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了許久,七初跪著,覺得胸口都要窒息了。


    不知道過了許久,他才幽幽地開口:「朕沒有要殺他,是賀度自作主張了。」


    七初受傷的膝蓋不禁久跪,聽他這麽說,身體一軟,就倒了下來。


    皇帝走了幾步,扶起了她。


    「好了,賀度已被朕軍法處置,迴來時就一身的傷,現在還在府內修養著呢,你若還有氣,由你處置。」


    皇帝扶她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柔聲問:「身上的傷可好了?」


    七初點點頭。


    「瘦成這樣,既然迴來了,就安心住一陣,養好傷先罷。」


    在他手臂中的女子臉色蒼白,搖了搖頭:「七初想請皇上讓七初留在北庭。」


    「七初,你對他,動了真情?」


    七初一愣,閉上了眼睛,點了點頭。


    皇帝臉上一冷:「七初,你可曾記得你師從何門?」


    七初深深地叩首下去:「七初絕不敢忘,師門祖訓,靈隱派世代效忠天朝之子。」


    皇帝眼神狠厲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平靜下來:「既然這樣,你還要走?」


    「七初留在北庭,也一世效忠皇上。」


    皇帝臉色陰沉地笑了笑:「蕭容荒,倒是運氣。」


    「一切都是七初的錯,皇上仁厚,望皇上成全。」


    「照你這樣說,朕若不成人之美,就是心狠手辣了?」


    「皇上——」地上的女子垂了頭:「七初不敢。」


    「可惜。」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腔調一點點地冷下去:「七初,除非你死,否則都別想離開。」


    七初絕望地閉了閉眼,努力地控製著自己,才終於發出了聲音:「皇上,你不要逼我。」


    天子走了兩步,俯身下來,用手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七初看著那熟悉英俊的容顏,在她眼前閃爍著清冷的光澤:「七初,朕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若要走,朕也留不住你,是吧?」


    女子也不迴避,倔強的眼一直望到他的眸中深處,他眸中隱隱的銳利,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眼前天子的容顏跟蕭容荒竟十分的相象,心底怒氣湧來,便直直地答道:「是又如何?」


    皇帝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眼睛深處是暴怒的火焰:「顏七初,你不想一想,蕭候是朕的臣子,朕倚重他,他就是名冠天下的北庭候,若朕不樂意,這北庭候,自然也可以換別人來做。」


    七初臉上浮現了輕蔑的微笑:「皇上倘若是這般是非不分的人,那皇上的位子,換別人來坐也不足為奇了。」


    皇帝聽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臉上也沒有變顏色,隻是陰鷙的目光,冷冷的直戳到七初的心底:「朕自然不會拿江山當兒戲,但若要和天朝堂堂北庭候婚配,你不想想你是什麽身份?」


    七初身子劇烈地打了一個顫,瞬間覺得心都被掏空,這是她最不願意麵對的傷,如今被眼前的男子這樣□裸地說出,她覺得無地自容。


    一個女子,最羞恥的傷。


    從最沒有資格說的人嘴裏說出。


    她閉眼睛,絕望地說了一句:「他不是這樣在意的人。」


    皇帝冷笑一聲:「那你呢?你也不在意?你不想想你是如何先背信棄義的,你記得你說過什麽?」


    七初嘲諷地笑:「我那時年幼,我說,我永遠聽二師兄的話,無論身體,還是心靈。可是現在,我反悔了。」


    他手上一用力,把七初從地上拖了起來,冷冷喝道:「你可是要見師父的靈隱令,對著師父的在天之靈,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靈隱一派,上一代掌門均會將靈隱令傳於門下一個弟子,而見靈隱令,則如親見先師。師父老人家去世之前,並未跟她提到將靈隱令傳於何人,現在看來,應該是傳給了他的第二個弟子,她的二師兄,當今天子。


    七初心底念及師父的養育教撫之恩,一瞬間師父的音容笑貌仿佛浮現在眼前,她全身無力,軟軟地跪倒,眼淚湧了出來。


    皇帝也似有些累,靠在一旁的椅子上,靜靜地望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七初抬起了頭,望著他,他這一生中,從未見過那樣的七初,那目光,那樣認命的絕望。


    她還是冷靜的,磕了個頭:「七初明白了,七初告退。」


    聲音卻是,如死般沉寂。


    「七初。」


    她推開門的一剎那,身後的男子開口,聲音裏邊一貫的尊嚴和冷淡褪去,帶著隱隱的脆弱:「我一直以為,你無論走多遠,終究是要迴到我身邊的。」


    女子停滯了一會,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沒有勇氣,去揣測那份脆弱後包含的悲傷,以及,深情。


    第十八章 冷暖年來惟自知


    塞北的冬天下著瀟瀟的冷雨,分外的陰沉。


    男子靜靜地望著遠處喀力根河冰凍的河麵上蒙上了一層細細的雨雪,平常閃耀著的光芒都暗淡了許多。


    他就是這樣站著,閣外絕美的景致,仿佛半點,都沒落入的眼中。


    難得有這樣寧靜的下午。


    可惜——


    身後已然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接著是男子的聲音:「爺,軍營高大人來了,說是要同您商量下營房的事。」


    蕭容荒沒有說話,點了點頭,抬腳往閣下走去,他的手往袖中攏了攏,站得久了些,身體有些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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