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迎看向我,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他轉頭看向付家不知道曆經風雨多少年的宅子,再次歎了口氣。


    說真的,多愁善感的龍迎我還是第一次見。


    在印象裏,他好像很強大,強大到什麽東西都可以應付,無論事情多麽的棘手都對他是小菜一碟,可是我想多了,再怎麽有經曆的人說到底還是個人,而不是神。


    “這件事情,應該是他們最不想提及的。”龍迎跟著付家主子多少年,我不知道,但他說起來這個語氣滿是滄桑,不得不讓我順著他的語氣聯想到很多年前,那個我根本一無所知的時代。


    龍迎挑了挑眉眼,突然轉過身子問我:“你知道玉人道嗎?”


    我眼皮跳了跳,我聽見這個名字也不是一次了,每次聽見都會想到一個陰暗中生存的藍珊。


    “聽說過一點。”我點點頭,龍迎那雙眼睛像是看穿了我,問道:“是聽鬼說的?”


    “嗯?”我一愣,隨即附和:“是聽城隍奶奶告訴我的。”


    “那你知道多少?”龍迎別沒有直接開口講述,反而把話題引向了我沒有想到的地方。


    難道,這些事情真的跟那個邪道有關係?


    可是沒有原因啊。


    不管是醫鬼還是醫人,顯然這些都跟它扯不上絲毫的關係。


    疑惑歸疑惑,我還是老老實實迴答了龍迎的話:“不多,就是玉人道的起源之類的。”


    “那你知道,這個縣城曾經是玉人道的總部嗎?”龍迎說出這話,又是讓我一驚,我搖著頭:“這個,我是真的沒有聽她說過。”


    “這個事情,卻是跟我們四大家有關係。”龍迎低著頭,從口袋裏麵掏出來煙盒,看見煙盒空了之後,有些失望,搖了搖扔到了草叢的外麵。


    “當時玉人道與我們四大家所抗衡,他們是殘害鬼魂,使得它們沒有輪迴的機會,你知道。醫鬼,就是為了修補那些鬼魂所缺的東西,有的鬼因為疾病、因為命理,沒辦法拜托痛苦。”


    “這些我知道,作為鬼醫的職責。”我懂這些事情,便迴道:“那也就說,玉人道跟我們做的,是完全相反的事情嗎?”


    “也不是。”龍迎的否定讓我有些不解,他看了我一眼緩緩解釋道:“他們不僅對鬼下手,還有人。”


    “四大家有個詛咒,就比如我們付家是不得好死,而黃家是斷子絕孫。”龍迎冷笑了一聲:“那是玉人道的總道頭臨死前的詛咒。”


    “所以,付家現在遭遇的……”我算是明白為什麽龍迎要跟我說玉人道了,追根究底,這其中的鏈子,還是這個邪道。


    我一拐彎,想起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為什麽要說,人間地獄要來了?”


    龍迎一手抄著兜,看向自己頭頂的天空,我隨著目光看上去,今天的天很藍,多雲。前些日子的雪就像是上天的愚弄,才保留了一天便融化成了冰水,早早又恢複了清明。


    “也不一定。”龍迎突然笑了出來,我不明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應該是這個縣城的奇跡吧。”


    “嗯?”我一愣,龍迎便笑著搖頭走開了。


    他的身影筆直,一路走著,再也沒有迴頭。


    我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龍迎去了哪裏我不知道,我的書也下落不明。


    毛小樂跟警察站在我的店前不知道聊著什麽,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似乎再看一個逃犯。


    人們八卦的力量絕對是最強大的。


    我不知道在他們的心裏,我變成了一個怎樣的人,反正警察看見我的那一瞬間高興的樣子成功的被我捕捉到了。


    那個老警察應該是知道了自己想要明白的事情,臉上帶著釋然,全然不像在車上那樣神色不振。


    毛小樂的師叔在車裏麵坐著,手裏麵搬著一本磚頭似的書,寫寫畫畫,對於這邊發生的事情沒有表露一點興趣。


    “該走了。”這是毛小樂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我突然間有種勾魂官跟我說該上路了一樣的感覺。


    我點了點頭,坐進警車裏,路邊的行人就看著我們揚長而去。


    “你們這樣,讓我以後店鋪怎麽開?”我看車裏麵的氣氛不太好,開玩笑的說道。


    毛小樂朝我一笑:“我還不知道你?”


    “嗯。”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知道我什麽呢?又有誰是真正了解我的?


    我現在比誰都揪心,若是醫人那卷丟了也罷,我心裏麵可能少些忐忑,可是現在呢。


    毛小樂腳下的地方,我看見了那個不知道沾滿多少鮮血的羅盤,隨即一怔。


    我們隻是去給人治個病,怎麽還帶上這個家夥了?


