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廠雖破舊,後頭卻有個不小的船塢,因是海岸最角落,水域寬敞,水位相對較高,進出船舶非常輕鬆。


    “小破屋裏竟然還有大寶藏呢。”九兒一路走一路瞧,她們都是常年閉關的大修士,哪兒接觸過這些複雜的地方。


    狄雲楓有幸去過幾次船屋,那也是在人間的時候了,他是西南人,不太懂水性的,甚至他二十歲之前坐船,風浪稍微大一些都要嘔吐。


    造船的時候船塢放水,出海的時候船塢充水,古老的造船手藝通曉整個六界。


    “諸位,因為潛水船的材料非常珍貴特殊,我們船廠隻造出八艘,這些年來陸陸續續賣出,唯剩下這一艘船。”


    李四帶著眾人在一艘潛水船前停下,論高度與長度都是先前那白碭山的一倍有多。


    價格若也是一倍多,那就謝天謝地了……狄雲楓在心頭嘀咕。


    “夥計,你不是說有你們師傅親自為我們講解這潛水船的好處麽?他人呢。”


    得知一旁其他兩個財大氣粗的修士一個姓謝,一個姓趙,九兒也不認識他們,並不是大仙們的人。可能是隱秘的世家,也可能是發了橫財的散修。


    李四撓了撓頭,左右探看了一會兒,船屋空曠且大,有沒有人一眼便能瞧見,除了眾人外,哪兒還見得到其他人的影子?


    “諸位都是貴賓,請在此稍後片刻,我為你們先倒幾杯茶來,師傅他老人家可能……可能上茅房去了。”李四說完轉身離開。


    廠房布滿了塵垢,也停靠了七八艘鏽跡斑斑的爛船,陳舊與腐朽的氣味讓眾人都捂嘴皺眉。


    “真不敢相信這臭烘烘的地方能造出仙域中最好的船。”


    那位“謝”姓長老嘴巴非常利索,一路走來指指點點,嘰裏呱啦地抱怨個不停。像極了暴發富。


    “待會兒若是端來了茶我也喝不下啊,這到底是不是人待的地方?多少錢不妨直說,買了便離開,這兒呆久了,老子還怕折壽嘞!”


    若說那位“謝”姓長老可能是個暴發富,那這位“趙”姓長老那就是個暴發戶。其一身行頭,包括手上戴的,脖子上掛的,發冠上插的,怎麽也得有個好幾萬靈晶吧?


    “九兒給,這是長今後山的孜金花瓣磨成的香囊,聞它好受一些。”柳生手把手將香囊握在九兒手頭,接著情誼揩了一把油。


    狄雲楓臉上的神情平靜如後港的海麵,他也喜歡新鮮事物,特別是眼前這個價值上百萬靈晶的鐵殼子。


    “這摸上去不就是和其他的鋼鐵一樣麽?”他撫摸著潛水船輕喃,後又輕輕一躍踏上傳遞,用腳狠踹了兩下頂蓋——“砰砰砰!”聲音就好像市井巷弄裏砸鐵鍋的聲音。


    “白莫離你做什麽?你快下來,蹭掉一塊漆就是好幾千靈晶呢!”九兒用香囊捂著口鼻,衝狄雲楓招唿道。


    狄雲楓再用腳蹬了兩下船身,饒有興趣道:“我現在真想用刀捅它兩下,若是完好無損還說得過去,若是出了裂痕,我他娘掉頭就走。”


    “哐當!”


    頂蓋突然叫人推開,差點兒沒砸到狄雲楓的腳。


    “誰……誰他娘得在我船上亂敲!”一個白發老頭兒罵罵咧咧地支出頭來。


    狄雲楓眯了眯眼睛,蹲下衝之打了個招唿道:“老師傅,我們是來買潛水船的,你可知道誰能拍板兒買賣?”


    “哦?”老人眼前一亮,那是見錢眼開的神色,他趕忙爬出潛水船,摘去手上的皮手套,衝眾人笑道:“諸位,我就是這船廠的老板,真是待遇不周了,這艘船已經有好久都沒人來問。”


    謝姓長老也跳上船上,圍著老者打量了一番,質疑道:“老頭子,你可莫要騙我們,你這模樣充其量就是個打雜的,你真是這兒的老板?”


    狄雲楓在一旁道:“謝長老可莫要以貌取人,並不是所有大老板都和你們一樣風度翩翩,氣質出塵的。”


    謝姓長老很滿意狄雲楓,還真被說得不好意思了,道:“白道友別這麽說我,和你比起來,我頂多就是風度翩翩了些,這氣質趕不上你的。”


    老者拍著自己的胸口,鄭重道:“諸位仙長請放心,我老羅便是此家船廠的老板,整個西海岸都是知曉的,況且這潛水船的價格非比尋常,我也不敢哄騙大家。”


    “好了好了,莫要再廢話了,趕緊介紹一番,若是值得買的話,我們倆二話不說就會交錢。老子還等著下海撈金呢,這少去一天都得浪費多少精力、錯過多少妖丹?”


