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一帆聽見知秋這一番話後,倒是沒有太多的表情,隻是起身,示意要進去選幾本書。知秋當然樂得高興,他滿腦子都想得是怎麽選幾本好書,這可是和那位三當家緩和關係的大好時機。


    知秋先是想了想推薦什麽書給他,但是他這段時間可沒有什麽心情看書,隻是他突然想起那本在角落裏的《子曰集》。


    那本書的內容寫的倒是挺好,可惜知秋不習慣,原因無他,文人味兒太重。


    不過知秋心想,說不定這三當家就喜歡這些書呢?


    院子裏的顏雨安依舊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手裏捧了一杯微熱的茶,一口一口地喝著,隻是覺得味道有些奇怪,奇怪在哪兒她也說不上,如果說以前的茶味道偏甘甜,那麽這次的茶味道便有些苦澀。


    她低頭望了望茶杯,茶杯完好無損,隻是這杯裏倒映著一個影子。


    那影子,有些蒼老,有些佝僂,甚至漸漸地模糊不清。


    人走,茶變。


    顏雨安將眼前的茶一飲而盡,隻是味道依舊有些苦澀。


    賀一帆跟著知秋進了小書鋪裏,格局依然沒變,一如數月前來的模樣,隻是這位三當家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兜裏,臉上的肉微微地抖了一下,這三兩銀子,著實有些肉疼。


    知秋將賀一帆領到屋子裏邊,也是同樣的角落裏,隻是不同於之前的那本描寫南陳曆史的書籍,這本《子曰集》裸露於眾書表麵,隻是無人問津。


    知秋到了角落裏,指著那本書說道:“三當家的,這本書不錯,挺適合你。”


    賀一帆先是愣了愣,他看到封麵上的字語,問道:“你看我像是個讀書人?”


    知秋認真地盯了盯賀一帆的全身,上下掃視,最後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三當家風度翩翩,不瞞你說,我第一眼看你的時候就感覺你像個讀書人。”他頓了頓,繼續道:“不然你怎麽會來小書鋪買書??”


    賀一帆想了想,也跟著點頭。


    好像有道理。


    反正有人誇自己,心裏也樂得高興。


    那天知秋隻收了賀一帆三百文銀子,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小書鋪的院子,都是滿帶笑意。


    似乎是覺得這筆買賣劃算?


    顏雨安真是不知道他們樂些什麽,不過看到他們臉上的笑容,她對於老掌櫃的思念少了幾分。


    總歸悲傷也淡了幾分。


    “閨女兒,爹要去太和山一趟,也不知道啥時候能迴來,你把我那關門子弟照顧好,銀子這些別省,多買點肉,那家夥長身體,得吃肉。其餘的倒是沒啥,小知秋調皮了點,也別去打他,總歸是我的關門弟子,也不能寒了別人的心。”


    “爹,你就不怕他欺負我?”


    “風有點大,我沒聽見你在說啥。”


    “爹!我說...”


    “行了,爹走了,照顧好小知秋!”


    顏雨安一想起老掌櫃臨走時候的這段話,似乎更悲傷了。


    到底誰才是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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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慶帝國西南邊,有一座小城,依山傍水,風景獨佳。往來過客倒是不多,隻是小城裏麵分外地熱鬧。小城除了有山有水以外,最大的特點就是酒香。


    這座小城名為白鸞。


    有傳言說千百年前,有一位仙人乘鸞北下,撫塵一揮,一城便落。


    至此才有了白鸞城的傳言。


    白鸞城其實不屬於元慶帝國管轄,但是它恰恰又屬於境內,隻不過這裏沒有元慶帝國的軍隊駐守。


    而這裏的主人隻有一個:武家。


    武家在這座城統治了三代,曆經了春秋,來到了元慶統治時代。可後者依舊對白鸞城沒有敵意,甚至傳聞先帝之前還去往白鸞城找當時的城主喝酒。


    所以到了如今的皇帝統治的時候,白鸞城依舊是屬於私人的領地。城裏麵大大小小的店鋪每年必定向城主上稅,上交的錢財多少就按照店鋪那年生意的好壞劃分。


    總之,在白鸞城,武家不會強製去收取店鋪的銀子,甚至是有些店鋪那年虧了些銀子,還可以不去繳稅。


    總之,這座小城是一座有靈氣的城,同時也是一座充滿酒香的城。


    一位身著青色長袖的中年儒士走在人群中,他左手捧了一壺酒,右手捧了一本詩集,隻是詩集沒有封麵,紙張也有些許泛黃,一看就是許久未翻過的詩集。


    青衣儒士的酒壺並不是傳統的一個小葫蘆,而是一個方形的酒壺,倒也不大,不過看儒士那喝酒的樣子,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這樣一個小酒壺似乎也夠喝。


    不過喝著喝著,那位青衣儒士的臉便慢慢紅了起來,走路也搖搖晃晃地,隻是奇怪的是,不管這位儒士再怎麽晃,他的重心都是不會太過傾斜,像似一旁有人在扶著他。


    青衣儒士高高地舉著那個方形酒壺,使勁地往下灑,看見一滴酒也沒有過後,似乎有些不相信,他把酒壺翻過來再看了看,最後還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有些沒喝盡興。他索性就把那個酒壺隨手丟在了路邊,然後便小步小步地往城外走著。


    可走著走著,青年儒士的身影便開始成為一個模糊的影子,身邊的事物一閃而過。


    先是走過了酒樓,再是走過了城關,最後來到了城外處的一個小亭子。


    有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在此坐下,低頭吟唱佛法。


    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剛傳入青衣儒士的耳邊,後者聽著這些佛法,神色肅穆,臉上的酒意竟然慢慢褪下。


    “青壺青衣喝清酒?”和尚停下了念經,臉上帶了一抹笑意望著那位青衣儒士。


    儒士一臉不滿,沒好氣地迴道:“酒肉和尚什麽時候也會說些讀書人的話?”


