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盞茶,七初才緩緩感覺到手下的身子多了絲溫度,他的心脈緩緩地鼓動起來。


    一下。又一下。


    雖然仍然是低弱,但已經慢慢平穩。


    蕭容荒雙唇微動,卻發不出聲音,七初貼到了他的唇邊,聽到他的低微聲音:「沒事了。」


    七初連續幾天裏看到他病發了兩次,每次都是幾乎要了他的命……


    她幾乎都嚇去了三魂六魄,他卻隻是蹙了眉一聲不吭的忍著。


    真不知這些日子,他是如何熬過來的……


    想來顧長青所說的用真氣護著他心脈,她原本以為他身子受傷之後難免弱些,竟不知他每這般發病,竟是在鬼門關兜了一圈。


    「容荒,」她靠在他臉頰邊低低地哀求,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渴盼:「我知道你辛苦,但我求求你,就算是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


    蕭容荒低聲一嘆,聲音低微:「怎麽那麽傻的人。」


    七初輕啄了他的鼻尖:「答應我好不好?」


    他幽深的雙眸泛著冷澤的光,七初隻覺被那束幽光直直地望了進靈魂深處,許久,才看到他輕微地點了點頭。


    「容荒,」七初輕快的笑意在窗邊傳來:「院子裏的桂花盛開了呢。」


    蕭容荒倚在床上看文書,聞言抬頭笑了笑:「是麽?」


    七初走近,怨嗔著道:「才剛有點兒精神,不許看了,過來看看花。」


    蕭容荒清咳一聲,任由著她拿去了他手中的宗卷,眉宇間帶了幾分倦色地笑了笑。


    七初將一方暖衾鋪在了窗邊的錦塌上,夏季已盡,秋風漸起,天氣已有些轉涼。


    七初扶著他起身坐到了床邊的榻上,推開了鄰接後院的那扇窗。


    幽幽花香撲麵襲來。


    院子裏滿庭芳華,樹葉金黃,數十株圓葉金桂在這溫泉滋養山陰竟能抵禦北方的寒冷而年年盛放,一直被視為皇家珍寶,每年金秋,賞花攏月,射覆為令,把盞言歡,歷來是瓔珞行宮的一大樂事。


    桂花留晚色,簾影淡秋光。


    如此良辰美景,好得教人心酸。


    蕭容荒淡笑著將身旁的女子擁入了懷中。


    女子纖細的腰肢貼緊了他的身體,幽微藥草香氣,懷中那種橫亙的虛空之感消弭無蹤。


    他微微閉了眼,將頭埋進了她的發梢。


    七初笑著握住了他的手。


    兩個人就在錦塌上並頭絮絮低語。


    美好的時光是如此迅疾,如若要浪費,要以絕然而奢侈的姿態。


    蕭容荒忽然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閣外傳來丫鬟腳步的輕響,然後是低聲通報:「姑娘,有人找您。」


    七初疑惑望了望蕭容荒。


    蕭容荒握了握她的手,清咳一聲:「去吧。」


    七初笑著起身替他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我很快迴來。」


    不過約莫半盞茶時候,七初很快迴來,神色卻略略有些遲疑不定,她走到錦塌前坐在了繡墩上:「容荒,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蕭容荒神色鎮定,握住了她的手:「嗯。」


    她轉身朝門外走去,一會,又進來,手上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


    侑兒穿了銀白滾紫金邊兒小襖,小臉紅撲撲的,乖巧地跟在七初的身旁。


    七初將侑兒抱到了懷中,坐在錦塌上。


    蕭容荒看著她的神色,又看著她懷中那小玉人兒,原本嘴角清淺的笑意慢慢隱去。


    七初親了親侑兒:「乖乖,這是你爹爹。」


    侑兒有些不解地望了望她娘:「父皇不是爹爹麽?」


    七初眉眼不眨:「爹爹是爹爹,父皇是父皇,爹爹和父皇都很疼侑兒。」


    侑兒認真地聽完,又想了想,才點了點頭,卻有些害羞的神情望著娘親身旁那風姿神韻的男子。


    七初抬眸,幾分擔憂幾分愧疚地望著他。


    蕭容荒神色並無太大驚動,但一雙烏黑雙眸眼底波瀾不定,悲喜交加的光明明滅滅。


    七初輕聲道:「對不起。」


    蕭容荒低聲答:「不是你的錯。」


    侑兒坐在七初的懷中,睜了滴溜溜的眼眸四處張望。


    蕭容荒順著他的視線,發現他正好奇地定定望著他手邊批閱文書時用的玉璽。


    他伸手將侑兒從七初的手中抱過,清俊的臉龐浮起暖熙微笑:「侑兒喜歡?」


    侑兒看了看娘親,猶豫了一秒,還是點了點頭。


    蕭容荒隨手將那方玉璽輕輕地放到了他小小手上:「拿去玩吧。」


    七初失聲喚:「容荒——」


    這方牽繫這蕭號全國數千家商鋪和號令江湖中最神秘情報機關風羽閣的玉璽,就這樣給了侑兒當玩具——


    蕭容荒寵溺地笑笑,對著七初:「不要緊。」


    七初無奈地望天:「容荒,小孩子太寵不好。」


    蕭容荒溫和地答:「寵不壞,不打緊。」


    七初把侑兒抱起:「侑兒,娘親還和事兒和爹爹說,侑兒出去和奶娘玩會兒,娘親馬上就來。」


    侑兒捧著手上的寶貝,恭謹地行了禮:「謝謝爹爹。」


    蕭容荒隻覺眼眶一熱,血脈相連的那種激盪情愫,幾乎讓他快要控製不住自己。


    七初將他抱出去給了殿外候著的奶媽,轉身返迴了閣內。


    七初走進,正看到他披了一件素錦袍子坐在榻上低聲咳嗽,她慌忙走進替他撫了撫胸口,輕聲道:「身子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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