    船下的趙姓長老已有些不耐煩,九兒與柳生也仿佛快要被這腐朽氣息熏窒息。


    “老師傅,你能不能讓這裏頭通通風?我們都快給憋死了……”九兒捂著胸口,眼淚花兒都遭忍了出來。


    “哎喲!你瞧我這記性,你們稍等,我馬上就排氣!”


    老羅趕忙跳下船,跑到一根頂梁間柱下,不知按下了什麽開關,隻聽“嘩嘩嘩……”鏈條與齒輪傳動的聲音,封閉的廠頂突然從兩旁敞開,明媚的眼光與清新的空氣瞬間湧進整座船塢。


    狄雲楓輕揮衣袖,刮來一陣清風,徹底將船塢內的腐朽氣息抹去。這時,李四也恰好為幾人端來了香茶。


    “好了,大家時間寶貴,老師傅你就簡單講解一下這船的特性,若是滿我心意的話,價錢可以好商量。”狄雲楓也跳下船去。


    老羅也不再賣關子,倚靠在背後的大鐵殼子上,得意地拍了拍船身,道:“將潛水船稱之為近百年最偉大的發明也不足為奇,它的優點與便利性實在太多,既然諸位仙長趕時間,我也就不與大家廢話,挑出三點出來說,說完後你們鐵定會下手買下它!”


    “第一,這船身的材質,是祖上從海底深處撈上來的精鐵鑄成,方才我好像聽見有一位仙長說要用刀砍。嗬嗬嗬……我老羅敢這裏拿性命擔保,若非上品仙器,真正的仙人,在它身上絕對砍不出一道細痕!”


    狄雲楓極想試試,可轉念想想自己能力太強,萬一一拳給它砸個窟窿怎辦?


    “我可以試試麽?恰好我的紅鳶劍屬中品仙器,我也未列仙班。”九兒問時已變化出一柄三尺青鋒。


    老羅讓開來,並做了個自信的邀請姿勢:“盡管來。”


    九兒蓄五分仙力淬於劍身,再蓄力斬出一道劍氣。


    劍氣落在船身上,沒有抵消,也沒有嵌入,而是被硬生生地彈開。狄雲楓湊近了瞧,搖搖頭:“不用看了,完好無損。”


    “妙極妙極!”謝姓長老拍手叫好,“方才仙子一擊劍氣,怎麽也相當於赤品妖獸的撞擊,這樣若下潛到海底,就不怕那些巨獸亂撞了!”


    九兒滿意地收起仙劍,繼續問:“這船的質量我們本一開始沒懷疑,畢竟一分錢一分貨。而我又聽說,這船能輕鬆下潛千丈,可真有此事?”


    “一千丈?哈哈哈……”老羅忍不住大笑,“一千那都是小驢子,小馬駒,對於我身後這個寶貝,起碼能下潛到海底三千三百三十三丈深!這也是我這潛水船第二貴得理由呀。”


    海底下三十丈就已暗淡無光,三百丈陰寒徹骨,尋常海獸在這裏滋生;五百丈因水壓的緣故,隻有體積龐大的海獸才能下潛至此;八百丈,大乘修士所能到達的最深處,若再往下潛,再強大的結界也支撐不住千萬水壓,若結界不慎破裂,人會在瞬間被壓力瓦解,更不提八百丈下潛藏的兇猛海獸;一千丈,玄階海獸在這裏生存,有證據的典籍也隻記載到這個深度。


    隨著深度往下,海獸的等階便會越高,危險也就越大,甚至有人傳言,海底最深處潛藏著通往另外一個界限的隧道。具體是哪兒,無人知曉。


    “很可惜呀,內海最深處也隻有一千丈,無法帶你們下潛去體驗一番。我相信諸位能來買我這艘船,一定不隻局限於內海吧?”


    老羅瞧眾人的目光突然變得深邃,不過下一刻,他又笑道:“富貴險中求,內海海底都有數不盡的寶藏,更莫說外海底了。來找我買潛水船的人,都是奔著寶貝去的嘞。”


    九兒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趙姓長老與謝姓長老,自顧道:“我就是想買一艘來給我的仙門弟子長長見識,不圖財。”


    謝姓長老道:“哦?仙子不圖財的話,買一艘普通的仙船出海即可,何必要與我們搶潛水船?”


    九兒又瞥了一眼狄雲楓,示意讓他來迴答這兩個暴發戶的話。


    狄雲楓抹了抹鼻子,笑道:“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買一個來玩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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