    我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毛小樂始終是笑著的,但我一眼看過去便有些逃避似的躲過我的目光。


    事情絕對沒有這麽簡單。


    我身後是駕駛的司機以及老警察,這種事情應該私下問才對。


    我盯著那個羅盤,許久沒有見過許晴了,那天晚上在死人溝發生的事情我一無所知,隻是直覺告訴我,徐老頭子還活著,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我從未有見過他的靈魂,若是真的被困在了那邊也便是一迴事,可是我硬生的沒有那種傷感的感覺。


    還有許晴,她身上雖然是滿身的鮮血,臉上那時除了平靜沒有一點的失落。


    這讓我覺得可疑,可那是她還懷著孩子,我也不好追問什麽,生怕動了胎氣。到時候,就算是我爸不說,我也會覺得愧疚。


    是藥三分毒,能不動用那些東西,靠著自己身體自然是最好的。


    “你想什麽呢?”毛小樂開口問我的時候,我還沒有迴過神來。


    她輕笑了一聲:“怎麽跟丟了魂似的。”


    “沒什麽。”我搖了搖頭:“覺得以前的事情,好像都有破綻的樣子。”


    “嗯?”毛小樂眉頭一皺,我看見她的手突然間收縮了一下,又慢慢放開,再看的時候她已經恢複了原本的表情。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為什麽要經曆這些。”我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你有沒有一種感覺,我們的生活就跟被人玩弄的棋子一樣。”


    “你什麽時候這麽喜歡胡思亂想了。”毛小樂一聽樂了,我卻心底裏麵有個聲音更加真切了。


    我想,下一次韻狐出現的時候,我一定要逮住她問問。


    她的身份也可疑極了。


    什麽叫前世的恩,就算是,也沒有必要這麽忠誠的護著我。


    她的強大我也見過,若是想要報恩大可不必陪我浪費時間,略施小計就行。


    誰不缺點東西呢?


    “沒事了。”我心裏有了主意也不在跟毛小樂瞎扯了。


    她旁邊的師叔放了書一直合著眼睛,靠著車座假寐。


    這個人就有些得道高人的樣子,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厲害,但這番深藏不露的樣子反正是能糊弄住我就是了。


    幾個人自然是一路的無話,照著路又迴到那個病房的時候,我被勒令站在門外看著他們兩個人。


    這個樓層隻有我跟老警察能站在外麵看著,護士已經被派遣到別的樓層了。


    我們所看到的,進行的都是機密。


    毛小樂的師叔用黃紙畫著符,蘸著朱砂的毛筆一筆勾成一道極為複雜的符篆,這一段過程倒像是藝術一般。


    他們把那些人的儀器全停了,還有氧氣罩也摘了下來。


    在病房裏麵作法,毛小樂卻是是第一次,但遊刃有餘的樣子與以前我跟她一起出去時一點都不同。


    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現在的她,自信滿滿,對於自己手裏麵的法事似乎是胸有成竹一般。


    “你覺得,他們能有幾分活路?”老警察抱著臂問我,我一愣,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若是有命不管怎麽樣都能活下來。”


    “嗯?”老警察對我的答案似乎有點意外,表情嚴肅的轉頭看向裏麵,一舉一動都生怕錯過,語氣裏麵的擔憂顯而易見:“他們都是好樣的,我希望……閻王不收他們吧。”


    “話說迴來,你為什麽在聽到我們的事情之後,就執意的相信了呢?”那天他根本沒有多少遲疑,在看起來離譜的事情裏,他的反應卻是很過人。


    老警察的注意力始終都在病房裏,嘴唇動了動才開口:“因為,你們身上有一種很吸引人的東西,我想,我大概就是信了我自己的直覺吧。”


    “你們查案子,也這樣嗎?”我追問著。


    他並沒有因為我這樣無理的話而怪罪,反而笑嗬嗬的說道:“那個不一樣,我們警察講究的是真憑實據,那天的行屍是事實,你們看見死屍複活不為所動也是事實。”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們啊。”老警察的目光終於留在了我的身上:“她是道士,你應該不止是個中醫吧。”


    我微微一笑:“那您這次可是猜錯了,我隻是個中醫,若是非要說另一個身份,那大概就是一個長期逃學,不負責任的大學生吧。”


    “你還在大學?”老警察有些意外,我點點頭:“雖然,隻是為了一個文憑。”


    他迴了我一個笑容:“你再怎麽解釋,我都不會相信你是個普通人的。”


    老警察湊到了我的身邊說了四個字:“巫祝藥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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