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無情,狠狠地拍打著窗戶,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薄薄的窗戶紙在疾風驟雨裏喘息著粗重的聲音。


    而屋裏,古琴被款款彈響,焚香淡雅飄蕩,屋子裏煙霧繚繞,如同仙境一般。兩個失意之人相對而坐,悠揚的琴聲在整間屋子裏迴蕩,使人如癡如醉,如夢如影。


    平沙落雁,葉無心自小精通音律,此曲一聽便知。


    平沙落雁,本是瀟湘八景之一,位於衡陽南嶽衡山七十二峰之首的——迴雁峰之間,作曲之人見此美景,不由心神飄蕩,精神振奮,所以借此為題,故成詞曲。


    這是流傳於明代的一首古琴名曲,但是流傳之中,幾經變化,真正的曲調雖然保留了下來,但是也衍生出了眾多風格迥異的流派。


    最具代表的為三派:廣陵派,語調豐滿流暢,華彩柔和;浙派平沙,強弱分明,動靜相生;梅庵派,於平沙之中加雁鳴,曲調逼真,使聽者動容。


    葉無心心中明白:沐雨的師傅是江湖之中廣陵派的大師,她是廣陵派的真正傳人,琴藝精湛,尤善古琴,這曲《平沙落雁》她從來沒有為第二個人彈過。有人為聽此曲不惜揮金如土,一擲千金,但是她卻依舊不為所動。


    琴聲剛開始悠揚而味淡,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裏,天際飛鳴。隨後漸漸變得急促起來,如秋雨忽至,跌宕起伏。


    “好曲!好琴!好技藝!”葉無心大聲喊道,臉上已經有幾分醉意。


    沐雨聽此,不由莞爾一笑,繼續彈奏。能為懂琴的人彈奏是一種幸福,無論是對聽者還是對彈著都是如此。


    葉無心手裏的酒杯空了又滿,滿了又空,美酒下肚,絕音繞耳,真是人生快事!


    琴聲漸漸的平息下來,雨聲也漸漸的弱了。暮雨瀟瀟灑江天,佳人美酒兩不厭。沐雨在等這場秋雨,而葉無心也恰好在這秋雨之夜飄然而至。


    沐雨廣袖輕擺,手按琴弦,琴聲戛然而止。起身向葉無心走來。


    “酒多傷身,公子切莫貪杯。”沐雨手臂輕抬,攔住了也無心即將碰到唇邊的酒杯。


    “我葉無心自命為秋風閣閣主,不想父親自殺而死,江湖各派趁機反撲,單憑手中一把絕塵,我又能如何守得住這秋風閣?”葉無心低頭看著桌子上的絕塵劍,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傾訴。


    沐雨將他的手中的酒杯拿過,替他一飲而盡。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關於我的秘密。”葉無心將沐雨一把攬入懷中,衝著她說道。


    沐雨雙頰微紅的看著他,那種眼神足以把世間的任何一個男子征服。她沒有說話,對於一個孤單的人來說,沒必要說太多,沉默或許是最好的陪伴。


    “我其實並不是什麽練武奇才,而是一個十足的笨蛋。在我父親活著的時候,我其實隻懂得吟詩作畫,玩風弄月。大概是五年前的一個晚上,那時我才剛剛十三歲。我的父親把我叫到書房,想讓我學武。


    而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練武。但是沒有辦法,因為我打不過我的父親,那個叫葉楓的男人,所以我隻能和他學武。


    但是刀槍棍棒,斧鉞鉤叉,所有的兵器在我的父親手裏威力無比,到我手裏卻連樹枝都打不斷。有時候,我甚至會將兵器從手中滑落,而這是練武之人最大的恥辱。


    見此我的父親徹底地絕望了。他從來都不會想到,自己縱橫天下,無人能擋,但是自己的兒子卻是一個連兵器都握不住的廢物。”葉無心的醉意越來越濃,將頭深深的埋進沐雨的懷中,像是一個滿腹委屈的孩子。


    他忽然猛地抬起頭,將桌子上的酒杯拿起,又連喝三杯,隨後又低著頭繼續說道。


    “在最後一片楓葉掉落的時候,秋風閣來了一個人,在我的印象裏,他長著長長的胡子,頭發如同白雪一般,連眉毛都是白的,你說奇不奇怪?


    他說他要收我為徒,而我的父親隻能同意,因為他根本就不能教會我任何東西。


    白胡子老頭將我帶到山中,整整三年,我學會了至高無上的劍術,而我卻因此付出了極大地代價。當我將最後一劍直接刺進白胡子老頭的胸口時,他欣慰地笑了。


    是他讓我殺他的,他說這是全部劍術的最後一招。


    當楓葉第三次落地的時候,我又迴到了秋風閣。


    我的父親要和我一決高下,我笑了。


    當我用一把木劍將他手裏的絕塵打掉的時,他滿意的笑了,和我師父臨死時的笑容一模一樣。


    再後來,我跑到江湖上去,用了兩年的時間,才發現整個江湖之中能打敗我的人原來很少,於是我就出名了,有很多人崇拜我,但也有很多人想殺我。”說道這裏,葉無心不再說話,好像是睡了過去。


    葉無心平時說話很少,喝醉酒說話也很少,但是在沐雨麵前,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話癆。


    沐雨將葉無心的頭輕輕的扶起,然後站起身來,將他扶到床上睡好。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沐雨流淚了。


    她喜歡葉無心,但是葉無心不屬於她,也不屬於任何人,明天天一亮,他就會走,或許永遠都不會再迴頭,或許會死在別人的劍下。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幾番離別苦,總是為故人。


    沐雨轉身,想要離開,卻感覺有一隻手抓住了自己。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感覺被人一拉,便倒在了葉無心的身邊。


    “今夜你要做我的女人!”葉無心看著沐雨說道。


    葉無心將手裏的酒杯一彈,燈滅簾落,沐雨沒有反抗。、


    窗外剛剛下過雨,空氣清冷,秋月高照,兩顆飄蕩風塵的心緊緊地依偎在了一起。


    “那個北靜王子到底為什麽會走啊?”沐雨在黑夜裏睜著大大的眼睛,將半個身子壓在葉無心的胸口上問道。


    “明天我才會告訴你!”也無心調皮的說著便將沐雨一把壓在了身下。


    窗外月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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