    和尚哈哈大笑,他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輕聲道:“今天要動手練練?”


    那一襲青衣轉過身,撇了撇嘴:“今天老子沒帶劍。”


    “道榜第一曹子建,何須帶劍?”不知道何時那個和尚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雞腿,隻是沒有吃。


    “不帶劍能打過你?”青衣儒士本來想走,不過看到眼前這位和尚手上的雞腿,他便猶豫了一下,然後坐了下來。


    如今的道榜第一望著那隻雞腿,似乎有些猶豫,不過那個和尚看見讀書人的眼神後,迅速地將雞腿收下,也學著剛剛儒士的樣子轉過身。


    可轉過身沒多久,和尚便有些後悔,因為他聞到了一陣酒香。


    和尚不得已隻得又轉過身,他充滿疑惑地問道:“曹子建,我剛剛瞧你身上不是沒有酒壺嗎?”


    曹子建四處望了望,對著和尚作了一個“噓”聲,他輕聲道:“老和尚,你聲音小點,嚇著我的酒壺了!”


    和尚一頭霧水,不懂眼前這位讀書人在玩些什麽把戲。


    很快,和尚便呆呆地望著天上那個方形酒壺。


    隻見有一隻酒壺從城內緩緩地飛來,動作不緊不慢,像極了一位老人。


    可是,更奇怪的是,城中還有不斷的水從徐徐流過,持續地往小酒壺裏鑽。


    和尚咽了一口水,他嘿嘿笑道:“子建,你這空手變酒的本領是怎麽學來的?”


    曹子建冷眼看了一旁的和尚,輕蔑道:“別瞎套近乎,你除了吃吃雞腿,喝些小酒,你還能學會些什麽?”


    和尚淡淡地迴了一句:“好像俺也挺耐揍的。”


    說話間,那隻小葫蘆終於飛到了一旁,就立在亭子中央,昂首挺胸,不似剛剛在空中的動作。


    和尚搶先想去拿那隻酒壺,結果被曹子建出手攔下。後者看了看和尚的眼神,眼神中絲毫沒有輕鬆的意味,於是這位讀書人稍微稍微用力了些,他將和尚的手格擋住,隻是不知道為何和尚臉上的表情依舊輕鬆。


    曹子建以為自己酒還沒有醒,強行動用了體內的元氣,刹那間和尚下意識地退了幾步。


    正當和尚也想發力的時候,曹子建卻突然收手。


    和尚突然有了些怒意:“曹子建!”


    曹子建眨了眨眼睛,對著和尚笑道:“來,老和尚,坐下來吃酒。”


    和尚聽到喝酒,怒氣輕了幾分,隻是嘴巴碎碎念著:“還不趕快給我來上兩口?”


    曹子建朝著和尚笑了笑,他大聲道:“老和尚,你有所不知,這白鸞城的酒烈著呢!這喝下一口呢,辣的心窩子癢,入口確實有股甘甜味,可是我怕你喝不太慣。”


    和尚滿臉的不信,隻是催促讀書人快些把酒拿來。


    曹子建趁著和尚注意力不在這兒,往酒壺裏撒了點東西。撒完後,那位讀書人趕緊把酒壺遞給和尚。


    和尚毫無懷疑地將酒接下,想都沒想,大口悶下。


    起初幾秒沒有反應,和尚的表情也麵無表情。


    突然間,曹子建哈哈大笑,這位和尚過了幾秒後便把酒吐了出來,還不停地在喘氣,咳嗽。


    和尚瞥見曹子建想過來拍拍自己,他趕緊揮了揮手,示意讓他別過來。


    可似乎是曹子建不懂識趣,還是笑嘻嘻地走了過來。


    有趣的是,手上還提了那隻酒壺。


    “老和尚,這酒滋味可好?”曹子建說著說著,又喝了一口。


    和尚聽見這個喝酒聲,心裏挺不是滋味,隻是嘴巴感覺澀澀的,說不出來話。


    曹子建將手裏的酒壺一飲而盡,起身說道:“走了,老和尚。”


    和尚還是掐住自己的喉嚨,隻是揮了揮手。


    “對了,上次打架你贏了嗎?”曹子建突然想起了什麽。


    和尚聽後,愣了一會兒,似乎是忘了一些事兒,他一邊咳嗽一邊說道:“打什麽架啊?出家人不打架的。”


    曹子建不知道又從哪裏搞來一個酒壺,狠狠地飲了一口。


    出家人不打誑語他信。


    出家人不打架,他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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