金色令牌,在雲落眼前一晃。


    “當你瞧見這塊令牌時,拿著令牌的人,就將是你的主人,你不能拒絕他一切的命令,即使犧牲生命,也要完成他的一切指令。”


    雲落體內的那枚印記閃閃發光,讓他瞬間神色木然地跟著重複,“當我瞧見這塊令牌時,拿著令牌的人,就將是我的主人,我不能拒絕他一切的命令,即使犧牲生命,也要完成他的一切指令。”


    黑衣人忽然道:“跪下!”


    雲落應聲雙膝下跪。


    “扇自己十個耳光。”


    雲落舉起手,啪啪地扇了自己十個響亮的耳光。


    黑衣人還要說什麽,那個蒼老身音淡淡道:“適可而止,我們並沒有折辱他的資格和必要。”


    黑衣人冷哼一聲,“你將在三個時辰之後醒來,現在睡下。”


    話音一落,雲落委頓倒地,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蒼老聲音帶著難得的輕鬆,“大事辦好,也好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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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曠野無垠,天似乎變得很低,管悠悠的情緒也同樣很低。


    此刻的她,正麵臨著一種極其難辦的困境。


    雲落是不能出事的,她也一定是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他的,但問題的關鍵恰恰在於,這茫茫曠野,路在何方?


    往東,雲落萬一被劫掠往西,往南,敵人或許已經帶著雲落北上。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劫掠,一場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失蹤,她該如何去找尋?


    那種抽絲剝繭,謀算推演的本事,管悠悠可一點沒從她爺爺身上學來,管平江倒也不強求,活得簡單點挺好。


    他一直推崇某位大文豪曾經說過的那句,“惟願兒孫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管悠悠過往的日子的確也過得簡單輕鬆,但這會兒就真犯了難。


    她隻好信馬由韁地隨處走著,強迫自己去琢磨到底該怎麽辦,忽然,耳中聽得一陣唿嘯聲。


    隻眨眼間,數十匹快馬便已將管悠悠圍在中間。


    管悠悠神色漠然,拉著馬靜立原地。


    看樣子像是一幫馬賊,此刻的她,實在沒心思搭理。


    “大哥?這不會是個傻子吧?”一個嘍囉悄悄問身旁的老大。


    誰知換來他老大一巴掌糊在後腦勺上,“管她傻不傻,你是要找個聰明女人教你識字啊?”


    “就是,還不就是饞她的身子嘛!”另外一個馬賊笑著調侃,引來眾人齊聲大笑。


    管悠悠轉頭,冷冷地盯著那個老大,“我心情不好,不想死就趕緊帶著你的人滾開。”


    眾人繼續哄笑,那名老大卻瞧著管悠悠漠然的神色,心裏有些犯嘀咕。


    這種神情,他曾經在這一小片草原各路馬賊真正的老大身上見過,而那位老大,正是個修行者。


    可另一方麵,這女子孤身一人,長得又著實漂亮,他作為老大,若是膽小怕事,被人一句話就嚇跑了,自己今後還怎麽在馬賊圈子裏混下去?


    於是他低著頭輕咳一聲,悄悄朝著身旁的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叫他帶幾個人去試試深淺。


    若是一旦情形不對,朝一位修行者低頭,不丟人。


    那名馬賊招唿了幾個臨近的幫手,怪叫著朝管悠悠衝去。


    兩個馬賊彎弓搭箭,先射向管悠悠座下的馬兒,另外一個甩著繩套,扔向管悠悠,其餘的抽刀在手,打馬逡巡,伺機而動。


    管悠悠心中莫名湧起一股煩躁,本已極度低落的情緒被一再挑撥,仿佛心中惡蛟抬頭,衝出心湖,欲大殺四方。


    她雙腳分別踢出一道真元,將兩支射向馬兒的弓箭踢落,手中驟然出現那柄似劍非劍,似針非針的奇怪兵刃,身形一閃而逝。


    在馬賊老大的眼中,隻瞧見一道黑色流光閃過,自己那幾個還算不錯的手下便從馬上跌落在地。


    而那道流光似乎還沒有停歇的意思,又朝著自己其餘手下衝去。


    求饒已經是來不及了,他用盡全身氣力,從喉嚨中擠出一聲大叫,“逃!”


    旋即撥轉馬頭,一眾馬賊也開始四散逃亡。


    這是他們慣用的套路,能夠最大程度地保存住有生力量,這也是馬賊常常剿滅不盡的根源之一。


    可惜他們遇上了管悠悠,那個能夠和秦明月糾纏一天一夜的管悠悠。


    當剛跑出不遠的馬賊老大喉頭一涼,掉下馬來,數十個馬賊,竟在短短時間內,被管悠悠盡數屠盡!


    最遠的也不過騎馬跑出數百步!


    而後黑衣遠去,遍地屍體。


    就在管悠悠離去不久,一個藍衣少年在這片草地前勒馬,皺著眉頭下馬一看,數十具屍體,盡皆隻有喉頭一點血光,但招招致命。


    “看起來像是個武技高手所為?”藍衣少年摩挲著下巴,旋即搖了搖頭,“不對,這幫馬賊又不是傻子,打不過不知道逃嗎?隻有修行者的身法才能這麽快。”


    他想了想,仔細觀察了一下地上的痕跡,朝著管悠悠離去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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